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是谁,但云舒想,若她是仙人,听到这话,别说给他传承了,一脚把他踹飞都是轻的。
没再听他说话,注意力落在神庙周围。
除了人像,架子上摆满了东西。
修士用上武器,锦囊,灵石之类的宝贝,品阶皆是不俗。
“这剑,似乎是寒霜剑,缥缈宗的东西,”晏邈容沉声道,“听闻缥缈宗的宗主大弟子周子穆,两月前下山历练,之后却失去了音讯。”
“缥缈宗宗主特意放出消息,让各大仙门帮忙寻找爱徒。”他越说越疑惑,拎起那把剑放手里掂了掂,确定是真的无疑,“剑修嗜剑如命,若非发生意外,断不会抛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舒凑上前,盯着这把剑。
“那就是在这里出了意外喽。”
这位周子穆,她也听说过,
世人称他风光霁月,绝艳无双。
和顾觉同名,都是年少出名的剑修。
上一世,她被千夫所指,名声恶臭时,周子穆曾替她说过几句公道话。
周子穆,人称周公子,圣洁如白玉般。
人的劣根性,就是喜欢看谪仙跌下神坛,他一旦开口,有的是人想看他出丑。
云舒犹记得,少年被人议论的面红耳赤,但仍在替据理力争的模样。
后来,她还没死,他却先失踪了,后来尸体在一座庙宇中被找到,据说死相凄惨,像是被吸干了精魄,一代天才就此陨落,死的不明不白,也是令人唏嘘。
不对,庙宇……
“走!”云舒喊了一声,飞快朝那未关闭的大门冲去。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大门提前紧闭,任凭她怎么捶打,扔了多少张符篆,这大门就是纹丝不动。
“你干嘛呢?”晏邈容看着她的眼神很无语。
“这鬼地方绝对不是什么仙人传承,那周子穆便是死在了这,现在跑还来得及,我们合力把这门破开!”
见她这么认真,晏邈容也不由信了几分,派梁幻几人上前。
霎时间,浓重的煞气将几人笼罩。
云舒抛出几张符篆,所幸的是,身上有魂木护体,这些煞气不能伤她分毫。
“殿下小心!”梁幻带人挡在晏邈容身前。
不知过了多久,刚刚还浓郁的煞气,竟在一瞬间消失,云舒只看见一阵刺眼红光闪过,她下意识闭上眼。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云舒是被掂醒的,她看见自己坐在四四方方的红色箱子里。
这是一架轿子。
头上盖着鸳鸯盖头,视线被遮挡,垂眸就能看见自己的一双绣花鞋,红的鲜艳,她想出去,但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般,僵硬的动不了分毫。
张了张口,发不出半点声音。
“新娘子到——”
轿外传来一声女人尖锐的嗓音。
云舒看见,一只手递到了自己跟前。
“新郎官别急,要踢下轿门,日后新娘子才会对你百依百顺。”外面又传来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哄笑声。
轿子被踢了下,紧接着,云舒看见那只手又伸了进来,骨节修长,白皙可见青色血管,她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任由对方牵着,下了花轿。
“按照我们这的规矩,新娘子要跨火盆,除去晦气才能正式进门。”
一盆炭火猛的被端到了脚边,溅出几颗火星子。
云舒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张生,我怕……”
怯生生的声音,带着娇嗲。
盖头下的云舒,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这根本不是她自己。
不等她思索,身子忽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那人抱着她,跨过火盆。
又引来围观人一阵阵的调侃,“新郎官真是体贴啊!”
“这娇滴滴的的新娘子,等入了洞房,张生可有的受喽!”
“要不说还是咱们村的张生有福气,刚中探花,被皇帝亲自下旨赐婚,娶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大小姐,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张家的祖坟冒青烟了都!”
“可不是,尚书大人出手阔绰啊!还特意送了这宅子,当两人的婚房,这天大的好事,张生他娘还不乐意,在这端碳火盆,摆婆婆的谱!呸!”
