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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见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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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莲以为禺疆看不到自己,品头论足后还不忘与禺疆同握一笔,纠正他的线条,禺疆假装视而不见,手中毛笔却微顿,再次提笔所绘白莲却意境清雅,画出的白莲孤高寂寞超凡脱俗。因为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白莲的样子。禺疆没有见过终极宫外的女子,但从宫内的藏书阁中他看过不少文人墨客的妙笔丹青,六界的美人他也在画上见过不少,如天宫绝色广寒仙子嫦娥,昆仑绝色飞天玉女,青丘绝色涂山女娇,这些女仙个个美得不可方物或华贵或艳丽或娇媚妖娆,身处红尘难免沾染世俗之气。可面前的白莲媚而不妖,柔而不娇,傲骨天成,如梦如幻如皓月,若即若离若飞花,眉眼间既有似水柔情,举手投足间还夹带着如火的刚毅,如霁月清风的气息干净得一尘不染,微微靠近便能让人心生涟漪。孤独的人胸怀一旦被敲开,哪怕一颗小石块,都可以让人心潮澎湃。

    禺疆微微停顿与自己执笔相握的白莲一起在画卷上写下一行诗。

    “亭亭出水中,香乱舞衣风。白莲自可念,唯愿两心同。”大约是从那时起,那朵携风带火的白莲便走进了禺疆心里。

    没有白莲时禺疆最喜欢与自己下棋,他被封深渊看遍世间棋谱,摆出了各种残局,那时的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如残局一般,虚无缥缈。白莲来了之后常见他孤独地坐在残局前一手执黑沉思半日也不落子。白莲只是个虚影,根本碰不到棋子,坐在对面看着禺疆举棋不定,以为他没有破解之法,又以为他听不到看不到自己,便伸出手指着一处说道:

    “人生如棋,面对残局,不过是个选择,要么延续初衷,其次以死相搏,抑或自补其缺,最后投子认输,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峰回路转。棋如人生,若没了退路,你会发现眼前哪条路都能走。落在此处不就破了残局吗?真笨。”

    白莲说罢,禺疆像是豁然开朗,顺着白莲所指落下一子,残局果然迎刃而解,脸上一派惊喜,“原是如此。”

    “只有虚怀若谷,才能安之若素。”白莲双手抱胸坐在对面一脸自得。

    “虚怀若谷?与虚无缥缈之物倒是相配,那便叫若虚残局吧。”禺疆当下将此残局记录成卷,并详细注释了其中每一步。白莲的到来让禺疆枯燥的日子有了颜色。

    从此禺疆晨时起床会对着白莲说:“晨辉晓露,蔚然醒来,虽未同起,但求同心。”

    晚上安寝时白莲以为他听不到,会摇曳着花枝对他说:“山河已暮,时已寝安,虽不同枕,但求同梦。”

    禺疆最喜欢坐在案边手抚长琴弹奏《凤求凰》,每次他坐在琴边,白莲像是听懂了他的心声,便化身虚无人形坐于他的身旁,用虚无的手指覆在禺疆修长的手上,与他共同抚琴同奏一曲。白莲的嗓音很柔很亮,她的歌声像一阵微风拂过禺疆的心上,让人心神荡漾。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身处深渊每个中秋禺疆都会站在终极宫的水镜前凝视海上生明月。每一个中秋他会在沧冥殿中的千年红珊树上系上一张他与白莲共同题下的诗句,他记不清自己一个人在终极宫住了多久,却清楚地记得红珊瑚树上挂了一千句诗文。

    他清楚记得与白莲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中秋,他望着升起的一轮明月情不自禁叹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月若无恨月长圆。”那时白莲与他并肩而立随口对上了下联。从此禺疆的喜怒哀乐都有了回应。

    “天边月不及身边你。”那日是禺疆第一次正式回应白莲的话。

    “你,能看见我?”白莲吃了一惊。

    “吾乃水神,掌管天下水府,执掌六界生死,看见你难吗?”禺疆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促狭的笑。

