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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议婚事阿婉心灰意冷,说情史太子属意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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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气氤氲,加之又站在一侧侍奉,绿珠并不能窥见言婉的神色,只见言婉用左手轻轻摩挲着右腕处那道狰狞可怖、森然见骨的疤痕。其实上元节那日为言婉沐浴更衣,绿珠就注意到了言婉手上这处伤疤。平日,言婉总会套上一串手链来遮掩这道伤疤。但每每到了沐浴之时,既失了饰物的遮掩,又在这氤氲水汽的映衬之下,这处伤疤就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而言婉对待这道伤疤的态度则只能用诡异来形容。言婉似乎不仅不嫌弃它的丑陋可怖,竟是十分的着迷,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摩挲它的样子简直像着了魔一样,眼神迷离,动作温柔而亲昵,犹如在抚摸情人一般,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直把绿珠看得毛骨悚然。

    言婉已经及笄,加之身份特殊,莫说安国公父子不能随意和她举止亲密,就连母亲和长嫂婆媳二人也不好再同她十分亲密。而言婉的贴身丫环目前就只有绿珠一人,所以阖府上下,除了绿珠,竟无第二人知道这个秘密。绿珠几次都想要问,但一看言婉那近乎魔怔的神色,又不敢贸然开口。而这会子言婉已经摩挲那疤痕将近半个时辰了,桶里的水都快要凉了。

    绿珠终于忍不住问道:“郡主,你回京的时候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呀?”

    木桶之中的人停止了动作,喃喃重复到“发生了什么?”仿佛连她自己也不能理解。

    是啊,她这一路到底都发生了什么?除了父兄之外,这一路上的险恶,她再不曾向第三人提及。而其中的细枝末节,便连父兄,她也守口如瓶,因为那是独属于她和客哥两人之间的秘密。

    言婉忽然道:“海啸的时候,木兰长舟倾覆了,我和二公子在海上漂流了七天七夜。”

    “啊!”绿珠不禁惊呼出声,这是她第一次听言婉提起那件事的细节。绿珠无法想象两人竟然能够在苍茫大海之上漂流七天七夜而活下来,“郡主,你在海上都遇见了什么呀?”

    言婉垂眸,神色复杂地凝视着右腕处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遇见了仙境。”那七天七夜是迄今为止她一生中最仿徨无助的时刻,却也是最美妙幸福的时刻。天海之间,除了她和客哥,再无第三人,也没有了那些所谓的家族责任、倾轧争斗,只有和心爱之人朝夕相对的温柔静好岁月。原来,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对那些回忆恋恋不舍。

    从甜蜜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之后,言婉话锋一转,问道:“绿珠,你是不是还想问红玉去了哪里?”

    绿珠执着水瓢的手失了准头,水瓢里的水溅了一些在言婉脸上,绿珠直吓得魂飞魄散,放下了水瓢,抓起一旁的浴巾就要为言婉擦拭。言婉却一把抓住绿珠的手,摇头道:“不必了。”沉默了一会儿,言婉才道:“绿珠,你其实很想知道红玉的下落吧。”

    绿珠有些惊慌失措,喃喃道:“郡主···”的确,她很想知道胞妹红玉的下落。可是,对于那些事情,郡主不说,她便不能问,这是作为一个下人应该恪守的本分。言婉一行久久不归,更与府中断了联系,她在为郡主担心的同时也时时牵挂着那个顽皮不懂事的胞妹。上元节那天,郡主突然回来了,她很高兴,但是红玉在哪里了?可是,郡主一直不提,她也就一直不问,既是不该,也是不敢,怕听见什么自己不愿听见的。

    言婉道:“不必担心红玉。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一些麻烦,红玉受了点伤,寄居在一户农家休养。她现在很安全也很好,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在照顾她。”

    听见言婉说出这番话,绿珠那颗高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眼里已是一片水汽迷蒙,“知道那丫头没事就好。”

    言婉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眼神坚定,平静道:“绿珠,为我穿衣。我要去书房见父亲!”

    言婉穿了一双蜀锦绣鞋,落地无声,一直堪堪走到安国公言禹的书房门前才停住了脚步。屋内交谈之人显然极为专注,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此时正值冬末春初之际,虽是白昼,天气也仍旧寒凉,加之穿堂风一过,寒意更甚,言婉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静静听着父母和兄嫂之间的对话。

    兄长道:“这元家二小姐这般绝色,只怕太子已经动心了。”

    嫂嫂却道:“夫君此言差矣。那日妾进宫去探望母后,无意间听见皇兄身边的宫人议论此事。恐怕,皇兄很早以前就动心了。”

    母亲惊呼道:“我儿,此言当真?”

