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听完事情经过的顾子珏沉默了片刻。
先应下了李元泽的请求,后派人去京兆府打听案件进程。
李元泽见事已成,怕落人口实,也不再逗留,带着侍卫离开了。
“禀世子,封大人接了追娘的状纸,现正带人赶往环采阁。”高飞去了趟京兆府回来道。
“带人跟我也去瞧瞧。”顾子珏停笔起身道。
环采阁外,瞧热闹的百姓将大门围的水泄不通,两列官兵严正以待。
见顾子珏一身大理寺少卿官服上前,打头的官兵一下就认出了他,忙派人去通报了一声,将他迎了进去。
来到后院,封若正指挥属下排查那口枯井,追娘在一旁口述发现尸体的经过。
顾子珏上前作揖道:“封大人。”
封若已是不惑之年,官居三品,品级在顾子珏之上,自然没有主动向他打招呼的道理。
“顾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呀?”封若回礼道,语气略有些冷漠。
虽有听闻顾子珏英名,但封若一向是瞧不上这些个勋贵子弟。
世家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定是今日三殿下在京兆府吃了闭门羹,转头又求上了大理寺。
这顾子珏,可不就是上赶着来替三殿下把风来了?
看来,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宵小之辈。
封若在心中嘀咕道。
“在下是得了三殿下之托而来。”顾子珏坦然道。
见他并不因自己的冷脸而面露不悦,甚至泰然处之,如实相告。
见他如此,封若对顾子珏的态度好了些许,但秉呈公事公办的一贯作风,摸着胡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说道。
“若是诬告,我自会还三殿下一个公道,就不劳顾大人烦心了。”
言下之意,便是顾子珏现下,绝无可能将此案件调离京兆伊。
“封大人的办案能力有目共睹,在下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不过,在下应了三殿下所托,只好前来叨扰大人,还请您行个方便,让我了解一下案件经过。”顾子珏道。
“好说好说,顾大人请便。”
见封若一口答应,顾子珏也不扭捏作态,招呼手下去勘察现场。
自己则进了前厅一间空屋子,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高飞将追娘带了进来。
追娘朝顾子珏行礼,有些拘谨道:“见过世子。”
“坐。”顾子珏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
“我是该叫你追娘呢?还是叫你林穗呢?”顾子珏把玩着扳指,目光冷泠的望向对面的女子。
追娘一听,强行按下内心的惊恐,但灰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慌张。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您是怀疑我陷害三殿下?”追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既敢和她对峙?对方不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吧,若是真如她所想,那可如何是好!
“你想为兄长报仇血恨的意图我理解,但我有一个要求。”
“此事不管成不成,我都会派人将你送出京城。放心,我会为你寻一安稳去处。”
男子淡然一笑,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追娘手中茶杯一个没拿稳,洒了一身,但她无暇顾及这些,直愣愣的看着他,惊讶道:“世子为何要帮我?”
“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不忍看悠悠难过,也不想因你一事影响我们的婚事。”
“环彩阁不安全,你收拾一下,封大人走后,我的属下会带你离开,去我京郊的别院暂避风头。”
说完这话,顾子珏也不再逗留,放下茶杯,转身离开了。
来到院内的枯井旁,高飞将井下的勘探结果,详细说明一番。
据此推断,顾子珏很快还原了案发现场,该枯井底部的洞壁上有一缺口,这缺口不大不小,恰能容体型娇小的女子。
濒死的莺儿掉入井中,这枯井不算太深,且井底潮湿泥土松软,她摔下后并未断气,拼死爬到缺口处将自己藏了起来。
所以李元泽的侍卫才未打捞到尸体。
这几日正值降水剧增,枯井中水位上涨,莺儿的尸体也就浮出,这才被人发现。
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未免过于巧合了些。
远处的封大人摸着胡子,也陷入了沉思。
这起案件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但通过仵作验伤表明,莺儿身上的伤痕,确实有大大小小的剑伤,与侍卫的佩剑伤人吻合,而案发当晚环彩阁上下都能证明三皇子与莺儿在一处。
现如今所有证据指向李元泽,即使他是自卫伤人,恐怕也难逃罪责。
事发时房中只有他与莺儿两人,现如今也没有找到那把莺儿刺杀他的匕首,无人能证明莺儿是要刺杀他。
“大人有何打算?”顾子珏问封若。
“世子可有妙招?”封若反问道。
“这次案件非比寻常,我劝大人还是上禀陛下吧,至于最终怎么断案,自有陛下定夺。”
顾子珏说完,不等封若开口,朝对方作揖告辞,带上侍卫便离开了。
等封若的人一走,高飞返回环彩阁将追娘带走了。
好在李元泽那边被顾子珏稳住,等他反应过来,派人来环彩阁寻追娘时,环彩阁已经找不到人了。
李元泽一时间气急败坏,派人去请顾子珏。
来到李元泽约定的私宅,隔着房门便听到了屋内的怒骂声。
直到下属通报后,怒骂声渐歇,顾子珏这才入内。
“听说你今日去了环彩阁?为何不提审追娘?将她押入大理寺?”
