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几人坐下歇息了片刻后,谢常卿让宋靖沅把买回来的蜀锦摆在了桌子上,“叔父,阿姊,你们看,这是什么?”
林琅雨看了一眼布匹,便知道这是什么了。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蜀锦?”
“不错,是蜀锦。”常卿说道。
“这可是贡品啊!非皇家不能使用!京中臣子女眷,能得到蜀锦作为赏赐的,不过寥寥几人。你这怎么弄来这么多?”林琅雨更是震惊了。
就是齐墨阳与沈确,脸上也都写满了震惊二字。
“这是在雍州城的一家布庄里买回来的。”常卿说道。
“难道他们拦截了贡品?”沈确问道。
常卿摇了摇头,“不知道。”
“截留贡品的可能性不大。”齐墨阳说道,“从前,先帝还在的时候,并未听说蜀锦上供少了几成,或是怎么样。都是如数上供的。”
林琅雨有些奇怪,仔细看了看这些布匹后,才说道,“这些是蜀锦,但不是贡品,是有瑕疵的残次品。你们看,像这里,这接头的地方,没有对齐,所以这整匹布便是有瑕疵的,无法呈到御前。”
“但即使这些残次的蜀锦,也不应当流入市场的!”沈确有些疑惑。
“那税银抽成,各地都是不一样的吗?”常卿看向了沈确,问道。
“徭役赋税,都是统一的。除非是特别贫困的地方,才会减免赋税。”沈群回答道。
“那敢问叔父,布庄的税银抽成是多少呢?”
“满十抽一。除了盐铁官营以外,所有的商税都是满十抽一的。”
“但今天我与殿下打探了一番,布庄的掌柜的说,是逢八抽一。”宋靖沅道,“其他店铺,基本也是逢八抽一或者逢七抽一。只是逢八抽一的商铺,都是那些大的商铺,像小一些的商铺,反而是逢七抽一。而那些流动的商贩也是逢九抽一。”
宋靖沅的话,让大家伙都皱起了眉。
“这不乱搞吗?”沈确很是气愤。“即使是按照雍州城的税银抽法,那么雍州上缴的税银也是不够的。我不信,雍州城的经济就萧条了这样的地步!今晚我就写奏章给陛下!”
沉默许久的齐墨阳终于开了口,“还是得想办法搞到雍州城的税银账本,才能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一会儿入夜了,我先去雍州的府衙看一圈。”
谢常卿点了点头,“不论怎么样,安全为上。”
随后,常卿便让人将这些布料收拾起来了,一会随着沈确的奏章一起呈到御前。
入夜之后,齐墨阳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在众人都睡着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
次日清晨,齐墨阳回到了客栈。
待众人都醒来后,齐墨阳将一份账本掏了出来。
沈确先查看了账本,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些!这是雍州州牧的开支账本?竟然奢靡至此?”
谢常卿等人也都看了一眼账本,虽然看不懂,但上面记录的数字还是认得的。
单看数字,便足够令人心惊了。
“不仅如此,”齐墨阳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到了一杯,抿了一小口,“雍州府衙,前面看着还算正常,但是后院,却很是奢靡。糊窗的纱,是雾绡纱;用餐的筷,是象牙制的;座椅板凳,是金丝楠木制成的;就连喝酒的杯具,也是金器所制的。”
“便是在宫中,也没有几人能如此…”林琅雨喃喃的开了口 。
常卿看着齐墨阳,“你将账本拿出来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齐墨阳很自信的摇了摇头,“这是我从他书房的一个柜子里找到的,而且这账本,是放在一堆账本里的,我只是随意抽了一本出来。”
“今晚还是得将这个账本还回去,别让人起了疑心。”谢常卿道。
“行。”
“你先去休息吧。”宋靖沅对齐墨阳说道,“昨晚辛苦了,一会儿午饭的时候叫你。”
齐墨阳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果那些掌柜没有撒谎的话,按着这个比例抽税银,我定时每年都要给他们写赞誉之词的。”宋靖沅抄着手道,“但实际上并没有,那说明,必定是雍州州牧贪墨了。”
“贪墨税银,何其可恶!”沈确厌恶地说道,“税银向来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这雍州州牧可好,直接用于自己了!你说,你贪了之后,将雍州城建设好也就罢了。但事实上呢!河堤破败、城墙也是损坏的!”
说完,沈确更气氛了。
“行了,别这么愤愤不平了,当心气坏自己的身子。”说着,谢常卿将就齐墨阳的那壶茶,到了一杯给沈确,“消消气。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便找到证据,直接抄了那州牧的家就好了!”
沈确诚惶诚恐地接过了那杯茶,“多、多谢殿下…”
常卿环视了一眼剩余的三人,“你们有没有什么计策、想法?”
