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林慕青到新单位上班了，被安排为高一一班的班主任，这是个重点班。在私立学校任教的时候，林慕青的学生是初中生，现在面对的是高中生，自己没有系统学过高中课程，是否能够胜任？林慕青感到压力巨大，她不敢懈怠，把所有空闲的时间放在啃教参和课本上，了解教学目标、教学重点和难点；她的教案就像一个剧本，在课堂上需要板书的内容和需要说得每一句话都详细写了出来。

    学校每学期都会组织老师讲公开课，林慕青做了细致的准备，课后点评的时候，有一位老师评价她是在演课，而不是讲课，缺乏和学生的互动。林慕青去请教同一教研组的组长邓老师，他的课非常受学生的欢迎，从教近二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林慕青，课备的很好，能掌握住教授的重点和难点，但教学内容应该适应学生的实际水平，而不是让学生来适应教材水平，林慕青的问题就在于不了解自己学生的认知水平，这样的讲授很难引起学生的兴趣。为师者是向学生传授知识，目的是让学生掌握知识，学生不感兴趣，一堂课就白讲了，所以，老师的每一堂课，就是和学生之间的合作与共享。

    醍醐灌顶，知道了问题所在，林慕青在课余时间就进入班里，和学生一起聊天，课外活动时间与学生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着急了还会耍赖拽着学生的胳膊不让投篮，想通过这种方式拉近与学生的关系，从而了解他们。老校长站在办公室窗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见到林慕青就开玩笑说她是个“赖皮老师”，但这个“赖皮老师”逐渐受到学生的爱戴。

    林慕青与肖尚远决定寒假举行婚礼，一放寒假，她不顾家人的极力反对与肖尚远领取了结婚证。由于家人反对，林慕青只想邀请几个至亲好友聚一聚即可，可肖尚远坚持要为林慕青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无奈，林慕青只好通知了家人。

    天底下哪有拗得过儿女的父母，林父不想让女儿在没有亲人的祝福中完婚，和林慕青的两个姐姐来参加了婚礼，林母始终不同意林慕青嫁给肖尚远，拒绝来参加婚礼。

    婚礼现场，宾客们熙熙攘攘，交谈声、笑声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种欢快而和谐的氛围。来参加婚礼的人，大多数是肖尚远的亲朋好友，林慕青这边只邀请了夏辰溪和新单位里的几位大学同学。

    人们都说新娘是天底下最美丽的人，一袭婚纱裹身、浓妆艳抹的林慕青在巨大琉璃灯光的照耀下光艳照人，她含笑挽着肖尚远在喜乐的齐声奏鸣中缓缓走向主台。听着结婚证人的絮絮演讲，司仪高声叫唤，林慕青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魏天泽的婚礼，如果那天魏天泽挽着的新娘是她，她的心境又会是怎样的呢？想到此，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涌进眼眶，她仰起头想控制自己，可不受控的眼泪却成串往下滴。

    真正要离开自己的父母，独立去经营自己的新家，出嫁的女儿在婚礼当天都会因舍不得父母而流下不舍的眼泪，肖尚远以为林慕青也是如此，轻轻握紧她的手。

    婚礼结束后，林父在返回之前，语重心长地对林慕青说：“既然选择了这样的人家，就要对人家的孩子视如己出，孩子有什么问题，你让他去管，你不要多管，尽量避免闹出矛盾。对婆婆要孝顺，凡事要学会理解、包容，家庭不是争强好胜的地方，发生矛盾要懂得退让。”随后，林父又对肖尚远说：“慕青还不成熟，你比慕青大很多，不是原则性的事就多让着点她。我把她就交给你了，替我照顾好她。”

    林慕青与肖尚远去火车站送林父及两个姐姐，林慕青看到林父和他们挥手告别的时候眼里闪着泪花，想到自己已是远嫁的女儿，不能时时在父母前膝下承欢，突感凄凉，不由热泪纵横。

    婚后，林慕青天天一早顶着寒风去市场买新鲜蔬菜，想给这爷俩做顿像模像样的饭菜，做一个贤妻良母，由于饮食习惯不同，林慕青做饭水平又有限，嘴已吃叼的肖尚远父女实在不敢恭维林慕青的手艺，肖尚远自然而然接管了厨房。

