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水城(2)
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杀气腾腾的模样震慑。
“你……你究竟是何人?”
沈愿扭过头,道:“沈愿。”
“啊—”有人恍然,“你就是沈愿?”
沈愿无意与他啰嗦,将剑一横:“叫唐玉凤出来。”
“堂主他正在议事—”
话音未落剑气横扫而过,掀起一阵人仰马翻,她缓缓往前走,停在台阶上:“再不出来,我不介意今日踏平你们十六帮。”
远远传来一道声音:“姑娘好大口气,是欺我十六帮无人吗?”
沈愿抬眸,从后面快步进来一人,四十多岁年纪,双目精湛,显然是个高手,便是如今十六帮的帮主唐玉凤。
唐玉凤怒视园中情况,帮众死的死伤的伤,偌大的十六帮竟像块泥巴任人拿捏,不免怒上心头沉声道:“姑娘好生不将十六帮放在眼里!”
呵。
沈愿心底冷笑,四年多前她就曾见过此人真面目,当初沈星移一人挑江南十六帮,作为副帮主的唐玉凤在沈星移剑下求饶的场景历历在目,此人不讲江湖道义,不顾同门性命,实在不是什么良善之徒,可他偏偏长了张十分正派的脸,原帮主被杀后他顺势登位,将十六帮变成如今江湖不入流的三教九流。
沈愿冷笑:“好说,我只是不将你放在眼里罢了。”
“狂妄!”
沈愿眸色转冷,寒月剑缓缓抬起直指眼前人:“狂不狂妄,手底下见真章。”
唐玉凤脸色顿沉,拔刀而立,道:“说的对。”
他率先动手,长刀虎虎生威带着杀气,沈愿站在原地不动,长刀直直刺来,眼看就到面前,她轻轻一侧,长刀顿偏,唐玉凤立刻变招横劈,刀至半途被硬生生卡于两指间再动弹不得。
沈愿看也不看,道:“菜,慢,大忌。”
四个字说完,一掌顿时拍中他胸口,唐玉凤只觉得胸口一重,接着一股霸道无比的真气袭遍四肢百骸,自己内力不受控制乱涌,人也霎时飞出去,重重摔在一旁柱子上。
全场哗然。
一招!
只一招便败了!
这沈愿到底是从何门何派,为何江湖以前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唐玉凤不受控制喷出一口血,被人扶起:“你、你想干什么?”
无回宗的消息传来时唐玉凤还觉得江湖传言夸大其词,一个姑娘家怎么力抗雾楼众多杀手,定是有什么猫腻在。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月后沈愿会出现在沧水城,还莫名其妙上门挑衅。
沈愿收剑,扫过众人一眼,朗声道:“出来吧。”
谁出来吧?
众人一头雾水。
不远处的走廊角落里慢吞吞走过来一名中年男子,目光惊恐的缩在沈愿身后,期期艾艾开口:“女侠”
赫然便是白日里的卦摊老道。
沈愿扭头看去一眼,道:“你且好好听着。”
老道忙不迭点头。
不久之前沈愿知道他以前是说书的,便软硬兼施将人带了过来。
沈愿重新看向重伤的唐玉凤,道:“我今日来,是有些陈年旧事想要问问唐帮主,你若答好了,今日这里的人安然无恙,若是欺瞒我,当年之事我也略知一二,就别怪我不客气。”
有人瑟瑟问道:“不客气,要怎样不客气?”
“呵—”
沈愿轻笑,还挺捧场。
她看去,道:“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死。”
那人莫名打个寒颤,瞬间躲在同伴身后不出声。
唐玉凤喘了口气,道:“你要问什么?”
沈愿看着他:“江南十六帮有一本外家内功心法,是从何处得来。”
她声音不大,可园子里的人大都受伤,基于她的威压均不敢出声,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内功心法?”唐玉凤立刻反问。
沈愿嗤笑:“什么内功心法,唐帮主真不知道?”
唐玉凤神色明显犹豫。
“若你真不知,我不介意亲自帮你回忆。”沈愿踱步转身,“不须山下、谷家四口,这么说你可有印象?”
唐玉凤脸色骤变。
一群人却是云里雾里,有人大着胆子道:“这跟十六帮有什么关系?”
“那可太有关系了。”沈愿目光幽幽,“当初吴休符身受重伤,需要修炼一门道家内功心法,而这谷家恰巧机缘巧合得到了,吴休符便打起这本心法主意,他若是上门明说,谷家人定不会置人生死不顾,可吴休符怎么做的?”
“他派出几个得力堂主,远赴不须山将谷家四口杀害,夺走了心法!”
沈愿内心隐隐在颤,她带着沈星移所有的记忆,连痛恨难过都感同身受。
“你胡说!”人群中有人反驳。
沈愿看去,是两个年轻男子,看着并不像是十六帮的人。
她道:“我胡说?我是不是胡说,问一问唐帮主不就知道了?”
