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小姑娘翻不出天去，但实在是个聪明的姑娘。
五岁的孩子，面对纪希小腰挺得笔直，说话也条理清晰。而态度是感激里透着亲近，拿捏得刚刚好。
“早就想来谢谢三姐姐，若不是三姐姐，我与姨娘怕是熬不过这一冬。”对着纪希，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纪希便问她：“谢我什么？”
四姑娘抿唇笑了下：“总是要谢三姐姐的。”这要谢的就多了，若要细说那真是说不尽的。
这一冬的好碳，从不短缺的衣食，病时请的医药，乃至于那些欺人的下人也全不见踪影……
纪希又问：“你又如何肯定便是我？”
除了她还能是谁呢？刘管事大发善心？那绝无可能。那人是个什么德性，早已尽知。五妹妹连话都说不利索，路也走不稳，自不可能是她。至于几位姨娘？不拘是哪一个，若是有这样的能耐，何至于还落在此处？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位悄无声息从府里隐去了的三姐姐罢了。
当然，她没有证据，但她认定了是她：“总归，我知道是三姐姐就行。”
纪希一笑，也不再为难她一个小孩子。
团圆饭吃得愉快。
四姑娘聪明，五姑娘天真。三位姨娘以前为争老爷宠爱还有些竞争，此时都被抛弃，自也无从可争？且她们到底是成年人，想得不会比四姑娘少。只是不管哪一个，都必定想象不出，纪希是怎么收服刘管事的。
可越是这样，越叫人看不出深浅，反而越发不敢得罪。
因此，一晚上都捧着林氏。还约好待天暖和些了，约着一起逛园子。
反正老爷太太也不在，她们大可放肆一些。
四姑娘也来问她：“三姐姐，我平日里可以来找你玩吗？”
“不行哦。”她还是很忙的。只是对上小姑娘瞬间熄灭的眼瞳，到底还是心有不忍。脑子一转，便道：“回头我让人请个先生过来，你有很多东西要学，到时会很忙。”
四姑娘眼瞳又恢复了光亮，还有惊喜：“谢谢三姐姐。”
两个姨娘也来道谢。
到是林氏，在回院子之后，犹豫着道：“你给四姑娘请先生，你可是也要一起上学？”
“我不需跟着先生学，我自有师承。”
“哦，哦哦，那便好。”
再不敢多问。
找先生的事依旧交给刘管事，只要纪希在一日，并不怕他作鬼。
到了元宵佳节这一日，府里的三个孩子三个女人又凑一起吃了顿饭。刘管事还主动让人送了一些花灯进来。又把府里的园子打开，请了个戏班。
几个人痛快耍了一日。
到一暗，纪希便悄悄出了门。直奔仁清巷，早早守在甄家门外。等侯不久，果见一家仆抱着额间一点红痣的女童出来看花灯。
这件事其实奇怪，甄士隐中年才得这一个女儿，宝贝的不行。怎么这一日，却是只让一个家仆抱着孩子出门？
便是孩子闹着要出去玩，就算他自己不亲自跟着，也该多带些人才是。
只单推到心大这一点上，未免有些牵强。
可此时却也无从追究，她只快速跟上。本来她身形就矮小，又为着今日，换了一身男装，轻巧轻便。那仆从更无警惕之心，她一路就近跟着，跟着甄英莲都对视了好几眼，竟也未竟发觉。
跟了一晚，果见那仆从将甄英莲放到一户人家的门槛上，而他自己却转到去了极近一个拐角。
纪希生怕出岔子，立时便凑了上去，坐到英莲边上。
英莲两眼圆睁，满是好奇，看到也是半点不惧：“哥哥。”
才要应声，便听门后有了动静，一人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望出来。因角度问题，他只看到英莲，却未看到纪希。当下将门拉得更开，一手欲来捂英莲的脸，一手要抱人。
纪希暗道一声，难怪。
当即伸了手，将英莲抢了过来，抱着她便急退。
难怪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再找不到英莲。谁能料到，这仆从直接将英莲放到拐子门口？人家是半点功夫不费，抱了人进去，直把人藏起。任你怎么找，拐子只要老实缩着，谁又能料想得到？
待过了要紧关头，随便乔装一下，便能把人带走。
那人一把没拿到人，便是一惊，快速探了头出来，望到纪希也是只是小孩，人便从门里蹿了出来，直奔她而来。
纪希看清了他的脸，也不跟他周旋，运起轻功，三两下便把人甩脱。
人一甩开，她便低头去看英莲，见她满脸笑容，还拍着手，只道与她玩耍，约摸还挺美。看得她也是一笑……脚下一转，又转头回了刚才那户人家附近。
那户人家房门再次关上，门前又恢复之前。
她未出现，只隐在暗处，看着那仆从回来。那人没看到英莲，在门前站了几分钟，便一头钻进街道的人群里。便见他在人群里转来转去，然后一径往城门去了。
书中有写，此人找了半夜，未找到主家孩子，便逃了。
他的这行为，逻辑上没问题，只是他这一路下来，虽像是找孩子，却不见半点着急。而这一路找下来的路线也不经讲究……他这一路，本就是冲着城门而去的。
