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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错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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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漆茶盘被搁在桌案上,里头摆齐齐整整一沓用水打湿过的素色绢帕。

    离清缘看一眼怨气值面板上檀秋祝的数据,停在90处,不涨也不降,像卡关的游戏。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把目光落在面前的檀秋祝身上。

    檀秋祝发疯的姿态一向很平静,比如现在,他不言也不语,只是一面执着离清缘的手,一面将绢帕覆上去。

    每换一张绢帕,他便要重复一遍那套细细擦拭的流程,从离清缘的指尖擦到指节,再从指节顺到手背,而后回还到指缝,指缝之下又是掌心。

    被水打湿的绢帕冰凉刺骨,最初触到离清缘肌肤时她还会本能想蜷回手,但发现这会让檀秋祝攥得更紧后,她便索性装死了。

    “阿缘,他还碰过你哪里?”漆盘里的绢帕已经见了底,檀秋祝仍旧没放开她的手,低着头轻轻询问。

    离清缘心下本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场“酷刑”终于结束了。

    这下听到檀秋祝的询问,她赶忙保证:“手,就手!我们真的就是握了个手而已!”

    檀秋祝蹙着眉,似在思考些什么,半晌后他抬手抚了抚离清缘的长发,极认真地问询:“那砍掉好不好?”

    ……啊?

    离清缘被他这句话吓得瞳孔微睁,脸色都有点白了,一时半会真接不上话了。她斟酌着开口,试图商量:“这……”

    “阿缘,我们换一只新的吧。”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檀秋祝低柔似诱哄般的话语打断,“你喜欢什么样的手?我明日带你去镇妖司挑好不好?”

    ……镇妖司还做这种行当啊?离清缘后背细细密密冒上来冷汗,这会是真的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好在檀秋祝还没疯到这个地步,他见她面上笑容勉强得都快扯不出来了,忽噗嗤一笑,道:“骗你的。”

    檀秋祝把五指并入离清缘的指缝,就着窗棂外摇落入室的月光眯着眼来看二人交扣的十指,这种严丝合缝的亲密让他心情愉悦了些。

    ……疯子。

    但离清缘只敢在心里蛐蛐,不敢说出口。

    ,

    “表哥。”两人以这样安静的姿态坐了会后,离清缘终于没忍住,试探性地唤了声坐在自己身前的檀秋祝,问,“你今日怎么有空闲到绣坊去了?”

    “看起来阿缘很清楚最近我忙啊。”檀秋祝柔柔笑了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冷冰冰的,“所以才敢堂而皇之不见踪影,去和别人幽会啊。”

    “那怎么能算幽会呢?”压下心头的惊慌,离清缘小声试图为自己辩解,“只是上次同表哥去不周庙时,我在后院遇见了那位姑娘,一方攀谈下觉得很是投缘。”

    “哦?”檀秋祝嗤了声,话语间的戏谑意更浓了,“既然那会便觉得投缘,为何不早同我说呢?”

    早同你说?早让你把师灵澈捅死吗?那她去哪里收回力量?

    见离清缘沉默,檀秋祝起身,拍了拍她的脸颊,道:“那不是好人,别再去找他。”

    他走到门边,单手抵着门框,忽又想起什么般一回头,弯起眼睫笑盈盈道,“婚宴的各项事宜我会操办,嫁衣我也会差人直接送到你房中——”

    “最近长安城不太平,阿缘——”檀秋祝轻叹口气,“你该少出些门,嫁衣就在家里绣罢。”

    比被檀秋祝抓住更糟糕的,是离清缘的傀儡人不见踪影了。

    她曾同自己的傀儡人嘱咐过,如果发现檀秋祝要来了,那干脆就跑吧。但这会傀儡人真跑了,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哪里寻对方了。

    傀儡人身上的心蛊是子蛊,母蛊在离清缘这,她感应了一下对方,以蛊传声过去:“你现在在哪?”

    “她在我这。”意料之外,回答离清缘的声音不来自傀儡人,而是檐如岁。

    “阿岁?”离清缘神色惊讶,“你怎么和她碰上了?”

    对方轻哼一声,清亮的少年音色传过来,答非所问道:“你用的是我制的心蛊,我能感应不到吗?”

    心蛊能让死物活,制蛊人炼蛊时需以心头血养就,故而与制蛊人联结紧密,檐如岁能够感知得到。

    离清缘心下了然,笑了声:“呀——所以你连夜赶过来长安了?”

    “你别想太多!”檐如岁顿半晌,语气有一种佯装的嫌弃,“我就是刚好有事过来,在京郊碰见了你这乱跑的傀儡人,顺手给你收了!”

    离清缘慢悠悠哦一声,也不拆穿对方,就这么静静等着檐如岁的下一句。

    那头檐如岁沉默了好半会,终究是忍不住了,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南疆来?”

    ——这句话能变相翻译为她什么时候能解决和檀秋祝的事。

    看着面板上90的怨气值数据,离清缘觉得一时半会,这或许有些困难。

    “应该快了吧。”

    离清缘这样安抚似地回了一句檐如岁,而后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低低唤一声对方,“阿岁——”

    “我想你了。”

    只要胡诌得够好,男人就会自己倒。深谙此道的离清缘在叹完那一口气后,就发现对面的檐如岁没了声响。

    但怨气值面板上的50降到了49。

    过了良久,她才又听见檐如岁忽喂了一声:“离清缘,我明天能去找你吗?”

