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组织的专家们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唤醒实验会失败。
营养罐里的春野渺也是一头雾水。
第一批五个实验体中，最后成功的只有一个，但是苏醒后的测试数据极差，研究员们很不满意。其余四个实验体中，有两个死在营养罐里，一个死在测试场上，而春野渺则是直接对刺激无反应。
研究员不死心，又解封了三个实验体，这下子总算是有一个能稍微看得过去的。
鉴于这不尽人意的唤醒结果，朗姆深思熟虑后决定先把连同长岛冰茶同源体在内的剩下八个实验体暂存与东京实验中心，等到技术成熟之后再考虑唤醒。
暂存库时不时会有研究员定期过来检查，才会打开灯，让春野渺感受到些许光亮。除此之外这里永远是不分昼夜的黑暗。
春野渺的理智几乎要在这个营养罐中消耗殆尽，她甚至连“不如就死在这里吧”的想法都有过。
忽然理解那个被误诊为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向外界发出的第一条讯号就是“杀了我”时的绝望。
不知过去多少个日夜，春野渺早已不带任何希望，只是习惯性去调动自己的四肢，却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随着大脑的指令动了一下。
东京实验中心的地下封存库中，春野渺在营养罐中缓缓睁开眼。
浓稠的营养液并没有给眼睛带来过多的刺激，春野渺尝试着移动到营养罐的顶端，一点点寻找着离开的办法。
插在身体上的仪器她不敢擅动，脸上覆盖的面罩大概是保证她呼吸的装置。
春野渺四下检查一圈，最后还是把目光停在罐体与封盖的连接处。
不知道这一批实验体用的机械肢体怎么样……
她活动几下手腕，破开营养液的阻碍一拳砸上连接口。
罐体出现明显的震动，但连接口没什么明显的动静。
春野渺不灰心，一下又一下地砸着，整个罐体的震动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第多少下，连接口处的罐体出现一丝裂痕。她对准这一点连砸带踢，终于伴着“哐”一声，整个罐体裂开，浓稠的营养液流了一地。
春野渺没来得及调整动作，直接被营养液冲到地上，身后连接的仪器也跟着脱落，整个封存库不出意外的响起警报。
还没完全适应新身体的春野渺：……
像一个假人一样艰难摸索到墙边挂着的白大褂披上，春野渺并不急着开门，而是打算瓮中捉鳖。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贸然出门就是给人送人头，还不如等着那些守卫帮她把门打开再送几套装备来。
空手套白狼她可是很懂的。
守卫们和研究员在一分钟之内赶到门外，通过验证后重压门缓缓打开。
躲在角落的春野渺眼疾手快打开封存库的灯，趁其不备一把夺下为首一人的步枪，重新躲回暗处。
她所在的营养罐位置靠后，只要她不急着冒头，这群人短时间内就发现不了她。
“十三号共源体不见了！”
“怎么回事？十三号不是对外界刺激无反应吗？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研究员比跟进来的一批安保还要紧张。
春野渺无意与他们纠缠，抱着枪悄悄顺着墙根离开。
听见身后追兵的动静变大，她抱紧枪加快脚步撒腿就跑，头也不回。
在营养罐里待得太久，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分辨不清现实和幻觉是营养罐中年月的常态，但无论如何，逃离这里总是没错的。
尖锐刺耳的警报在整个实验中心响起来，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追兵，春野渺躲藏在一个通风口里大口喘气。
这具身体不如上一副，身体机能完全比不上，还没怎么动手就开始难受。
怪不得当初选择培育“春野渺”，而不是这枚胚胎。
“人呢 ？她在哪里？”
“监控显示就在这边没影了！”
“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人声靠近，春野渺把枪背在后背上，沿着通风管道悄声前进。
虽然还是“春野渺”的时候在实验中心待过，但每天的生活也只是在一小片区域里往来，对这里算不上十分的熟悉，这条通风管道究竟会通向哪里，她也只是在赌。
似乎是为了防止逃跑的实验体进入，这条通风管道格外狭窄，春野渺也是把机械部分的关节卸掉才能勉强通行。
厚厚的灰尘随着动作漂浮起来，她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什么声音？”
“会不会是那个实验体？！”
春野渺一哆嗦，顾不得收敛动作手脚并用的往外爬。
铝制的通风管道毫不留情地向其他人暴露春野渺的行踪，好在她没赌错，前方透出属于外界的日光。
外窗被锁住，她一直随身带着的步枪终于发挥出作用，一拳砸开变形的外窗，春野渺直接从通风口滚落到地上。
