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山
第二天一大早，甄祖母搭上驴车，随着车轱辘滚动一路向汇溪镇撵去。
家里面只剩下四个孩子和老祖父，老祖父慈爱和蔼，正如大多数慈祥的长辈，老祖父深得几个孩子喜爱，但相对应的兄妹四人都不惧怕他，换句话说：老祖父管不住甄家几个皮崽子。
就像上次甄祖母带着甄家大哥去镇上，甄家二哥和小妹偷偷跟去镇上都没被发现，这次兄妹四人都在，自然不会安分。
平溪村山多水多，甄家二哥舍不得动用掷重金买下来的渔网，权衡之下只好拿出弹弓充公。
几个人见到这些物件很是兴奋，弹弓有两个小的和一个大的。小一些的攻击力弱好拉开，只能用来打点麻雀野鼠，步蒿雪和甄阳一人一个。
唯一一个大弹弓用起来很是费力，就是成年人想拉开这弹弓十来秒手也得抖，便交给年纪最大的甄平甄安。
甄家小妹领着三哥在院子四处拣出大小合适的石子放入布袋中装好，甄平甄安背上竹筐，整理好水和干粮。
“你一大清早的在捣鼓些什么？”泷子瑜探过身问道。
泷星河微微转头，倏地看到一张放大版的俊俏脸蛋，心里吓了一跳。再好看的脸经这么一放大突然出现在眼前也显出几分恐怖来。
泷子瑜随泷星河一同来到汇溪镇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这几天内，两人将汇溪镇逛了个遍。
正感到无聊，泷星河便提出带着好友去汇溪镇附近的村庄游玩，这两天便寄住于一间乡间小宅中，由几位小厮侍女照顾。
“嗷，我最近画的那副画遇上了瓶颈，我思索一番，还是见识的景物太少。”泷星河将准备好的粮食放进包袱里后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今天去山林里转转，说不定就有头绪了呢？”
“嗯？带我一个呗。”泷子瑜眼眸微睁，瞧了一眼正哼哼唧唧摆放着行李的表兄。
“那也行，”泷星河犹豫一顺，干脆地答应下来，“就咱们俩，不带他们几个，净知道向我母亲告密！”泷星河对身旁小厮侍女的吃里扒外行为非常不满。
太阳正升起，重重叠叠的山林笼罩在薄雾和微光之下，如梦如幻。
兄妹四人连成一条直线，沿着狭窄的小路向山林中走去。
一开始总是能看到许多村里人留下的痕迹，一块红碎布，两个白纸团，杂乱无序地铺在土地上、青草边。
鸟雀叽喳，虫兽鸣叫。
步蒿雪和三哥时不时停下来，屏息瞄准许久射向树上麻雀，奈何枝头上安详晒太阳的肥胖麻雀，总是能在石子砸过来前及时飞走。
“不能再浪费弹药了，”甄家三哥又一次失败后，皱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向小妹建议，“山林里大鸟肯定更多更大，咱们到里面再打，打一只最大的！”
“你们两个，快走啦！在不跟上就把你们丢在这里！”甄安回过头，向底下两个磨磨蹭蹭的小屁孩叫唤。
“来啦来啦。”步蒿雪拉着三哥，哼哼哧哧往山上爬去。
山路越来越陡峭崎岖，时不时遇上断枝乱石挡住去路，甄安拿着一把半锈柴刀开路，胳膊上腿上被树枝划出好几个口子，映在霜雪般的肌肤上分外刺目。
身后跟随着的甄家大哥好几次挪动嘴唇，欲言又止。
他是大哥，按理说应该由他来开路，但……甄平再次瞥了眼前方挂满倒刺的树枝，终究没能鼓足勇气说出些什么。
想打野味，不必爬到山顶，野兔野鸡往往在半山腰活动，太高反而打不到这些东西。
前方半人高的草丛抖动了两下，甄安猛地停下脚步，挥手示意后面人站在原地不要动，他紧握着柴刀，小心翼翼走过去。
可惜草丛里的小家伙太谨慎，还没出手便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是兔子！”甄阳惊呼。
“可惜让它跑走了。”甄安轻叹一声，又转过身去对其他人说道：“咱们就在附近转转。”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吃点干粮吧。”甄家大哥提议。
“二哥，我饿了。”甄阳拍拍小肚子，委屈巴巴地看向自家二哥。
“也行。”甄安环视四周，到处都是树木草丛，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叶子，在这寥无人迹的深山中腐烂发霉，逐渐与棕黑的泥土融为一体。
步蒿雪用不久前拾到的长细木棍在地面上腐败枯黄的落叶间划拉一下，翻出几只黑漆漆的小虫，四散着逃跑。
山林里水汽重，树叶遮天蔽日，阳光很难完全照射到地面上，在这儿修整前还得挑选打理一番环境。
甄平侧耳听了一会儿，淌淌流水声隐约从草丛外响起，他伸手扯了扯甄安衣裳，“我们去那边看看。”
甄安点头，用柴刀轻拂开前面的草丛，没走几步，便见清澈的溪水趟过嶙峋的岩石和细草，从山腰上流落下来。
一行人寻了块平整干净些的大岩石，一个接着一个爬上去，盘腿坐在石头上休息。
甄平将竹筐从背上摘下来，从里面拿出干粮分发给弟弟妹妹。
几步外就是清冽干净的山泉水，渴了便可跳下岩石，伸手捧上一捧清水喝个痛快。
暖阳升起，照亮了平溪山，东方远远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白云，闲情逸致。
步蒿雪小口啃着干粮，没齿米香：即便是一整天没有收获，在这野餐踏青也是极好的。
甄武看着播种完的菜地，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轻快的笑容。