他顾子珏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声称要向肖家投诚,李元泽越想越觉顾子珏是虚情假义,便出言质问道。
“殿下太高看我了,封大人官居正三品,在我之上,我怎敢越矩押人?”顾子珏不紧不慢回道。
“那现在怎么办?”李元泽一改刚才的态度,低声道。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官高一级压死人,封若又是个铁疙瘩,就算顾子珏摆出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恐怕也行不通。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莺儿刺杀你时用的匕首,只要找到这个,所有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可我翻遍了环彩阁上下,都没能找到那匕首。”
“一定要那一把吗?”顾子珏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桀骜不驯。
李元泽了然于心,朝顾子珏会心一笑。
虽是这么说,可明日封若便会将此事启禀陛下,人证物证俱在,李元泽怕是难逃此劫。
应付完李元泽,恰遇高飞从别院回来,称追娘那边已安排稳妥,顾子珏又让他多派几人看守,这才让十五带了消息给林思悠。
次日早朝。
封若昨夜思来想去,还是采纳了顾子珏的建议,虽说皇子犯法和庶民同罪,可这不过是帝王安抚民心的权术。
他早已没了刚入官场的莽撞,封若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宣政殿中,文武百官位列左右,礼部上报了这次祭天的一应事务,此次祭天除了皇亲国戚外,朝中三品及上官员皆可同行。
德仁帝对此安排并无异议,退朝后,封若应旨来到文渊阁。
封若跪俯在下首,将案情的经过一一上报,并呈上文书和证词若干,期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和主观臆想。
“请陛下定夺。”封若道。
“你退下吧。”就算李元泽再不济,也是自己与心爱女子的孩子,德仁帝不愿在大臣面前丢脸,只得先让封若退下。
封若躬身退下后。
德仁帝对周茂道:“你将城东那座七进七出的宅院打理出来。”
“是”周茂恭敬道。
一个时辰后,德仁帝下旨册封三殿下为辰王,赐皇子府一事,便像风一样,在京中传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肖贵妃忙召父亲肖启入宫商议对策,肖启却称病推脱了,只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信中将李元泽在环采阁犯下的事细说了一遍,并称其中有猫腻,他正在调查。让她一定稳住德仁帝,务必让李元泽出席这次祭天。
皇子被封王开府,便意味着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可仁德帝虽封李天泽为辰王,可却未赐封地,皇子府也开在京中,可想陛下并未彻底断了泽儿登帝的可能,他只是赌气,想借机削削肖家的气焰罢了。
当晚,肖贵妃便脱掉钗环首饰,素颜白衣跪在文渊阁外请罪。
德仁帝心软,夜里果然宿在了临华殿。
接到京中传出的信,顾子珏心中惋惜,肖启不愧是只老狐狸,揣摩圣心的能耐已经炉火纯青。这么大的事,都不见他自乱阵脚,反而还玩跟他们起了太极。
前往祭天的前夜,顾子珏偷偷去了趟武安侯府。
闺房内,林思悠刚沐浴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的画本,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菊青知道缘由,在一旁笑道:“姑娘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一会儿世子来了,我叫您。”
林思悠只摇摇头,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钗问道:“我头上的发钗歪了吗?”
“姑娘美着呢”菊青捂嘴笑道,但为缓解她的紧张,还是帮她理了理头发。
直到林思悠恹恹欲睡,顾子珏才终于姗姗来迟。
顾子珏翻身进来,见林思悠正撑着小脸打着哈欠,他心下好笑,从背后揽住佳人,懒懒道:“有事耽搁了,你不会怪我吧”
他一靠近,冷洌的檀香味袭来,林思悠就知道是谁了,知道两人怕是又要分隔好几日,她顺势将头靠在男子的怀里。
“我怎会怪你?”林思悠小声温柔道。
说着又起身,打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顾子珏。
“昨日晚我梦到你和野兽搏斗,受了好重的伤,醒来就一直心神不宁,这是我外祖母在寒山寺为我求的护身符,你不是要随陛下去祭天吗?将这个带上。”
顾子珏虽不信这些,但这是心上人的一片好意,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