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她一直想逃离侯府,平日里对母亲也有所轻视,憎恨过母亲姨娘的身份,可真到了这日,曾经那些轻视和憎恶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父亲见一个爱一个,母亲早不受宠了,可母亲地位再低下,对她的疼爱却没少过,不管日子再难熬,也把要把好的紧着她用。
曹婉清不得不承认,离别在即,心中的不舍也是千真万确的。
她一把搂过尤姨娘,呜咽道:“母亲定要珍重身体,等我在卢家站稳脚,就将您接过去。”
怕再待下去眼泪花了妆,曹婉清抬手,由山桃扶着,快步出了闺房。
新娘出阁,来到主屋,拜别主母和父亲,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侯府大门。
若不是嫁给卢简诚做正妻,她是没有机会从正门出嫁的,路过林思悠身旁时,曹婉清凑过去幽声道:“五妹妹说,我要是将那花笺送与世子,你猜会怎样?”
“想必姐姐也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吧。”林思悠满不在乎的回敬她。
曹婉清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抬脚出了大门,在送行词中上了花轿。
卢家只派了族中一个表亲来迎亲,还未嫁进去,就打了曹婉清一个巴掌,给了个下马威。
真不知道曹婉清哪里来的底气耀武耀威。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城,天色渐暗,又遇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儿便大雨倾盆而下,路面泥泞不堪,一行人便打算在城外的驿站落脚。
曹婉清作为新娘不能抛头露面,由侍女扶着回了房间。
山桃端着饭菜刚来到门前,楼下大堂便进来三位器宇轩昂的官爷,几位官爷大步入内,抖了抖身上的的雨水,看样子也是来躲雨的。
其中一位对一旁恭敬的驿丞道:“你,快去给我们兄弟几个准备一桌酒菜。”
话音刚落,一位方脸得官爷又道:“一会儿还要赶路,就不喝酒了吧。”
另一位高个子劝到:“我们淋了一路的雨,少喝点,驱驱寒也好。”
那位方脸的官爷见拗不过两人便只得作罢。
山桃听了下面的谈话,以为只是不知哪里来的躲雨侍卫,也没多想,不以为然的进了房间。
“外面是谁在说话?”曹婉清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卢家人故意怠慢,曹婉清的房间正对上下的楼梯,所以在屋里也能听到楼下的嘈杂。
“回姑娘,有几个金吾卫,和我们一样的,也是来躲雨的。”
金吾卫?金吾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会儿不该在东灵山吗?曹婉清心中思忖。
曹婉清心头一动,师出反常必有妖,如今看来,东灵山定是出了事,若是真如她所想,这驿站是东灵山回京的必经之路……或许……
这事确实被曹婉清猜对了几分。
这话要从德仁帝祭天那日说起。
跪拜六路,宣读祭文,看似一切都很顺利,问题就出在德仁帝下了祭坛,由众官员的拥簇下回行宫的路上。
路上,一行人途经一窄道,道旁高高的灌木丛中忽然窜出一只猛虎。
惊得众人疯狂逃窜,而邪门的是,那猛虎却像是看准了德仁帝,朝他扑去。
德仁帝吓得大惊失色,忙呼护驾。
“父皇!”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惊呼。
“陛下小心!”顾子珏逆行而上,同时出声提醒。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大皇子和三皇子同时大步跨出,都想挡在德仁帝身前。
三皇子离得近,挺身上前,以血肉之躯为德仁帝挡了猛虎的奋力一击,紧接着三皇子跌倒在地,背上被利爪挠得血肉模糊。
众人皆是一惊,肖贵妃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我的皇儿。”,忙让侍女去寻太医。
本以为那猛虎就会这样善罢甘休,没成想它竟然还想扑过来。
猛虎动作实在太快,金吾卫离得又远,这会儿反应过来。
众金吾卫分为三拨,一拨挡在德仁帝身前,一拨将猛虎团团围住,最后的几人合力将三皇子挪到安全位置。
顾子珏拿过旁边金吾卫的弓箭,迅速拉弓射出,穿过猛虎的脖颈,与此同时,曹易安的箭也同时射中猛虎的左眼。
猛虎应声倒地,本以为它就这样偃旗息鼓了,结果它只是装死,还想拼死一搏,又翻腾扑向德仁帝。
顾子珏在猛虎利爪快要落下之前,一记长矛刺穿猛虎的腹部。
侍卫一拥而上围住猛虎尸体,确认它死后,众人才敢松懈下来。
即便如此,顾子珏的左臂还是不慎被抓伤,鲜血不一会儿便染红了半边衣袖,血水顺着手臂留下。
此时德仁帝与肖贵妃等人都围在三皇子身旁,直到三皇子被带下去后。
德仁帝这才发现顾子珏也受了伤,刚刚自己只顾着元泽,现在心中也是愧疚。
“周茂。”
“奴才在。”
“你带子珏下去包扎伤口。”
说着德仁帝又一脸慈爱道:“好孩子,让你受累了。”
“只要陛下龙体无碍,便是万幸。”顾子珏道。
“好好好,这次你护驾有功,朕许你一件赏赐,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朕。”