    “那你为何被封印在六界深渊?”白莲与这个无欲无求的水神相伴日久,却始终不明真相。

    “龙困浅滩……待一朝风云变幻,必会翱翔九天。”

    他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次月圆月缺,却清楚地记得这是他与白莲一起看过的第一千次中秋月圆。

    “沧海月明,你我相伴已千年。我的孤独也只有你懂。”禺疆对月长叹。

    “我懂你,因为我的心里装着你的寂寞。”白莲悄悄走到禺疆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天下究竟是何等模样?真希望能瞧一瞧九州六界,遍历山河。”

    “只要你想多难我都能做到。”

    自第一千个海上生明月后,禺疆开始每日为白莲注入灵气,可事与愿违案台上在玄水盅内吸收灵气的白莲反而花瓣枯黄卷边脱落,八瓣心莲只剩下了三瓣。禺疆十分费解。

    “千年了,为何九天玄水盅都无法让你化成人形?”

    “终极宫深达九幽不见天日,没有阳气如何化形?”

    “玄水盅乃女娲补天灵石炼化,万水之源,加上我的灵气,为何还会枯萎?”

    “你是水系术法与我精魄中的三昧真火相克,无法助我。”

    “我一定能找到助你之法。”

    自那日起禺疆在藏书阁中四处查阅古籍,他翻遍万册典籍方在《上古秘术》中看到女娲造人的记载,方才恍然大悟。于是一掌将白莲打回玄水盅内。

    “闭上眼睛不准出来。”

    “为何?”白莲颇为好奇,偏不理会他,悄悄自花中走出。

    那日禺疆目光复杂望着九天玄水盅内的白莲半晌,突然解开衣襟祼露出上半身完美的八块腹肌,只吓得刚走出的白莲一声惊叫急忙转身:“啊!登徒子!”

    禺疆施法手中化出冰刃,抬手将冰刃扎在腹部剔掉一节肋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背过身的白莲猛然转身,面前的禺疆半身是血,腹部被剖开一道手掌宽的口子,鲜血如泉水一般汩汩向外冒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手里拿着一节剔下的肋骨嘴角渗着血却露出倾城一笑。她在终极宫待了千年,那日是第一次见到禺疆笑得如此温柔。白莲吓得上前扶住禺疆,但她只是个未成形只有精魄的虚影穿过禺疆,却无法将他扶起。

    “你,你这是何为?”

    “女娲曾以风、水、地、火四大元素造人,气乃风,你自空中落下携风带火又在九天玄水盅孕育千年,自是具备了气、火和水,地即是骨骼。有了我的肋骨便可助你元神成形。”禺疆说完施法将肋骨置入白莲精魄中,白莲精魄从虚影变成实影。白莲难以置信地看自己的手,含泪替禺疆擦了擦嘴角鲜血,施法用自己的香气助禺疆止疼疗伤。

    “值得吗?”白莲眼泪在眼眶打转。

    “这里曾寸草不生,你到此一遭,它万物生长。”那日禺疆摸着心口一字一句与白莲说道。

    “你可知,我若转世,便不会再记得你。”白莲只知水神清心寡欲却不知他是古道热肠。

    “我想助你,成就更好的自己……”

    “傻子……”

    “因为你是闪着光照亮我生命的人……”

    禺疆话音刚落便双手结印施法,眉心三道玄水印寒光大现,从玄水印中飞出一条黑龙口衔白莲向终极宫外飞去。

    “你要干什么?”

