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二女儿12
能被保送，而且还是保送最好的大学，这可比通过高考录取还有优秀上不少。
同样地，相对的审核流程和手续也更复杂。
通过调取林淇的档案，发现她缺少了初一的成绩。
负责来调查的同志问林父：“林淇小学毕业后有两年没有读书，而你们家另外两个孩子是正常上学。当时家里出了什么事？”
林父林母都愣住了，他们没想过调查连这些都要问。
“那两年我身体不太好，太瘦了，一直在家里休息呢。”林淇主动出声，“但是学业一直没有落下，后来情况好了之后，通过了学校的考核，插班从初二开始继续学习。”
审核调查的同志点点头，很赞同：“小林同学很优秀，希望你能保持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林淇：“我会的。”
政·审之后没多久，北大的通知书就到了。
那时的通知书就是薄薄的一张纸，林父小心翼翼地捧着张纸，看着上面两枚红色的学校印章。
“二丫头，这张纸就能去读大学了？”他问。
林淇点点头：“阿爸，我做到了。”
林淇被北大提前录取的消息先是通知省里，接着传到了市里、县里
镇上，最后到的河村。
相关部门都派人来送 表彰，因为林家现在家里离不了人，公社还专门给夫妻二人放了假。
这些天里，林父林母接待的领导还有记者是一批接着一批，各种奖励像雪花一般接踵而来。
加上乡亲们送来的贺礼，林家连院子都堆满了东西。
最后来的领导和记者都只能安排在公社大队接待了。
周边乡里乡亲的也都围了过来，都好奇大城市来的记者长什么样。
其实问的问题其实都大同小异。
孩子是怎么培养出这样的好成绩的；这些年遇到过哪些困难，是怎么克服和解决的，等等。
这些记者都想弄明白，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贫困偏远的村子里，一户普通的农民工要把所有的孩子都送去读书。
公社来看热闹的乡亲们可不少，大家虽然都很羡慕林家出了个大学生，但是在那个年代，没读书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老林这可是占着他家老二的光了。”有人从窗户外往里看，“你们瞅瞅，前些天跟领导在一起手脚还不知道怎么放呢，现在都会跟人说好一会儿话了。”
二婶哼了一声：“要是我可不好意思说话。他们家二丫头什么时候让人操过心呀？那对父母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这话可别胡说，让人听到了笑话。”有人反驳道。
“我要胡说了让我一会儿摔个跟头！我们公社都是知道，当初他们家只让老大、老三读书，就留老二在家干活。要不是这孩子犟，自己想了办法，河村几十年都出不了这么个人才。”
有人听到二婶说了大实话，忍不住接了一句。
“他们家有点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紧着他们家老大和老三，这些年我就没见过那孩子在家穿过新衣服。幸好是出去读书了，要像小时候那么瘦，估计你们看着要吓一跳。”
“你们一说，我也有点印象了。那孩子一个人洗全家的衣服，有年还差点还被河水冲走了，差点命都捡不回来了。”
……
记者们听不到这些话，但今天来凑热闹的有邻村的人。
等到林父林母把领导和记者送走后，周围人再看他们的眼神复杂了不少。
“三妹，大哥，我去北城读书一年最多能回来一次。”时间临近八月底，林淇准备出发去北城，临行前特意为家里人做了一顿饭，“以后家里就多辛苦你们照顾了。”
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和大哥三妹分别碰了碰。
“我去北城有助学金和补助，学费也不用你们担心，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钱。”林淇说，“路上人多也挤，家里也不用为我准备什么了。这杯茶感谢爸妈当初愿意送我去读书。”
林淇把手里的第二杯茶也喝了。
“当初要不是爸妈不介意我是女孩，让我坐到了学校的教室，我也才不会有现在的机会。家里收的这些东西就留着，能还钱的换成钱存着，没法换成钱的就给乡亲们分一分。”
林父这下是听明白了，林淇什么都不想要家里的。
“钱你也不要？那不行！”林父皱着眉，“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拿钱怎么行！”
“二丫头，听你爸的，这次就别倔了。”林母眼眶有些湿润，“这些年家里也没帮着你啥，反倒是你往家拿了不少东西。你要再这么空着手走，我这心里就像刀……”
林母一想到林淇读高中那年，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就像不打算要这个家了。
如今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有可能是真的就不回来了。