“总算是弄完了，娘子这几天辛苦了。”甄武夫君拉起脖子上围着的汗巾，给夫人揩了一把汗。
甄武一把握住夫君布满粗茧的手：“你也辛苦了，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没让你享上福，反倒受了不少苦。”
甄武夫君年少时便练就了一手养家禽的好本事，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名。又因为母族开了一家猪肉铺子，家境殷实，长相也算得上周正，求亲之人差点踏破了他家门槛。
左选右选，挑中了甄武。
甄武夫君淡笑着将年少时自己选择的娘子拥入怀中。
甄武体型大，其夫君虽清瘦，个头却不小，足足高了她半个头，这么拥着倒也和谐。
“对于我来说，和你在一块便是享福了。”
说着眉头微微皱起，“若不是我自作主张将蔬菜卖了，着了她们家道，娘子也不会在村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还赔偿了那么多银两…”
甄武回抱住他，急切安慰，“夫君怎能这么想，即便是我在家，也会答应将蔬菜卖出去，怪不得夫君。
她恨恨瞪着眼，气得牙痒痒，“要怪只能怪那老不死的，我就说她当时怎么那么好说话，这定是那个老不死的设下的诡计，趁此反阴我们一把，让我们颜面扫地！”
甄武夫君察觉到自家娘子剧烈的情绪波动，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后背，“村里人忘性大，想必过不了多久便没几个人记得这事了。”
这种差点闹到见官府的恶劣事迹，怕是要伴随他们家一辈子了。平时不提，可一旦有人与他们家起冲突，便会被一遍又一遍的翻出来鞭挞他们一家人。
可这又如何，甄武夫君低首，温情款款地看向娘子：娘子的抱负野心，处理事情的各种方法，他只会无条件的支撑。
与她在一起，便足够了。
“便是他们记住了，对我指手画脚又如何？！我甄武还能被他们那几记眼刀子戳伤？”
甄武夫君：“银两上面，往日我们存下许多，欢儿喜儿的学费一时半会儿是不用愁的。”
甄武家的银钱全由其夫君保管，平日里一家人生活上的开支都被他一笔一画记录在账本上。
甄武叹息：“读书人都说学海无涯，这学海，可是要用银子来填平啊。咱们家还一下子要供两个孩子读书，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亏待了哪个。”
甄武夫君将妻子额前的鬓发撩向耳后，温声说道：“总归是有办法的，咱们当牛做马劳累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几个孩子。”
“还为了争那么一口气！”甄武忽地提高声调，“对了，最近山林了里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一头大野猪，壮得和甄祖母家那头牛似的！几个村民都遇见了，有个还差点被咬断了条胳膊，亏得她机灵逃过一劫。”
甄武夫君惊诧不已，平溪村很少出现这种事情，山林里一向安全，只需当心蛇虫的叮咬。
他眉头微皱，问道：“可知道在山林哪个方向，我得好好叮嘱一番三个孩子，可别出去疯玩碰上了！”
“就在半山腰那块”，甄武伸手指了指身后雾气蒙蒙的重山，“最近让几个孩子别去山上胡耍，我和几个村民已经说好了，等过两天准备好武器，挑选个清朗天气一块儿上山，把那头畜牲给逮了！野猪肉可是能卖个好价钱。”
为了多分一点野猪肉，她们这些知情人一致决定先保守这个秘密。
她们倒不认为村里人能因为这只野猪出什么大事，能爬到半山腰那一块的，全都是富有经验的猎人，再不济也是拿着武器的农民，那个差点被野猪伤到胳膊的农民还是个瘸子，人家不也完完整整从野猪口下逃生了？
甄武夫君：“你放心，几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说教，你自个儿也要小心，别伤着了。”
兄妹四人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拿着未吃完的干粮在周围转悠，时不时啃上一口。
若遇上心仪的猎物，立马将干粮往旁边人怀里一塞，拿起弹弓瞄准，直直射过去！
晃了一段时间，倒正有些收获，竹筐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几只麻雀，竟还有一个肥肥胖胖的灰兔子。
甄阳扒拉着二哥背上的竹筐，第n遍夸奖道：“二哥真是厉害！大兔子都跑出去那么远了，二哥就这么“嗖”的一射，兔子就死掉啦！”
“没死呢，灰兔子当时只是晕…”甄安倏地放下手上干粮，拿起侧放在住筐的柴刀，一脸凝重地看向远方。
其余人被惊动，不解地转过头来。
“怎么不用弹弓，柴刀哪能砍到什么猎物？”甄平询问道，下意识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心跳顿时落了一拍。
十米开外的树丛不停抖动，隐约可见野兽尖锐雪白的獠牙和赤红的光芒。
微风拂过，吹动草木，一头巨型野兽出现在树丛外！野兽的体型很是巨大，浑身上下都是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鼻中不断喷吐着气剑，赤红的双眼直直盯向前方！
甄平：“是…是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