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林思悠正琢磨着手中的一只赤金缠珍珠耳坠,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有人就进了隔壁的雅室。
又过半响,敲门声响起,菊青去开门,罗掌柜满含歉意道:“这两位官爷想跟您家小姐换间雅室,劳烦您家小姐通融通融。”
菊青刚想拒绝,陡然看到隔壁雅间走出来的男子,捂嘴惊讶道:“你,您是那位世子?”
此时的顾子珏也看到了菊青,脚不受控制的上前,伸手拦在门沿上。
石平满脸尴尬,以手扶额,心中却乐开了花。他家大人这是怎么了?还是头一次见他家大人如此失礼,真是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罗掌柜一见这场面,心思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忙打圆场道:“原来大人和这位小姐是旧相识呀,那小的这就下去吩咐人再送一份茶点上来,大人里面请。”
菊青没办法只得开门,林思悠正在纸上画着什么,听见动静问道:“菊青?”
同一时刻,顾子珏已经入内,问道:“姑娘怎么在这儿?”
林思悠有短暂的诧异,起身行礼道:“世子别来无恙。”
紧随顾子珏进门的石平,看了看眼前的貌美女子,又看了看自家大人,总算回味过来。本想说些什么的他,看大人那眼神,还是选择了闭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就此消遁。
“石平,你下去帮我找掌柜的要点纸和墨。”顾子珏道。
石平立马照办。
“世子是在查兰花胡同的凶杀案吗?”林思悠给顾子珏倒了一杯茶水,单手撑脸,佯装天真的问道。
“嗯,我见这雅间恰能观对面胡同全貌,便想借此地画出逃犯可能出逃的路线。”顾子珏耐心的回道,他性子冷,从不爱解释什么,可今日忽然很怕林思悠误以为自己是个倨傲无礼之人。
“世子若是不介意,我这儿有笔墨,可以一用。”林思悠将刚写好的打磨薄胎玉器之法交给菊青,又给他挪出些位置。
顾子珏站在窗口眺望片刻,六条路线图了然于心。回到桌旁,执笔画起来。男子长身玉立,肩宽腰窄,低头作画时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完美的下颌线。
这边顾子珏刚停笔,林思悠听见敲门声前去开门,来人正是捧着录入而来的罗掌柜。
罗掌柜刚收到菊青送来的打磨之法,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就是自己的新东家。店里大半风靡京城的首饰,可都是出自这位新东家之手。
不同于刚刚的谄媚,此时罗掌柜看林思悠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佩。
“小的已将银簪的售卖详情薄找到了。”罗掌柜说着呈上录本。
看出对方不愿暴露身份,所以罗掌柜依然以小姐称呼她。
三月初十,编号:五七一六,购买者:自称姓李的男子。
“你们这录簿的真实性有多少?”顾子珏问道。
“只有五分,店小二一般只会询问顾客姓氏,方便称呼。若是熟客,会记录得更详细些。”罗掌柜答道。
顾子珏点头,便没有再问其他的,罗掌柜见状也告退了。
“这几天京城不太平,我送你回府。”顾子珏对林思悠道,他回京后便让人查了她,早知晓她非侯府二爷亲生女,也知晓她的生父是前任柳州刺史林钰。
“不敢劳烦世子,我可以自己……”话还未说完,顾子珏已经起身道:“我不放心,走吧”
林思悠愣了片刻,只得跟上。
坐回马车上的林思悠,还被世子爷那句“我不放心”搞得一头雾水。
将路线图交给石平,令他带人沿路搜寻,看是否找出些可用线索,自己则骑马护在林思悠马车旁。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过路的都是行色匆匆的归家人。
曹易安下职归府,离侯府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忽见远处骏马上挺拔的锦衣男子和一辆侯府马车。顾子珏?国公府可不在这个方向。
待人走近,曹易安下马行礼道:“世子”
顾子珏回礼,两人在书院虽也算同窗,但并无多少交际。
“敢问世子,这是?”曹易安问道。
“今日在兰花胡同查案,遇贵府五姑娘,凶杀案未破,危机未除,故而护送五姑娘回府。”顾子珏坦然自若的回道。
这位世子爷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当年在书院时,多少贵女为他不顾男女之别,在院门堵截送香囊,他一概不收。还有假装摔倒借机入怀的,他侧身闪开,见人家真摔倒,他扶都不肯扶一下。今日如此反常,也不怪曹易安起疑。
“二哥”娇翠欲滴的声音响起,马车帷幔被一张纤细的素手撩开,一张芙蓉面映入眼帘。
“我今日去城西珍宝阁定制首饰,因凶杀案受了惊吓,幸得世子送我回府。”林思悠解释道。
“世子送舍妹回府,在下感恩不尽,不过接下来的路程,就不敢再劳烦世子了。”曹易安再次拱手行礼道。
“区区小事,不敢言谢。”顾子珏目光幽深的看了曹易安一眼,这才转身和属下打马离去。
待顾子珏走后。
“回吧”曹易安语气平淡的对车夫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貌美,容易招蜂引蝶。虽不是一母所生,但要看护也该自己来看护着,还用不着别人。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曹易安虽然没有责怪她,但林思悠还是察觉到二哥是有些生气的。不仅如此,今日二哥还破天荒的送她回了玉林园。