林琅雨思索了一下,“我们今日再上街打探一下消息,既然都敢贪税银了,指不定还有其他不法的行为。完了之后,殿下和沈大人直接去到州牧府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查他们的账本,查完之后,直接判罪。”
宋靖沅想了一下,“我觉得可以。你出游之事,无人知晓。便可以先发制人,直接制住他。如果敢反抗,直接以谋逆罪论处!”
“谋逆?”谢常卿冷笑了一下,“该是什么罪名便是什么罪名,不必这样乱扣帽子。”
宋靖沅听出了谢常卿语气里的不悦,便不再说话。
“今天就再打探一番消息,反正一切都以安全为上。”常卿最后叮嘱了几句,这个会议便结束了。
上午天光比较短,出去也打探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索性在客栈的小院里修整。
用过午饭之后,加上休息好的齐墨阳,几个人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小院。
约莫到了晚膳的时候,五个人也前后回来了。
苏奈、苏木端来了晚膳,几个人简单的用完之后,便开始了正题。
“我跟山客去了城外,百姓们的生活,”最先说话的是沈确,说着,沈确叹了一口气,眼中尽是悲悯,“生活是真的困难…不仅要交税赋,还要给当地的士绅上贡。不然呐,那些士绅便有无数种方法让那家百姓生活不下去…”
“这样的话,雍州当地的父母官不管一管吗?”林琅雨不解。
沈确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管了,雍州还会是现在这幅模样吗?不仅不管,反而助纣为虐,帮着士绅一起对付这些贫苦的百姓。”
谢常卿、林琅雨等人震惊了。
“那些人读书读出来,就是为了和当地富户串通一气,去对付百姓的吗?”谢常卿道。
“世间能念书的,基本都是世家。”宋靖沅替谢常卿解释着,“就是寒门,虽然也能念书,也能出仕,但大多都是更加底层的职位。而贫苦的百姓,是根本没有办法念书的。他们的家庭没有办法供养他们书籍、笔墨纸砚、拜师的开销。”
谢常卿心里有些闷,却说不出来。
“我和齐三还是在城里,不过这次是去的西市。西市那边,更多的是工匠们的地方。按理说,工匠们是凭手艺吃饭的,不存在依附士绅的。但是在那里,我们也看见了士绅们对工匠们压榨。”
林琅雨这些日子,也是见到了底层百姓的生活,明白了底层百姓的苦难。
常卿在说话之前,先叹了一口气。
“我和宋靖沅,倒是没有去城外,也没有去商铺,而是去了雍州城内的逍遥饭庄。逍遥饭庄是雍州城里最高的建筑了,站在顶楼,可以俯瞰大半个雍州。我们又买了一个千里镜,所以基本上能将雍州城内的情况看得清楚明白。城北几乎是富户聚集的地方,如果你们看见了,一定会觉得,京中的世家们,是真的朴素了。”
“竟是奢靡至此?”沈确不敢相信。
“并且那些富户,绝大多数,都有违制的地方。”宋靖沅补充了一句。
沈确很是气愤,“今晚连夜写奏章,呈报与陛下!”
“齐三,入夜之后,你将那本账本还回去之后,便回来好生休息。明天带上人,直接到府衙,杀他雍州州牧个措手不及!”谢常卿对齐墨阳说道。
“是。”齐墨阳抱拳应道。
“明天,我将山客留给你,你便在院中等我们回来。”谢常卿对林琅雨说道,“等我们料理完了那雍州州牧之后,便会回来。”
林琅雨微微笑着,“好。”
趁着夜色昏黑,齐墨阳将账本还了回去。
经过一夜的修整,谢常卿、宋靖沅、沈确并齐墨阳,带着一队的禁军,直接上了雍州州牧的府衙。
一队的人马引得街上的百姓注目。
“这些捕快穿的,跟咱们雍州的捕快不一样啊!”
“是啊,最近又没有听见有什么案子啊,这是要去抓什么人吗?”
“怎么瞧着,这些人去的方向是府衙啊…”
不一会儿,便到了雍州府衙了。
“什么人!竟敢在府衙闹事!”
雍州的捕快还是尽责,拦着常卿等人,不让进去,随后便有州牧的幕僚出来了。
“雍州州牧贺宁,无端上调百姓赋税标准,贪墨朝廷税银,罪无可恕,现奉命逮捕贺宁。抗命者,同罪处之。”
常卿朗声说道。
常卿的话,就好像一滴水,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
“真的假的?”
“现在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如果再来一个州牧,比现在这个还过分,怎么办?”
“但是这个下马了,下一个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我就说我们交的赋税怎么这么重,原来是无端被上调了!”
“太过分了!”
听着百姓的议论,幕僚也有些慌乱,他摸不准眼前的人是什么人。
“放、放、放肆!竟敢污蔑地、地方官!”结巴了几句话后,幕僚硬着头皮,强装镇定,“来人,将这群意图闹事者,给我拿下!”
“谁敢!”
常卿举起了手中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陛下。尔等是意图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