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周生拒绝捡狗（7）
春去秋来，过完这个年，就是阿信离开周生的第二年了。
酒楼加几个铺子的账实在太繁琐，周生加上三个账房实在有些忙不过来，便招了个临时的账房先生，是个书生，今年刚过十七，在酒楼干一年攒够盘缠便要乡试去了。
郑青性情内敛谦和，做事十分认真，从不摸鱼偷工减料。
有时酒楼里的伙计会开玩笑，说郑青表情要是冷些，活脱脱第二个阿信转世。
每次听到这些话时，周生都会微微晃神看向酒楼外面，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人出现……
另一个伙计瞧见东家神情不对劲，立刻阻止让人别说了，这酒楼里谁不知道，当初东家是把那叫阿信的少年当亲儿子养，结果人一恢复记忆就跑没了，两年都没回来看过一眼，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刚才还沉迷记账中的郑青听到这话抬起眼来，看了看周生白皙柔和的侧脸，笔尖微顿。
自从到这个酒楼做事，他就没少听到关于那个叫阿信的少年的故事。
周生是自个见过最好的人，从未见他打骂过手下的伙计，酒楼里平时有剩的干净的饭菜也不会吝啬，都让伙计带回家。
他记得初次见到是在医馆，他当时因为银钱不够给他娘拿药，是周生瞧见了，主动借了他十文钱。
后来他到酒楼做账房，周生知道他家中情况，主动提出如果实在困难的话，也可给他预支工钱。
一开始，他在意周生，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好人，实在不该被辜负。
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的心有了偏移，偶然梦中皆是周生身上馥郁的桂花清香，第二日心慌慌瞒着家中人洗了衣裳。
他想过这是不对的，男人与男人，如何能够…可又控制不住想靠近对方……
他弄完自己手上的活，见周生要走了，立刻提着东西追上，“东家，稍等一下。”
周生疑惑的停住脚步看他。
“你前儿个说我娘腌的咸鸭蛋味道不错，我便让我娘又腌了些，这才给您送来。”郑青道。
周生看了眼他手中装咸鸭蛋的罐子，估摸着得有十来个，咸鸭蛋生的一个都得两三文，这里面得有个三四十文，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接过：“好，多谢。”
郑青因为他收了自己的东西，有些说不出的愉悦，总感觉两人关系又近了些，耳根也有些发烫。
结果第二日结工钱的时候，发现账房多算了五十文钱给他，问了才知晓，是周生吩咐的，付咸鸭蛋的钱。
郑青口中微微发苦，掩下眼底的失落，谢了声。
酒楼放年假前一天，酒楼里不营业，就摆了宴让伙计们好好吃喝一顿，这一餐上的食材都是以往吃不到的，肉管够，伙计们都期待着呢。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周生心里想着事，谁知一不留神就踩空了，摔了一跤，伙计们赶紧将人扶起来。
没骨折，也没多大事，但脚踝还是胀痛难忍，得去医馆给上药才行。
伙计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人愿意出来说扶周生去医馆，锅子已经煮好了，去一趟医馆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回头肉让人给吃完了。
郑青便主动请缨扶着周生去医馆，他伸出一只手给周生做支撑，两人缓慢艰难的往医馆去了。
虽然隔着两层衣物，但周生的体温似乎隔着布料传到了郑青手腕上，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郑青从未有机会能靠周生这般近过，一时令人有些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的。
脚踝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医馆伙计给揉了药油，又给了些外敷的药便成了。
两人出医馆的时，外头下着雪，地上积了一层雪，越发难走了。
周生微微皱眉，郑青却难掩住心底的情绪，开口道：“东家，你这不方便，不如我背您回去吧？”
“多谢，并不碍事，我能自己走。”周生这人面上看着亲和，但其实心底亲疏远近分得很轻，不大喜欢同别人有肢体接触，便摇摇头拒绝了。
被周生拒绝，郑青心中有些委屈又愤愤，眼底发红，说出的话也刺耳，突然攥住周生的手腕，“东家，就这般瞧不上我，若是那叫阿信的人来，东家是不是就会让人背了？”
周生愣了一下，疑惑道：“好端端…替阿信做什么？”
阿信岂止是背过他，做的更过分的事也不少。
郑青眼睛更红了，眼底满是以往不敢言的情愫，“只是觉得东家眼中除了那人便谁都瞧不着了，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有什么好的，他能做的我也能做，您也可以瞧瞧我。”
这话已经说的够直白，再听不出来，便是真傻子了。
周生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神情如遭雷击，他道：“我对你从未有过那种意思。”
郑青不甘心，咬牙切齿道：“东家招我，不就是因为我像那人，您若是想让我做他的影子，也不是不成，反正日后我还是要娶妻的，你我露水情缘也不是不行”
周生觉得他真是疯了，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怒意，“我从未拿阿信与他人做比较，他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不同的，他也并未对不起我，这些年他替我做的事，在我身上废的心思，从不比我对他的少，我不许你这般侮辱他，就像你说的，你虽对我有意，却从未放弃过娶妻的念头，我同你便不是一路人 今日你这话我便当没听见，你先回酒楼，我自个走。”
郑青也不过十七，被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拒绝弄得脸上青白交加，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见周生要自个走，心中越发的不甘，他读书识字，十岁便中了童生，十五岁中了秀才，他不信自己会输给那人，攥着周生的手不肯放，“外头下着雪，还是让我背着你走吧。”
周生伤了脚，一时有些甩不开他，有些气急，刚想骂人，一颗不知哪来的石子啪的打中郑青攥着他的那只手，郑青手腕一麻一痛，下意识松了手。
周生抬眼看去，只见两年不见的人正站在对面屋檐上，一身青黑色袍子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生，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哥哥，我回来了。”
周生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