“多谢二哥送我回来。”到了玉林园,林思悠小声道。
“以后若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你就让身边的丫鬟去青竹院找观砚,他自会去寻我。”曹易安回道。
“知道了,夜里风大,二哥快回吧。”二哥的话让她心中一暖,本以为他待她会像刚回京那般冷淡,却没想他真会将自己看作是妹妹。
直到二哥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她才转身,不知二哥日后若知晓自己并非侯府真正的五小姐时,会不会懊恼今日之言。
宁国公府中。
敬安长公主歪坐在软塌摆弄着手中玉瓶,将下人刚摘的花枝插入瓶中,又拿出金剪子修剪多余闲枝。
待满意后,艳丽绝伦的脸上这才露出点点笑意。
本想让儿子来陪自己下棋,儿子院中的丫鬟夏莲却来禀报说世子还未回府。
在自己的逼问下,才道出世子送武安侯府五小姐回府,这才迟迟未归。
顾子珏这边刚回国公府,就被母亲叫去院里问话。
“听说你申时便从兰花胡同离开,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敬安长公主本就在为顾子珏的婚事发愁,夏莲便是她安排给儿子的通房。可据她所知,儿子至今也没碰过那丫鬟,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才让夏莲在内院伺候着。
“回母亲,儿子路上有事耽搁了。”
“那武安侯府的五姑娘又是什么来头?轮得到我们国公府世子护送?”敬安打趣道。心中暗暗思忖,难道儿子这是开窍了, 虽然侯府比他们是差了点,不过若是儿子喜欢也无妨。今儿先问问儿子的意见,等明日再让人去打听下这五姑娘品貌如何,若是相配,选个吉日上门提亲又有何防。
“母亲别为难她,她自小在柳州长大,才回京城,又遇到这么凶险的案子,一个弱女子,恐她受到惊吓,我这才送她回府的。”顾子珏怎会不了解母亲的心思,他自己尚且不确定对林思悠的情感是否源于荆州的恩情。又怎会让母亲贸然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正应了那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幸而敬安长公主屏退了屋中众人,只留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画扇,不然明日整个府中的人,下巴都要惊掉。
知子莫若母,儿子长这么大,敬安就没见儿子维护过谁。都是过来人,她也意识到自己儿子开窍了,但开得不多,这事她也不打算插手,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品吧。
母子两又说了会儿话,顾子珏才回了自己的世子院。
回到院中,夏荷就迎了上来。
夏荷还记得自己被长公主指给世子爷做贴身丫鬟的那日,她整夜无眠。有多少人嫉妒她,背地里嘲讽她是麻雀飞上枝头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知道那个如神祗般俊美的男子,会将她收入房中,自己会成为他的女人。
可日复一日的等待,终究是消磨她的企望,让她甚至开始怀疑世子根本就不喜欢女子。
在她准备放弃,安安心心的当个贴身丫鬟时,听说了世子送侯府五姑娘回府的消息。只要世子喜欢女子,自己容貌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是千娇百媚,她就愿意再拼一次。
她从夫人的凝辉院回来,就一直听着世子院的动静,今夜她还特地描了眉,涂了口脂,容貌比平时更艳丽了几分。
高飞随世子出凝辉院,就见世子比平时还冷了几分,看到夏荷刻意打扮后,心想:这不是凑上来触霉头吗?还没来得及提醒。
“她以后不用在内院伺候了,赶去外院,若有不满,就赶出世子院。”顾子珏知道今夜夏荷去凝辉院回了话,她是母亲给的人,将他的行踪透露给母亲也无可厚非,自己本没有想责怪她,可今晚她浓妆艳抹的出现在面前,着实让他看着厌烦。
高飞听了世子的话,连忙对夏荷道:“夏荷姑娘,请收拾跟我去外院吧。”
夏荷泪眼婆娑的望着世子,跪在地上恳求:“世子息怒,奴婢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奴婢已经知错了,世子就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高飞看着她这般,毕竟是夫人赐给世子的人,自己身为男子也不好上手去拖拽,只能左右为难。
顾子珏看也没看夏荷一眼,转身便要回内院。见高飞还愣在原地,冷声道:“这点小事还要我教吗?处理不好,明日你也给我滚出国公府。”
高飞见世子这是真的动怒了,也不管男女有别,直接将人拉了下去。
夜里,敬安长公主躺在国公爷怀里,将晚间的事讲与他听。
国公爷听后,又紧了紧抱着怀中妻子的手,他和敬安从最初的互相揣测,到如今的恩爱不疑,也经历了不少坎坷。他很庆幸早早看清了自己对敬安的爱意,不然可不知要吃多少苦头才能抱得美人归。
至于自己的那个傻儿子?就让他慢慢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