找没找孩子不知道，也不喊也不问的，到是左环右顾的模样，可眼里看得是孩子，还是看得别的，也就只他自己知道了。
抱着怀里的英莲，纪希又往回转。且不管这仆从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孩子她好生生的送回去，这一劫便算是过去了。
这么长时间耽误下来，甄家已经开始意识到唯一的骨血出了事，派家丁仆从出来寻人。这府上不是挺多下人的么？怎么唯一的女儿出门，就不知道叫多带几个？
人自然是寻不到的，还得纪希抱着英莲主动送上门。
到了甄家门口，自然有人认得英莲。一看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怀里，也不敢乱说什么，只一边把人围了起来，一边忙不迭的进去回禀。
不一会儿，夫妻二人到来。直接冲到跟前，甄夫人上来就抱了英莲过去，口中不断喊着“我的儿”。
甄士隐对着纪希便是一处长揖，“多谢小公子对小女的施救之恩。”
“先生不必如此。”纪希忙把人扶起。“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
甄士隐：“快里面请。”
一路让到书房，纪希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早就隐在附近，一路跟踪的事情是没说的。只说英莲长得娇俏可爱，见之心喜，便跟了一段。“哪曾想竟遇到此事。”又提醒道：“您家那位仆人行为十分古怪，先生还是好生查一查的好。”
可不就是古怪？太古怪了。
但再如何古怪，也是人家的事。甄士隐也不会将这事拎出来跟她说。谢过提醒，又送上谢礼。本还问她家在何处，姓甚名谁，是准备来日亲自上门道谢。
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这事得跟对方家长说。
纪希全都推了，只接了那谢礼，连名姓也没留，便利索的走了。
这夜半三更，又是孩子，甄士隐哪里放心任他离去。一再苦留只是不能，又欲亲自送他归家，再度被拒绝。最后亲自送到门口，见她身形一晃便失去了踪影，这才明白自己这是遇上了了不得的人物。也就明白，为何对方小小年纪，竟能从拐子手里将女儿救下来。
心中自是感激不尽
纪希还惦记那拐子，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受难的孩童。便是没有，这拐子也是极可恨的。之前顾着英莲且容他们一会儿，这会儿自该料理他们了。
可等她再找到那户人家，里面已然人去楼空。显然，人跑了。
纪希心里不愉，却也莫可耐何。此时她可没有三千门人供她使用……只盼甄士隐能有些作为。
此事既不可为，她也不纠结，直接回家休息补眠。甄士隐这边却转去内院，跟夫人说了起来。
两人凑在一起，大骂霍启一顿。骂完了还得查，至于查出什么结果，后面又如何处置且是后话。
眼下还是要考虑英莲，女儿安好归来，自是大喜。可一想到若是此番出了岔子，教他们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不为别的，便是为了女儿，也该要好生谋划一番。
至于他们如何谋划，却不是别人能知的。只待天一亮，甄士隐便去找了当地的父母官，可惜看到的也只是一空屋子罢了。
……
元宵节过后，季家这边，府里又多了个人，是一位姓顾的女夫子。
人是刘管事找来的，听说以前是个举人妻子。可惜举人已故，又未留下子嗣，家资不丰，这才出来做女夫子。
按说季家只是商户人家，是万不可能请到这样出身的夫子的。但架不住纪希给得多！到是没花季家的钱。刘管事说到底也只是个管事，家主的库房不可能开了任他取用。
且上面还有一位太太，这府里的动静不能大，万一惊动了这位，那什么也别想做成。
纪希身上真金白银不多，但奇珍异宝多。拿了一块玉石叫他处理了，便花用不尽了。
人来了，纪希也没见，自然也不会去上课。
却是除了四姑娘五姑娘外，三位姨娘也跟着一并去了。不求她们学出什么来，只是年纪其实都不大，就这么整日守着一个小破院子，人都关傻了。哪怕是听听外面的事，也是好的。
要求再低点，为了上课，她们这几个人天天也能聚在一起，有个聊天内容不是？免得就在那园子里瞎逛，说来说不是女儿，就是那不知何时能回来的老爷太太，剩下的就是发愁，忧郁。
这日子过的，纪希都替她们发愁。
府里安排妥当，又通过刘管事知道，老爷太太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她便又撒开手，直奔城外去了。
可以开始新一轮耕种了。
这一日，正在田间巡视，突听得说，花朝节那日，扬州的某条街上，百花一夜绽放，花神降世……
她才恍然意识到，那位绛珠仙子下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