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俏丫头病愈回京,病公子白衣惊心
转眼间已是夏至,红玉也在孙大夫的陪同下回到了长安。
言婉看着眼前的俏丫环和俊大夫,不由得笑道:“当日多亏了有孙大夫在,否则这丫头只怕早领了那碗孟婆汤。只是,据妾身所知,红玉当日所中的乃是天下奇毒,除非毒王孙半里从棺材里爬出来,否则必死无疑。不知,孙大夫是如何妙手回春的?”
孙大夫道:“实不相瞒,孙半里正是家父,在下的这一手医术皆是父亲所传。所以,知道苦荞要救红玉姑娘,父亲他老人家体谅苦荞,并没有从棺材里爬出来,而是托了个梦给苦荞。该用什么方子,抓什么药,父亲他老人家都在梦里说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言婉歉然道:“还请孙大夫莫怪,妾身并不知道毒王就是令尊大人。”
孙苦荞笑道:“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夫人又何需自责了。”
言婉又问:“不知孙大夫为何叫苦荞,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故?”
孙苦荞来不及回答,红玉便抢先说:“因为孙老爷子喜欢喝苦荞茶。刚好他落地的时候,孙老爷子正端着杯苦荞茶在研读医典呢,所以就随口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就你嘴快!”言婉虽语带微嗔,眼中却满是笑意,看到红玉平安回来,还像从前那样活泼好动,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一旁的绿珠看着胞妹,也是满心满眼的欢喜。
言婉又道:“孙大夫救了红玉,是我们侯府的贵客。不知可否请孙大夫在府上暂住一段时日,也好让妾身聊表谢意?”
不待孙苦荞回答,红玉就替他一口答应了,“他一个孤家寡人,在咱们侯府上吃得好住得好,还有各种珍稀药材供他日日研究,他自是乐得多住些时日。”
言婉和绿珠相视一笑,孙苦荞也是无奈一笑,眼中却有淡淡的欢喜。
言婉指了一指案几上的一盅药膳,又向孙苦荞诉苦道:“孙大夫你瞧,妾身熬了三个时辰的药膳,偏偏寻侯爷不到。”
红玉心疼道:“夫人也是,这熬药的差事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何苦自己在那烟熏火燎的灶台边守上几个时辰。明明是嫁了人,夫人却越发不知道爱惜自己了。”
言婉一边笑得无奈,一边向孙苦荞道:“叫孙大夫你看笑话了,红玉这丫头打小就跟在妾身边儿上,是被惯得没边儿了。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侯爷大病了一场,到今儿也还未大安,妾身实在不敢掉以轻心呀。红玉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妾身身边忠心得力之人也就绿珠和晓童两个,这侯府事多,他们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也都忙得不可开交。这熬药一事,自然还是落到了妾身头上。”
一听言婉这样说,红玉立即道:“夫人莫要担心。打今儿起,侯爷医药上的事情就交给红玉吧。”说着指了一下孙苦荞,“还有他!他别的本事没有,医术上却很了得,死人也能给他救活了,红玉就是最好的例子。”
言婉秀眉微蹙,责怪道:“红玉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你自个儿也就算了,怎么还替孙大夫做起主来了。”
孙苦荞却笑道:“夫人莫怪,红玉姑娘说得对,苦荞别的本事没有,医术上还是懂一些的。夫人若是信得过苦荞,就把侯爷医药上的事情交给苦荞去做吧。”
言婉双眸一亮,笑道:“妾身求之不得,那就有劳孙大夫了。”
绿珠见正事谈完,便扬声唤了在外间伺候的丫环桃花进来。
桃花同桃叶一样都是一等大丫环,打小跟在萧白身边伺候。不同于桃叶的素淡眉眼,桃花生得颇为艳丽,又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在这侯府之中极为打眼。
红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桃花,根据多年来在国公府上的生活,她判断出桃花应该是萧白的通房丫头,将来极有可能会被抬姨娘。
一念至此,红玉再看桃花的眼神儿就不那么和善了。在她心里,自家郡主若是入主中宫,那么皇帝纳多少妃子都是无可厚非;可现在自家郡主纡尊降贵地嫁来萧家,管他萧白是不是一家之主,都断没有妻妾成群的道理。嫁到萧家已是委屈了自家郡主,若是还要让自家郡主同这些个狐媚子一起伺候萧白,那简直就算得上折辱自家郡主了。
想到这里,偷眼去看自家主子,却只见言婉一脸的温和淡然,看向桃花的眼神儿也十分平和,的确不像是有什么的样子。
夫人不介意?