    “别误会!”他很快又补充道,“我才不是想见你,我是把你的这破傀儡人还给你,省得放我这占位置。”

    檀秋祝让离清缘少出些门,她自觉先乖顺个两三天还是有必要的,这几日便都在家中思索对策——

    比如怎么逃婚的对策。

    直到今日,她才出去了一趟。

    檐如岁那日说想见她,思及自己傀儡人还在对方那,离清缘便挑了今天和他见面。

    两人约在一家衣饰楼中,她费了点劲甩掉檀秋祝的人,转身入了掩着的库房。

    库房浸沉在一片漆黑中,唯有倚靠在窗台边的檐如岁一双碧绿眼瞳亮得如映星子。

    “为什么我们见面要这样鬼鬼祟祟?”檐如岁回过头来看她,抱着双臂不满地一皱眉,“这样显得我很像你的情——”

    他别了别脸,很半晌才把那两个字吐出来:“情夫。”

    “什么情夫?”离清缘走到檐如岁身前,扯了扯他的衣襟让对方低头看她,笑盈盈的,“我最喜欢你了,怎么舍得把你当情夫?”

    这句话倒也不能说全是假的,至少在怨气值这件事上,她确实最喜欢檐如岁。

    檐如岁一贯的轻哼声从喉咙里溢出,他从袖子里抽出一片薄薄的灵纸,递给离清缘,说:“我给你这傀儡人再加了点工,更像真人,使用时间也更久了。”

    离清缘刚伸手接过灵纸,就见檐如岁烦躁地抓一抓头发,说:“你真不跟我现在回南疆?”

    “我真的很想回南疆和你在一起,过以前那般闲散的日子,但”离清缘抿抿唇,“表哥的性格你也知道,如果我就这样贸然走了,他定会追杀到南疆来,我我真的怕你们大打出手”

    “那时听他们说,你已死在百年毒潭时,我便”

    像是有些说不下去了一般,离清缘叹了口气,拉过檐如岁的手,语带祈求,“阿岁,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檐如岁也抿着唇,看她半晌,终究是败下阵来。

    他拿出巴掌大小的储物灵囊递给离清缘,移开目光,“这里面是一些符咒,那疯子看你看得紧,或许——”

    “用得上吧。”

    “哎?”

    离清缘接过,故作惊异地一眨眼,而后竟雀跃地蹦起来环住檐如岁的脖颈,轻热的呼吸洒落而下。

    她眉眼弯弯,脸贴着脸蹭了一下对方,声线绵软:“谢谢你呀,阿岁,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叮”——怨气值下降至45。

    檐如岁抬手极轻地揉捻了一下离清缘的耳垂,用很低的声音说:“离清缘,你以往老骗我,我不介意——”

    昏暗中,他的睫羽颤了一下:

    “但这一次,你如果还骗我,我真的会生气的。”

    拿回了傀儡人,又送走檐如岁后,离清缘心都轻松了不少,她回府后找出藤镯,想起自己已好些天没同师灵澈联系了。

    差不多了,再晾着对方就太久了。

    她照例咬破指尖,将渗出的血珠涂抹在藤镯之上,看它刹然亮起,那头的师灵澈像是一直在等待她的音讯,立马便出了声——

    “离姑娘?”

    “哎——”离清缘应一声,说,“看我庚帖啦?”

    师灵澈低低嗯一声:“我已让人送去司天台合婚了。”

    离清缘这会正端着茶盏,刚饮了一口,听到师灵澈的话,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合婚?咦——还有,司天台?司天台她记得,好像是掌管大燕皇室祭祀的地方?

    “你是皇室中人?”离清缘问他。

    “算是吧。”师灵澈垂了垂眸,“那日姑娘说还会回来见我,但我等了姑娘三日,却连一点讯息都没来。”

    皇室中人,怪不得檀秋祝认识。

    但这就有点难搞了,如果师灵澈是仙门的人,她直接跟着他先跑路,把他怨气值消除拿回四分之一力量,再去找檐如岁拿回四分之一力量,就能得到一半力量。

    但——对方竟然是皇室的人,这怎么搞?根本就绕不开檀秋祝啊!

    离清缘脑海里一面想着这件事,一面随口回师灵澈:“我不来找你,你就不能来找我吗?”

    “我正想同姑娘说呢。”师灵澈啊了声,似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很歉然道,“因为太想见到姑娘了,昨日我便叫手下人拿着姑娘留给我的朱砂串珠去寻姑娘踪迹了。”

    朱砂?什么?她来长安,确是带过一条朱砂串珠来,因为那是檀秋祝送给她的第一样礼物。但她从来都只是把那朱砂串珠放妆匣里,从未上过手腕。

    离清缘面色一凝,慌忙起了身急匆匆往梳妆台前去,她拉开妆匣的最下一层,只见原本放置朱砂串珠的位置,已被一条黄绿色的菩提串珠取代了。

    不是吧?演的吧?离清缘不信邪,伸了手去拿那串妆匣里的串珠,在手里左看右看东看西看,复而又掂了三下五下再七下后,她终于相信了——

    这不是幻觉,菩提串珠真的还在她的妆匣里。

    可这朱砂串珠到底是什么时候无知无觉跑她手上的?

    离清缘心下一沉,猛地想起了些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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