    黑龙没有回答却冲破终极宫封印冲向水面。

    “你疯了?纵有三命,硬破封印也会自损一命的!”白莲急切地喊道。

    水面金网闪现,黑龙逆水一声龙吟冲出水面,龙鳞被金网一片片剥落,龙身消散,化成一身是血的禺疆,用尽神力将白莲化为一道白光飞向西方。

    “一路向西,花开见佛。”

    “我必会穿越人海与你重逢。记住,我心口有白莲印记。”白莲的声音回荡在禺疆耳边,那是白莲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至今一字未忘。

    禺疆那时法力有限只能自损一命送出白莲,从水中落入终极宫时三命已失了一命,眉间三道玄水印消失一道,他单膝跪地口吐鲜血,却含泪露出一脸欣慰。

    “愿你阅尽繁华,活成世间的光。”

    这个世间总有一个人来时携风带火无处可避,走时乱了四季无药可医。白莲的身上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他希望白莲替他好好看看六界,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人世间。从此禺疆便失去了白莲的消息,为了寻找白莲他耗费百年修炼成了天眼术,却再也没有寻到她的踪迹,直到灵山的孔雀公主拔出了承影剑,禺疆终于见到了失而复得的人,也痛苦地发现孔雀公主的眼泪是开启八卦阵解救人鱼族的法器,因为孔雀公主得佛祖金莲玉露点化,她的眼泪便是金莲玉露,也是那时他才知晓白莲花开见佛后的经历。

    当年净世白莲用尽最后的灵力顺溪水漂至佛祖莲花座下时落下了最后一片花瓣,只剩下光秃秃的花蕊。佛祖慧眼微抬望向白莲。

    “花开见佛性,圣心开莲花。我为沙门,处于浊世,当如莲花,不为污染。”蘸取手中金莲玉露一滴,滴入花瓣凋零的白莲中,白莲八片花瓣重新绽放。

    “汝八瓣尽失,日后必在红尘中历人生八苦涅槃重塑八瓣金身。”

    众佛望着白莲只觉得此莲并不简单,深藏玄机,但一时却悟不透佛祖深意。

    那日佛祖云:“大明王,你曾吞吾于腹中,吾剖腹而出,世人称汝佛母。如今吾还你圣境莲胎,让佛母之名名副其实。”

    坛下听经的孔雀大明王孔宣和王妃满腹狐疑。佛祖手拈兰花轻轻一弹,将白莲打入孔雀大明王妃腹中,王妃腹痛不止。

    孔雀大明王妃腹痛七日方才生下一女婴,女婴降生当夜灵山圣境突然天现月食,万千莲花同时绽放,佛光大现,明月重新高悬。当时如来佛祖正月下讲经,万佛齐诵经文,佛祖仰望圆月手拈兰花掐指估算念出四句预言,“月明独悬天狗蚀,海落云飞浴火生。九德乱世狼心换,半人半兽孔雀泪。”众佛听罢却无人能参透其中深意。

    孔雀大明王孔宣喜得女婴求佛祖赐名。佛祖见那女婴心口印有白莲印记,便道,“孔雀性傲,神魔一体,需用人生八苦炼化魔性落红尘八泪方可涅槃重生脱胎换骨,待八泪落尽,三昧真火重聚,必现灭世之劫,她便是救世神女。今夜月光皎洁如此白莲,便叫孔洁,小字明月吧。她与我同出一腹,渊源颇深,便封她为宝藏天女。”

    “灭世之劫?”孔宣听得心中一惊,想请佛祖明示。

    “因果不可改,智慧不可赐,真法不可说,无缘不可渡。”佛祖一言孔宣自不便再问。

    孔雀公主孔明月因出生时得佛祖预言,孔宣夫妇只此一女一怕爱女受尽八苦二怕灭世之劫,天下没有父母能看着儿女去送死,索性将她封印于孔雀大明宫内,除了出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尽一切法也会满足她心中所想。兄长孔德敢惹天惹地,四处闯祸,唯一不敢的事便是惹明月。全家人对明月千依百顺,呵护有加,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绝不让她流一滴眼泪。明月自然成了孔雀大明宫中的团宠,事事顺心如意所以从未哭过。

    孔雀公主被封印在宫中,禺疆被封印在水下,从此人间一万载,未见故人重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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