红玉不太相信,哪个女人会大度到真心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那次在东海上遇袭,后来又遇上海啸,夫人可是同侯爷在海上漂了七天七夜,莫不是?
一想到这里,红玉一声惊呼:“哎呀!夫人,莫不是当初你掉进海里的时候,脑子进水,被淹坏了?”
面对红玉的惊人之语,不管知不知道内情,在场之人都是一愣。
孙苦荞那只拿针从来不会抖的手,此时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地伸向红玉的额头,有些惊惶地问:“红玉姑娘,你没事吧?”
看着孙苦荞那看失心疯病人的眼神儿,再看看其余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红玉才恍然大悟,登时火大,一巴掌打掉孙苦荞那只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大声道:“起开你的狗爪子!我没病,你乱摸什么?”
红玉再看众人,只见他们眼中不无怜悯同情之色,特别是言婉。
绿珠一副长姐如母的样子,“红玉乖,听姐姐的话,让孙大夫给你瞧瞧。有病咱们就吃药,吃过药,病就好了。”
言婉一副怀疑一切的样子,“孙大夫,当初不是说红玉只是中毒了吗?怎么脑子会出问题?难道毒素没有祛除干净,钻到了脑子里?还是当初坠马的时候,碰着头,把脑子摔坏了?”
孙苦荞则是一副“我绝对相信自己的医术”的样子,“红玉姑娘当初中的虽然是天下奇毒,但已经被苦荞化解了,绝无留下任何后遗症的可能。至于是不是坠马摔坏了脑子,这个苦荞就不敢断言了。”磨叽了一会儿,孙苦荞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挤出一句,“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哎!”红玉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回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只好恹恹地说,“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你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见众人还是一副她不承认自己失心疯了,就誓不罢休的架势,红玉只得乖乖低头道:“好了,夫人,姐姐,孙大哥,我脑子是有点儿小毛病,但是咱们先去给侯爷送药膳吧。再不送过去,这药膳就该凉了,到时候又得重新热过。顺道也让孙大哥去给侯爷瞧瞧。等忙完了侯爷那边,我一定乖乖让孙大哥给我治脑子。”
见红玉这样说,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言婉对桃花说:“你是打小跟在侯爷身边伺候的,此时侯爷去了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桃花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奴婢想,侯爷或许是在其华阁。”
其华阁,那是萧白的旧居。自从老侯爷殁了,萧白继承家主之位,萧白夫妇便搬出了其华阁,住进了历代萧氏家主所居的凝晖堂。
言婉这才在红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对桃花道:“你是府里的家生子,府里你熟悉,便由你引路吧。咱们走一趟其华阁。”
桃花走在最前面引路,言婉由绿珠搀扶着行在中间,红玉端着一盅药膳和孙苦荞跟在后面,一行人向那其华阁行去。
果然如桃花所料,一踏进其华阁,几人远远儿地就瞧见那紫藤花架下的竹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不是萧白却又是谁呢?只见萧白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衫子,和衣躺在竹榻上,正闲闲地纳凉,目光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言婉一行人已经走到近旁,萧白却仍旧没有发现,还目光怔怔地望着远处。
言婉走到竹榻边儿上,顺着萧白的视线望向远处,除了一株株光秃秃的桃树什么也没有瞧见,却还是笑问道:“哟,客哥这是瞧什么呢,竟瞧得这样入迷,连阿婉来了也不知道。”
萧白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向言婉笑道:“也没看什么,只不过是无聊,随意望远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言婉、绿珠和桃花笑着让开身,萧白这才看见站在人群最后面的红玉和孙苦荞。
萧白微微一愣,才半开玩笑道:“哟,你们二位都回来了。红玉姑娘可大安了?”
红玉道:“谢侯爷关心,红玉已经好了。”
萧白如今这副病弱疏离的模样落进眼里,红玉忍不住道:“可侯爷看着却不大好。侯爷如今看着越发清淡了。红玉记得,侯爷从前总爱穿那些大红大蓝的鲜亮颜色衣服。侯爷今儿穿了这么一身儿白衫子,好看是好看,可太清冷了。红玉说句话,侯爷可莫要怪。”
萧白道:“你说。”
红玉道:“红玉瞧着侯爷这样素净清冷,总惊心,侯爷会随着这池子里的睡莲一样沉沉睡去。”
“哦?”萧白转头向桃花笑道:“你瞧瞧。从前我爱穿那些鲜亮颜色衣服,父亲和兄长总数落我轻浮佻达有欠端庄稳重;如今我改穿这白衫子,他们又嫌太素净清冷了。”
“爷!”桃花不忍地别过脸去,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