林淇叹了口气：“妈，您别想太多。我真的不缺钱。”
在这年年初，张美玉和刘良梅各种找关系打申请，终于把8个人6台缝纫机的裁缝铺升级成了“齐美服装厂”。
因为款式新颖价格公道而广受好评。
张美玉和刘良梅并没有忘记林淇的功劳，为了不影响她读书，并没有在公司里写林淇的名字。
可她们给林淇在银行开了个存折，每个月都往里存钱。
现在那个折子里的金额已经非常可观了。
可这种事儿，不能和林父林母说。
“三妹不也考上大专了吗？大专学费不便宜，留给三妹读书吧。”林淇转头看向林怀远，“大哥明年也毕业了，后面工作稳定后也要结婚生孩子。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还有家里这房子也该翻修了……”
林母听着林淇一条条数着家里该花钱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妈，您这是怎么了？”林淇惊讶道，“有钱用了不是好事吗？”
这段时间，林母看到了太多人羡慕的眼神，也接受了太多人的祝福。不少人还专门跑到家里来问，她是怎么教出三个有出息的孩子。
刚开始她是最开心的。
可当她面对别人的问题，居然无法回答自己是怎么培养二女儿的。
教孩子在家多干活？还是教孩子理解父母的难处？
对于老大和老三，夫妇二人可能会有说不完的话，对于老二呢？
其实林淇不在家的这两年，他们已经思考过了，可现在就算想为孩子做点什么，都非常有限。
现在孩子连学费都不要家里拿。
这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林母哭得伤心，林淇这些不好再拒绝，心想找时间再把钱给寄回来也是一样的。
林淇离开的这天，林父林母把孩子送到了县城。
县城有火车站了，要先坐一趟火车到临省的h市，再从h市换车去北城。
“林家大哥，要不你们就送孩子去北城读书吧。”刘良梅早就在县城等着林淇了，看到家里大包小包准备了不少，心情很复杂，“孩子就读这么一次大学，现在不陪，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林父思考了已汇入摇了摇头：“我们就不去了。去了她还得担心我们，就不给孩子添麻烦了。”
“爸，以后等我挣钱了，邀请你们来北城玩儿。”林淇说完对着刘良梅河张美玉笑了笑，“姨，到时候你们也得来哟！”
“别以后了，明年我们就去！”
站台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当一个人要远行，分别的那个时刻，不管过去有多少难以启齿的话，这站台这个离别的时刻，都能够给人无限的勇气。
“二姐，我……”林晚秋突然过去把林淇抱住，“过去是我不好，对不起。”
林淇被林晚秋扑了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耳边的道歉声。
对不起吗？
林晚秋确实欠原身一个道歉。
把父母的偏爱当作理所当然，把原身的牺牲和忍让变成欺负人的筹码。在上个时空里，因为原身留在老家照顾二老，反而还批评自己的姐姐没有追求。
现在的林晚秋已经意识到，没有家里人的帮助，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声道歉来得有些晚了。
原身在老家孤独离世的时候，没有等到任何人的道歉。
这声道歉终于等来了。
至少在那一瞬间，林淇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憋闷畅快了许多。
是原身原谅她妹妹了吗？
或许是吧，毕竟她本性是个善良的人。
而林淇呢？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都过去了。”林淇轻轻扶住林晚秋的肩膀把人推开，“以后你也是大姑娘了，遇到事情得学会自己解决。不要总是想着让家里人给你帮忙。”随即她把林晚秋带到林母面前，认真地说道，“从小妈就最疼你，如果你有良心的话，以后好好照顾好爸妈就行了。”
“……”
林晚秋不明白，本来是应该大圆满的结局，为什么变成了让她以后好好照顾爸妈。
“二妹，你就放心吧，这些年辛苦你了。”林怀远站到林父林母旁边，“以后家里交给我们，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林怀远高中毕业去了大中专，在认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之后，才知道河村有多么的小，过去他们的思想有多么的狭隘。
不是读过书就会明事理，也不是父母认为的好就是好的。
而他也明白，二妹不是不难过，只是她在这个家已经没有倾诉的必要了，毕竟当时没有人理解她。
如今离家的雄鹰将要展翅高飞，他唯一能弥补的就是让二妹能够安心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