    肖尚远每天一下班早早就回来了，他一回家就钻进厨房做饭，等饭做好了，肖尚远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后，像模特走台那样走到林慕青前，左手放到后背腰部，右手夸张地向上一扬，再绅士地一弯腰做出请的动作，对林慕青说：“请太太用餐。”逗得林慕青笑出好多皱纹。

    林慕青爱吃零食，肖尚远看到林慕青爱吃的就大包小包往回买，直到林慕青吃腻了，他再换花样买。为了林慕青能够经常和家人联系，他还特意在家安装了一部座机电话。

    林慕青感动极了，有时肖尚远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就跟在后面捣乱，有时也会从后面抱住肖尚远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面带笑容，沉浸在幸福中，她认为肖尚远就是她寂寞夜里不变的依靠。

    要过春节了，林慕青喜气洋洋地与肖尚远去婆家过年，婆婆觉得林慕青结婚时什么也没向婆家要，心里过意不去，让肖尚远的妹妹给林慕青买了一个金戒指，肖尚远的妹妹觉得有点寒酸，又出钱添买一副金耳环，婆婆说这是她当老人的一点心意，让林慕青务必收下，林慕青觉得婆婆没有收入不想让她破费，一再拒绝，肖尚远的妹妹不由分说，将金戒指戴在林慕青手指上，不知所措的林慕青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肖尚远，肖尚远冒出一句：“金戒指都戴手上了，去厨房做饭吧。”

    林慕青心里一惊，立即将戒指摘下放到桌上，用开玩笑的语气反驳道：“孝顺婆婆是应该的，但我不会为了一个金戒指装出孝顺的样子，我去做饭了。”林慕青进入厨房做饭，心里很不平静。别人都以为林慕青一个大姑娘嫁给一个大她十六岁的二婚男人，图的是男人的钱财，而事实只有林慕青知道，她认识肖尚远的时候，他住在同事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根本不知道肖尚远还有一套集资房，她也从来没有问过肖尚远一个月挣多少工资，有多少存款。结婚的时候，林慕青没向肖尚远要一分彩礼，肖尚远带着她去买婚礼穿的衣服的时候，她只选了一身衣服，礼服和敬酒服都是租的，这次春节回来也没有买新衣服，还是穿着结婚时买的那身衣服。林慕青很介意别人怎么说她，但她也知道难堵悠悠众口，肖尚远这一席话，让林慕青觉得肖尚远也认为她是为钱财而嫁他，心下不痛快。

    三月的春风带来了温暖的阳光，三月的阳光带来了明媚的天气，林慕青将肖玥雯也转到这所学校，已嫁做他人妇的林慕青带着春的希望与肖玥雯迎来了新的学期。

    新学期，林慕青的公开课得到了听课老师的一致好评，她的学生与她亦师亦友，无论在学校组织的集体劳动中，还是大型文体活动中，这些孩子大有为老师“两肋插刀”的架势，竭尽所能为班级和她这个班主任争光，林慕青爱死了这些单纯、善良的孩子们。

    林慕青每天下班一回家就会有可口的饭菜摆在桌上等她，吃完饭，她带着肖玥雯进入书房学习。为了给肖玥雯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林慕青不许肖尚远在肖玥雯写作业的时候看电视，肖尚远就关了电视，有时躺在沙发上看书，有时到邻居家串门，在林慕青临睡前他就回来陪她。

    稳定的工作、幸福的家庭，还有那些可爱的学生，林慕青此生夫复何求？

    林慕青结婚后的第二年遇到国企改革，国家下令关停各行政事业单位下属的二级公司，肖尚远就在这样的一家公司工作，被买断了工龄闲赋在家。

    肖尚远无所事事，每天晚上一吃完饭就出门了，临睡前才回来，林慕青以为他是不想影响肖玥雯学习出去串门，后来他周末也出去，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凌晨才回来。林慕青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肖尚远说晚上闲着没事到邻居家玩玩小麻将。这个单元住的都是肖尚远的同事，林慕青怕他心情烦闷，觉得和同事打打麻将也是他排解情绪的一种方式，就没有过多干预，只是嘱咐他不要玩得太晚。