云舒听着议论声,总算把事情捋清楚了。
她应该是入了幻境。
不知为何,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身份。
眼下还要用这个身份和人成亲。
总之,这和那邪门的神庙,还有女子尊像脱不了干系,眼下幸运的是,她拥有自主意识,并未完全被幻境迷惑。
拜完堂之后,云舒进了房间。
尝试将盖头给掀下来,身体依旧不听使唤。
“小姐您可不要自己掀盖头,张大人正在前院招待宾客,您再等一等吧。”丫鬟走到跟前,“您从早上到现在还没用膳,要不您先吃口糕点垫一垫。”
‘云舒’想也没想的拒绝,“不用了,被人发现不合规矩。”
不知道几个时辰过去,直到她坐的腿脚发麻,浑身都难受。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是道男人的声音,“小翠,你先出去吧。”
“是。”名叫小翠的丫鬟转身离开房间。
酒气扑鼻而来,云舒头顶的盖头被掀开,视线也恢复了清明。
看清眼前人后,她也并不觉得意外。
新郎官‘晏邈容’满脸通红,身穿大红色的长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他俯身靠近云舒,侧脸却直接和她的发丝擦过,直直倒在了床榻上,昏睡过去。
云舒柔柔叹息了一声,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之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贴心的将新郎官的靴子摘下,将他身子摆正,之后叫来小翠。
小翠看着昏过去的晏邈容,惊呼,“小姐,张大人就这么睡过去了?”
“你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云舒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交代道,“你去添水,我要沐浴更衣。”
小翠得了命令下去了。
云舒卸下沉重的头冠和妆容,梳洗完毕后,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看见镜子倒映出那张甜蜜的笑脸时,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被困在幻境中,除了拥有意识外,也不能做别的什么。
只是,和她不同,晏邈容似乎没有意识……
这个猜想,在第二日一早,等到了证实。
云舒担心在幻境里遇险,一夜没合眼。
晏邈容倒是睡得死沉,醒来后,还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嗓音温润,揉了揉胀痛的眉心,眼神中却满是关怀,“你醒了?抱歉,昨晚上被那些人灌了太多酒,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云舒回。
试图从他眼神中看出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晏邈容迷迷糊糊地起身,“我该去上早朝了。”
云舒抬脚上前,伺候他穿衣,系好腰带。
目送人离开后,门忽然被踹开。
老嬷嬷带着几个丫鬟进来,膀大腰圆,凶神恶煞。
“少夫人,现在都日上三竿了?老奴知道,你以前是千金大小姐,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现在已经嫁做新妇,我们张家不指望你能懂规矩。”
“但这请安茶总得敬吧?老夫人已经等你半个时辰了!”
云舒被一通教训,瞬间面红耳赤,“我,我……这就去。”
半路想到什么,“小翠呢?”
老嬷嬷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皮笑肉不笑道,“那丫头不懂规矩,今早上冲撞了表小姐,现下已经被关去柴房了!”
“小姐放心,老奴也是为她好,免得日后她再冲撞了老夫人就不好了,只是稍微给她点教训,不会让她受皮肉苦的,过两日就给你送回来了。”
云舒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话到嘴里又咽下去了,“那就劳烦嬷嬷了。”
大厅,张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老夫人身穿华服,华贵的首饰像是不要钱似的堆砌在头上,虽穿着不菲,但手上经年累月的老茧,是即便后来保养得当也消磨不掉的痕迹。
但事实上,她才四十出头。
她身边还坐着个粉衣女子,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模样温顺,正是老嬷嬷口中的那位表小姐,据老夫人说,表小姐本应到了出嫁的年纪,但因为家中父母丧事,要戴孝三年,才耽误了。
表小姐叫老夫人一声姑姑,姑侄二人很是亲昵。
老夫人心疼她,将她接来了幽都,一来是将人带在身边有个关照,二来,是为了替她在幽都各大权贵世家中,找个婆家。
老夫人盯着云舒的目光不善,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遍。
云舒规规矩矩地站着,也不敢动,等她发话。
张老夫人皱着眉,动作间,头顶的发钗竟掉下来一个,她掩饰尴尬,低喝道,“瞧你那呆愣的样子,嫁人之前家里没教过,该怎么敬茶吗?”
云舒咬咬唇,上前接过老嬷嬷递来的热茶。
但茶刚一上手,直接烫的她摔了茶杯。
昂贵的白玉杯,瞬间四分五裂。
里面的茶叶溅在了她的脚面,在绣花鞋上留下痕迹。
张老夫人看着那碎一地的玉片,一阵肉疼,“笨手笨脚的,像什么样子!”
云舒慌忙摇摇头,“不碍事的,库房里还有套青釉的,是父亲送的嫁妆。”
此话一出,张老夫人那张苍老布满沟壑的脸上,瞬间变得黑沉,“既然是嫁进我张家!人和嫁妆,自然都是我张家的!还有啊,得改改之前娇奢的习惯,这么好的茶杯,说摔就摔了。”
云舒心里委屈,不过还是忍下了。
“婆婆教训的是。”
敬完茶,张老夫人又端着婆婆架子,说教了她一番,直把她说的眼眶泛红,才拉着表小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