第 67 章
春野渺是被疼醒的。
疼痛的来源不是失去意识前受伤的肩膀。
她忍住心脏处的强烈不适，本想睁开眼睛观察一下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却发现眼前是一片纯然的黑暗。
耳边只有机器工作的声音。
看来自己现在应该在某个仪器里。
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春野渺试着活动四肢，对于组织拆掉她假肢的行为丝毫不意外。
不知过去多久，身下躺着的平板慢慢移动起来，春野渺才被传送出这个处处透着古怪的仪器。
“你醒了？还记得我吗？”
外面是一大圈围着她的白大褂，其中一位最早发现她苏醒的事实，拿着文件夹转过身，从高处俯视她。
这是春野渺在这个世界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过去。
和一些组织从各处领养或者是拐卖来的实验体和杀手不同。
0号和之前那一具被炸死的载体是真真正正完全诞生在组织实验室里的成果。
只不过由于0号在胚胎发育的过程中出现了芯片移位的失误，被封存在营养罐里长大，所以一开始只有“春野渺”一个人。
那时候的小孩还没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生活被数不尽的实验占满，逐渐长大后也还没法及时从组织这个庞然大物中逃离。
直到一次意外，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那些实验员闲聊时说的“晒太阳”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有着一头阳光般灿烂的金发少年。
那是她多年后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任务目标，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抹平他的遗憾，让他远离不断失去的人生。
眼前这个白大褂，春野渺不会忘记他——自己的管理员。
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实验员实际上早已年过八十，不过是利用组织的研究成果才减缓自己的衰老速度而已。
整个实验所有大半的高级实验员都是他的徒弟。
“我还真是好奇……记忆到底是怎么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的。”
不知道组织给她用了什么药，春野渺现在浑身攒不出一点力气。老人摘下自己的手套，从托盘里取出针头，慢慢扎进她的右手背。
挂上水，老人重新把手套戴好，叮嘱身边的人，“好好看着她，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找我。”接着又把目光投向春野渺，“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不要忘了规矩。”
以前的时候，他要求春野渺称呼他为“父亲”，而不是他在组织中的代号“brandy”。
春野渺喉间的肌肉跳动几下，但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老者离开后，几名留下来的实验员把她从那张硬邦邦的板子转移到一张还算像个样子的病床上。
位置的液体打进身体，冰凉的感觉几乎要把她的血管可视化，不过好消息是她的心脏没有一开始那么痛，让人的脑子能够清醒一些。
春野渺对于自己的现状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一点都不往逃跑的事上想。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瓶子里的药物才下去了一半不到，呼吸间整个头疼得像是被人拿锯子锯开，天灵盖又凉又痛，胸口也像是压着东西。
疼痛刚上来的时候她还强咬着牙忍耐着，可到后来慢慢出现幻觉就没办法，很快让看守的实验员发现端倪。
“先生，她刚才还好好的……”
实验员有些慌乱，以为是自己操作不当导致的失误。
“与你们无关。”
brandy挥挥手让他们站开些，指挥跟来的人摁住春野渺抽血，自己则上手检查起她的瞳孔。
“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先生，两人的基因序列是一致的。”
这就奇了怪了，brandy有些疑惑，0号实验体和那个被炸死的叛徒——虽然她们俩现在可以看做是一个人——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检查出发育问题后，他们利用基因治疗进行补救，接着就把人封进营养罐。
唤醒实验的负责人不是他，但也是一个做事向来很让他放心的学生。唤醒手术的内容更是早早就确定下来：利用相同的基因刺激和生物电刺激进行实验。
春野渺因为幻觉，现在意识不太清醒，要不然她肯定会吐槽这些人想秃头都不会知道记忆传递的秘密。
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她暂时没这个功夫。
被封存在营养罐中的可怕经历重现，那种黏腻的触感令人恶心，但身处营养罐中的错误认知导致她根本不能自主的移动身体，冷汗迅速浸透她的条纹病服。
她宁可进一次icu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身体被禁锢，而意识却清醒的酷刑。
她连时间都不知道，周围没有半点声音，眼睛也睁不开，只能隐约感知到自己泡在黏液里，一动也不能动。
“你们说0号逃跑前的编号是十三号？第一次唤醒失败后又在地下封存过？”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恐怕第一次唤醒实验就成功了。”
只是这个孩子出于某种原因，没能第一时间对外界做出反应。
brandy忽然笑起来，他找到限制这个叛逆小孩的办法了。
营养罐里暗无天日的生活，想来会很难熬吧。
既然找不出记忆能够传递的原因，那还不如利用她找到储存记忆的办法，然后再利用当初制造他们这一批同源体的方法为自己克隆出一具躯壳，不就能实现boss的要求吗？
不仅仅是乌丸莲耶，brandy作为“永生”计划的领导人，同样渴望实现永久的长生，组织现有的成果根本满足不了他。
“别把化验用的血和用来保存的血搞混了。”
尽管brandy是整个研究组最有权威的人，但在涉及到一个真正能触碰到“永生”的实验体时，他不介意再更加小心谨慎一些。
漫长的幻觉耗费掉春野渺本就不多的体力，这具身体本就不如以前，又强撑着工作，如今一朝被抓，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都蹦出来。
长期没有得到维护，生物金属与血肉相融合的部分出现溃烂，时不时的头痛是神经发育的缺陷，还有埋有隐患的心脏……
brandy看着一长串的检验单，眉心拧紧，下定决心要加快基因修复小组的进度，不然的话，万一哪一天0号实在撑不住实验，他们没办法及时培育出相应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