沈愿看向脸色煞白还强装镇定的人:“唐帮主,不如你来说一说,当初派出的是哪几个堂主。”
“我我不知”
沈愿不急,她低头看向寒月,忽然掌心运劲将剑插入地面,震慑之意十足,道:“你当真不知?”
“你这是威胁!”
那两名年轻人再度道:“沈姑娘,就算你于无回宗有恩,可你也不能仗着武功高强便强迫他们屈认!”
“而且要我说,那谷家四口该死,他们收养沈星移以至招来杀身之祸。”
沈愿劲风扫去,顿时将说话那人打得脸一歪:“谷家四口该死?”
她看去,微微挑眉:“你们是天阙宗的弟子?”
“正是!”其中一人愤愤道。
沈愿唇角一勾,面含讥笑之色:“天阙宗居然有你们这两个善恶不分的弟子,我倒是意外。”
沈愿顿了顿,朗声道:“我且问你,且不论如今沈星移如何作恶多端,当初她只是个幼儿,在谷家时可有传出什么作恶传言?”
那人摇头:“那倒是没有。”
沈愿再道:“你用她后日之恶来断言谷家该杀,意思是谷家行善错了?那我问你,若你日后行走江湖见到一个小孩忍饥挨饿快要冻死了,你是不是置之不理?”
“我”
沈愿朗声大笑,却满是讽刺:“所以谷家又何来该死的言论?明明是当初的江南十六堂觊觎心法违背江湖道义将人杀害,连谷夫人腹中八月大的胎儿都未放过!他们做的这些哪点配得狭义两字?若真论起来,行事手段比沈星移更为残忍千万倍!”
“你又怎知是江南十六帮所为?”那人紧追问。
沈愿要的就是这一问。
她脸色一沉,扫过满堂人,道:“江南十六帮有一本心法秘籍,据说是历代帮主所传,而谷家当初得来的那本心法乃是不须山外的紫夫观所给,道家内功心法皆大同小异,天阙宗也修道,不若你们看一眼,看看号称外家武功刚猛的十六帮心法是何样,是不是道派脉络。”
“你这是强词夺理,人家帮派的内功心法怎么能轻易观阅。”
沈愿点点头一副随你怎么说:“你若是这样说,那我便是强词夺理,今日这心法他若不给,那我便掀了江南十六帮,反正也是一群鱼肉百姓的乌合之众。”
那人脸色骤变:“你是要与江湖武林为敌吗?”
沈愿道:“他若不给,我不介意与你所谓的武林为敌。”
那人话被呛回,一时憋得通红。
沈愿重新看向半晌无声的唐玉凤,说:“唐帮主,我这人着实没什么耐心,是你自己说,还是你拿出所谓的历代帮主所传的内功心法一看?”
唐玉凤面色发白,他不知为何沈愿会知道当年的事,当初帮主挑了四个堂主,由他带领,只是出发时帮主伤势加重,他便留下主持帮中大小事务,半月后四个堂主顺利带回了那本心法,帮主的伤势不久之后果然好转。
唐玉凤脸色怪异,旁人已经看出七八分名堂,有人道:“所以后来沈星移才”
沈愿道:“所以后来沈星移为替谷家报仇,杀了当初去不须山的所有人,江湖恩怨江湖了,江南十六帮不仁在先,那又为何要怪后来人寻仇?”
“你是来替沈星移开脱的?”有人道。
“错。”沈愿摇头,“我只是还当初的事情一个公道。”
她看着唐玉凤,道:“唐帮主,我所说之事你认是不认?”
她往前走两步,重新握住了寒月剑:“不仁,可就别怪我动手抢,我看今日谁能拦我!”
众人闻言纷纷后退。
拦她?谁拦?
这里武功最好的就是唐玉凤,他在人家手下都没走过一招,谁拦得住?
唐玉凤支支吾吾就是不开口,沈愿再不客气,拔剑就要打人。
唐玉凤吓得脸都白了,他慌乱喊道:“等等—”
长剑抵在咽喉半存,对上沈愿漆黑如墨的眼神,他再也不敢沉默,道:“认!我认!当初确实是帮主下令几位堂主前往不须山,我我没去!”
沈愿满意了,问:“我所说之话,可有一句不符?”
唐玉凤摇头:“没有,姑娘神机妙算,句句都未说错。”
沈愿收剑,朝一旁听的目瞪口呆的老道道:“好了,你可以走了,收了我的钱可得办事,不然—”
她瞟了眼手里的剑,微微一笑。
老道霎时回魂点头如捣蒜:“办事办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沈愿又道:“事已至此,不如还是拿出那本心法,免得有人说我屈打成招。”
唐玉凤生怕她一剑捅了自己,立刻叫人去取心法秘籍,不一会便回来,沈愿接过翻了翻,随即抛给天阙宗二人,道:“看看吧。”
她说完飞身上屋落在孙婉盈身旁,俯视着满园狼藉。
“十六帮今夜之后就此解散,明日天亮,若我还听到这个名号——”
沈愿冷哼:“别怪我踏平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