“十三号共源体找到了！”
身后的追兵阴魂不散，春野渺忍着痛把关节接回去，拖着步子钻入森林。
她记得通往东京都的方向。
白天不敢赶路，春野渺就爬上树，在树枝的遮蔽下简单休息，等天黑以后趁着夜色前行。不算远的距离，她足足走了两天才进入市区，联系上当初分派给她的上司。
“您好，我是春野渺。”
对面的人一时间没接话，倒是传来一阵杯子打翻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春野警官？春野渺？”
“是我，北海道的气温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春野渺早有准备，在对方问询之前报出几条接头密令。
“春野警官，你是怎么……？”
上司明显还有迟疑，春野渺直接道：“您可以打开监控看一看，我就在杯户购物中心东南口的电话亭里，至于我消失后的去向自然会交代。”
对方不说话，春野渺也不急，就在电话亭里静静地等着。
大约十分钟后，上司报出一串地址。
“这是你的临时落脚点，需要用到的身份信息我会一并让人送到那里，今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收到。”
挂断电话，春野渺忙不迭往那个地址赶去——她现在只有几件白大褂凑合成的衣服，甚至还有一把步枪藏在下摆里。
加之暴走两天一夜，上树又下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已经有一些路人在朝她这边看了。
救命！！！
春野渺面无表情在心里崩溃。
落脚的小屋里有一套还看得过去的衣服，春野渺三两下收拾干净自己换上，又拿着久别未见的证件重新给自己找回银行卡，狠狠去商场扫荡一圈。
她原本的公寓现在肯定不能住，再找安全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好的事情，春野渺居然没能找到一个容得下自己的地方。
就连她现在坐的这间屋子，上司也明确说明“临时”用。
晚上八点，春野渺依照约定来到老地方，甫一坐定就有人靠近，给她戴上眼罩。
“先生，好久不见。”
春野渺在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便把周围的环境四下打量一圈，确定自己是来到“老地方”。
“老规矩，在审查隔离期间，需要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上司点点头，接下她的招呼，然后公事公办的开始问询。
“你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吗？”
“不知道。”春野渺如实回答。
“七年。”
在得到这个答案后，春野渺暗自心惊，只是面上还在不动声色地回答着上司的问题。
一个消失七年的公安，并且七年中还与公安针对的组织扯上关系，甚至这条命都是因为组织才保住的。
这叫那群神经敏感的上位者会怎么想？
就算她能顺利通过这一次的隔离审查，上头也找不出她更多的嫌疑，以后她依旧兢兢业业地工作，她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获得他们的信任。
怀疑的种子一但落下，就会瞬间污染整片土地，在此之上生长的一切植物都会带着名为“怀疑”的毒液。
春野渺几乎是瞬间就弄明白自己尴尬的定位。
终有一天，组织和公安两边都容不下她。
不过这没关系，她想，她只需要帮助降谷零实现愿望就好，其他的人怎么看她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春野警官？春野警官？”
上司注意到她的走神，提醒道。
“啊？抱歉。”
春野渺抬眼，“我可以明确给出答案：组织中有非法人体实验。”
“很可惜，受到条件限制，我没能找到机会把证据带出来。”
“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上司不仅仅是在问询，也是在试探。
春野渺从谈话中发现内容里掺入不少曾经的春野渺做过的事情。
果然是不放心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要不是组织做出“共源体”的实验，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借尸还魂”这样的玄幻故事在这群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人面前绝对行不通。
完成身心俱疲的一场问询，春野渺躺在床上，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瞒死。
包括身体上的改造。
不然的话这群人保不齐还没等到组织破灭，就能把她活拆掉，她可不再来一次中道崩殂，在营养罐里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