    有一天林慕青中途回家取东西，发现肖尚远居然在楼下的麻将馆里和邻居的一些闲散人员在一起打麻将，林慕青问了小区负责打扫卫生的老郝，才知道这两年来肖尚远每天晚上都会到麻将馆打麻将，根本不是在邻居家玩，下岗后没多久每天下午也开始玩了。

    肖尚远撒谎林慕青有些不愿意了，晚上吃完饭后，肖尚远又要出去，林慕青拦住他说：“你偶尔玩玩麻将可以，但不能天天这么玩，一个男人应该有正经事做，不能成天混在麻将馆里。”

    “谁成天混在麻将馆里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肖尚远不知道林慕青已经看到他了，大声反问道。

    “下午我回来亲眼看到了，老郝也告诉我，说你天天到麻将馆玩。”

    谎言被揭穿，肖尚远有些恼羞成怒，加上肖尚远一直以为林慕青看上的是他钻石王老五的身份，如今他下岗了，林慕青总让他找正经事做，以为林慕青看不起他了，脱口说到：“你现在是看我挣不到钱，后悔嫁给我了吧？”肖尚远瞪着眼说完一摔门出去了。

    肖尚远见林慕青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不再装模作样了，每天中午一吃完午饭就出去了，后半夜才回来，晚饭不做了，也不回来吃完饭，林慕青气得暗自垂泪。

    一天，肖玥雯的物理老师在回家路上碰上林慕青，神神秘秘地对林慕青说：“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但是肖玥雯太胆大了，居然公然和男孩在街上手拉着手，得管一管了，后妈难当，你别管她，让她爸爸好好说说她。”

    肖玥雯的成绩下降林慕青是知道的，为此，她每晚都会检查肖玥雯的作业，盯着肖玥雯背诵，没想到她也居然早恋了。林慕青认为自己就是因为早恋影响了学习，一听物理老师的话如惊弓之鸟，肖玥雯回家后她立即找她谈话。

    林慕青此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自己还是肖玥雯的老师，毫不避忌的将自己的观点和想法说了出来，有些话亲妈可以讲，后妈是不可以讲，肖玥雯的不屑让林慕青觉得这是一次失败的谈话。

    晚上，林慕青将物理老师的话说给了肖尚远，第二天一早他简单粗暴地将肖玥雯骂了一通，顺便把林慕青也出卖了，这一下把肖玥雯推向了逆反的一面，不仅不让林慕青再检查她的作业，还不许林慕青再进入她的房间，吃饭也不与林慕青坐在一张桌上，林慕青气得直埋怨肖尚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慕青认为肖玥雯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林慕青不想让她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在关键时刻放弃自己，于是放低姿态，主动向肖玥雯道了歉，用自己做实例，向肖玥雯讲述早恋的后果，让她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林慕青有几位大学同学也在这所学校工作，住在单身宿舍里，张建宇教数学、梁欣教英语、佟桐教物理，林慕青与梁欣在大学时就非常要好。为了提升肖玥雯的成绩，林慕青与几位同学商量好，每天放学后，由这几位老师分别给肖玥雯补课，林慕青负责给他们做晚饭。

    经过一个多月的补习，肖玥雯这几门功课有了明显进步，物理测验还考了一百分，林慕青给肖玥雯买了她最爱吃的巧克力，当作鼓励，肖玥雯不满足于此，缠着林慕青给她买一身衣服。林慕青带着她去了商店，她看不上肖玥雯选择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自作主张给她买了一身淑女装，肖玥雯一次也没穿过，等林慕青发现的时候，衣服已被肖玥雯剪破塞在衣柜里，林慕青气得将衣服扔在肖玥雯的床上，肖玥雯放学回来看见这件衣服，知道窗户纸已被捅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连补课也不去了，在学校和林慕青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林慕青怕管得太紧适得其反，拜托她的班主任对她严加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