    嫂嫂道:“母亲,说这话的人乃是皇兄身边的近侍,不会有错的。早在婉儿妹妹去清江里之前,皇兄就见过那元家二小姐了。”

    “哎”父亲一声长叹,“难怪当初婉儿及笄的时候,太子殿下执意不肯完婚。”

    “什么?”这次惊讶不已的却是兄嫂。

    父亲解释道:“两年前,婉儿行及笄礼的时候,我和你们母亲就进宫同陛下和娘娘商议过这件事。但是,陛下婉言拒绝了,并表示希望我们能够主动把婉儿送去清江里萧氏修习礼仪,以期婉儿来日可以成为比肩开国皇后的一代贤后。可是去年千秋宴上,娘娘曾隐晦地告诉过我,当初陛下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因为太子殿下不愿意。”

    “吱!”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当屋内的人看清楚来人之后都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婉儿!”

    言婉披着一件滚边镶狐狸毛的雪色披风,一头如云乌发被风帽兜头罩住了。她沉默地低着头,乌黑而浓密的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露出一个倔强而精致的鼻尖。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来,随着这一动作,风帽从头上滑落下来。她一一看向屋内的父母兄嫂,但所有人在她投来目光之时都微微别过脸去,似乎不忍心瞧见她眼中深深的哀痛。

    言婉一字一顿地说:“原来,所谓的一年之期不过是一个幌子。原来,不是我不够好,而是太子属意的根本就另有其人!”

    兄长言回有些慌张地说:“婉儿,不是的!”

    言婉却一声冷笑道:“事到如今,难道兄长还要瞒着我吗?难道兄长当真忍心婉儿成为全长安城里的笑柄?”

    无论在宫中还是国公府内,言婉都受尽宠爱,何曾像此时这样伤心失态过,父母兄嫂无不心疼不已。

    安国公夫人心疼道:“婉儿,你先莫要伤心,听母亲说一句。镇恶郎虽然素来性情刚烈冷毅,但你们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情分不是旁人可以比得了的。事情之所以闹到眼下这个局面,不过是因为你们俩分开太久,生了嫌隙,而他又年轻气盛,才让旁人有机可乘。母亲知道,你自幼身份尊贵,又受尽宠爱,所以比起旁人格外的自尊自重,但他毕竟是太子,来日的君王。若是你肯放下身段,诚心实意地当面向他解释清楚,他必定会回心转意的。你莫要忘记了,当年娘娘生下他之后就身子不好,可是母亲一手把他带大的。他的秉性心思,母亲还是了解的。”

    言婉眼里有淡淡的悲哀,“母亲,就像您所说的,他是当今的太子,来日的君王,早不是当年那个在您怀里吃奶的镇恶郎了。”

    “婉儿?”长公主一愣。

    言婉道:“母亲,事到如今,并不是我愿不愿意嫁的问题,而是太子根本就不愿意娶!当年明明是太子执意不肯娶,甚至不惜违拗陛下和娘娘。为何绿珠一行一回到长安,东宫就巴巴地要传我入宫了?您和父亲把这件事挡下来了,坊间却传出我和萧二公子私奔的谣言。等到上元节那日,我和二公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正是如他所愿了么?他为何反而冷淡起来了?坊间为什么又流传出了他同元家二小姐的谣言?这一切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言回惊道:“婉儿,你的意思是坊间关于你和萧二公子的谣言都是出自东宫?而太子和元家二小姐的谣言也是东宫自己放出来的?”

    安国公夫人一声断喝,道:“不可能!镇恶郎绝不会这么做!他是被我奶大的,疼爱的你心不下回儿,他绝不会做出这样伤害你的事情来!”

    言婉道:“母亲,你好糊涂,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疼爱女儿的镇恶哥了。”

    言回亦道:“婉儿,即便太子殿下不愿意这桩婚事,也断不至于如此伤害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国公终于开口道:“回儿,你到底不如你妹妹通透啊。”

    “父亲?”言回怔然地看向父亲安国公。

    安国公道:“婉儿,没想到你竟然看得这么清楚。只是可惜了,你终究只是一个女孩儿。”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国公府的大管家进来通传江夏侯府的大公子萧汨求见。

    安国公问道:“江夏侯府的大公子可说了是何事?”

    大管家摇摇头,“江夏侯府的大公子并未详说,只说是有要事,请老爷务必一见。老奴瞧着,江夏侯府的大公子虽然言谈举止之间一片镇静,但眉宇之间隐隐有焦灼之色。”

    安国公蹙了一下眉,道:“还真是多事之秋呀。回儿,你同我一起出去见一见江夏侯府的大公子。夫人和媳妇就留在这里陪着婉儿吧。”

    家中主事的男人走了之后,书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尴尬微妙起来。

    安国公夫人刚想宽慰女儿,便被媳妇儿制止了,媳妇儿轻轻朝安国公夫人摇了摇头。而言婉亦开口道:“江夏侯府这时候来人,只怕不简单。我们国公府的清静日子不多了。母亲,且让我们都清静一会子吧。”言婉说话的声音冰冷如斯,让婆媳二人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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