德仁帝嘴上不说,但心中对顾子珏的恭顺确是十分受用的。
“谢陛下,可现下臣并无所求,陛下可否先将此赏赐替臣留着。”
“哈哈哈哈,朕准了。”
“哎哟,陛下,世子爷手臂”周茂见德仁帝还想继续谈话,而顾世子的嘴唇因失血过多,越来越苍白,忙出声提醒道。
德仁帝有些讪讪道:“瞧我,把正事忘了,伤口要紧,你带子珏先下去吧。”
“是,陛下”
“谢陛下,臣告退。”
周茂将顾子珏带到偏殿。
这位周公公是近几年出现在陛下的新宠,顾子珏搜索脑海记忆,认定自己与这位周公公并无太多接触,更是疑惑他为何总是向自己示好。
太医为顾子珏包扎伤口后告知“禀世子,伤口颇深,万幸有软甲护体,并未伤及筋骨,但切记这几天勿剧烈运动,忌大喜大怒,饮食也要以清淡滋养为主。”
说到这软甲,还是林思悠临行那晚硬要他穿上的,要不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呢,没成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多谢,殿下那边怎么样了?”顾子珏问。
“三殿下因失血过多,不过已经止住了血,于性命算是无碍了,只要后续多加调养,是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的。”太医答。
“那就好”顾子珏回。
“咱家也该去向陛下回话了,世子好生休息。”周茂抱拳告退。
顾子珏点头,后又示意高飞送两人离开。
虽有小插曲,可好歹祭天仪式是顺利结束了的,可德仁帝被这一闹,全没了兴致,第二日便下令众人回城。
此次三殿下救驾有功,回京的马车都是陛下专门安排的,华丽程度仅次銮驾。
德仁帝此举意在向众人展示自己对这个儿子德重视,切莫看在他被封王就看低怠慢他。
回程路上,长公主说什么都不许他骑马,只准和她同乘一辆马车。
途径驿站,打头的金吾卫奉陛下指令勒停了马。
“路途颠簸,三殿下身子不适,陛下下令众人修整半个时辰。”画扇来报。
“果然是自己儿子自家疼,等回了京,你也老实在府中待着,养好伤了才准出门。”敬安心中不满极了,顾子珏是她独子,上次被皇兄叫去查案,后背拉开那么大条口子,她嘴上没说什么,却是连着半月整宿的失眠。
这次又是为皇兄挡伤,她在一旁吓得直接昏过去了。
平日里听其他世家夫人夸赞子珏多么的能干,可有时候,她觉得像她们这种世家,儿子做个闲官也没什么不好。
刚想到这儿,高飞走过来在顾子珏耳边耳语了几句。
顾子珏一听,抬腿就要下马车。
恰好画扇端来汤药。
敬安只当是陛下又要找他,无奈道:“先把药喝了吧。”
“是,母亲”顾子珏这次十分乖顺,拿过汤药一饮而尽。
而后才离开。
驿站后院一隐蔽处。
曹婉清见来人,心中一喜,行万福礼道:“世子。”
说着便将手中花笺双手递过去。
顾子珏连正眼都没给眼前女子,只挥手让高飞将花笺接过来。
“烧了。”顾子珏只对高飞说了两个字。
“是。”
高飞拿出火折子,当着曹婉清的面将花笺烧掉。
曹婉清见状,在震惊的同时,下意识去拦,却被那高飞轻巧躲过。
“世子难道就不好奇那张花笺上写的什么吗?您这样的身份,如何容得自己的未婚妻和其他男人暗诉衷肠”曹婉清因急切,声音显得无比尖厉。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挑拨离间?你不要以为自己嫁了个卢家,就忘了自己低贱的身份,此事我就不再追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
“你下半辈子最好日日跪在佛前,祈祷悠悠平安顺遂。否则今后我再听到有关此事的风言风语,我定拿你是问。”顾子珏本从未这样责骂过一个女子,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看起来恭顺的人,心里却如此龌龊,她若是加害别人,顾子珏或可装不知道,可没想她将手伸到自己身边了。
男子声音冷冽,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一字一句将曹婉清的心理防线击得溃不成军。
以至于她完全忘了平日的端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到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驿站门口,她忽然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哈哈哈,蠢货,蠢货,都是蠢货,我还望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的。”
墙后一直偷听的男子出现,小心翼翼的问道:“表嫂?”
卢磊眼珠子一转,伸手欲扶跌坐在地的曹婉清道:“我不知表哥竟然是这样的人,您别伤心,我先扶你回房。”
曹婉清看也没看这位所谓的表亲,避开他的手,自己起身。
她的主要目的是五妹,并不是真的想让卢简诚遭殃。可现在别外人瞧见,曹婉清佯装镇定,转头就要走。
卢磊被拒绝也不恼,只郑重其事的答道:“表嫂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转头剜了他一眼,未做回答,曹婉清也不知他听了多少,如今花笺被烧,若是他来日提及,没有人证物证,她只管咬死不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