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豆子
“七月半,嫁新娘,纸做嫁衣,皮做马房,骨头卸去熬汤,今晚没有爹娘”
我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小孩嬉闹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时酒劲再一次涌了上来我对着窗外吼了一声:“谁家的孩子,大半夜不睡觉胡闹什么呢?”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外面好像一瞬间就安静下来,就好像刚刚只是我的错觉。
我翻了个身刚要继续休息,塑料薄膜封的木窗户好像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风吹的我瑟瑟发抖。
但是我坐直身子往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
我刚要关上窗户继续躺下突然冷不丁就看到窗下站着几个小鬼头,他们正恶作剧胜利一般咯咯地阴笑:
“哥哥,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他娘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性,我被这些熊孩子折腾的够呛掀开被子穿鞋就打算出去吓唬吓唬他们。
没想到这些小孩子鬼精鬼精的咯咯笑着往外面逃开,听到他们嘲讽的笑声我知道如果不给这些小鬼头一个教训,那我这个陌生的外乡人今天夜里百分百就成了他们的捉弄对象。
挑着马灯我一路向前追,那些小鬼头不仅跑得快而且仗着熟悉村里的地形还不断朝我回头挑衅:“哥哥,快追我呀!”
我加快步子,马灯的火苗在我的手底下来回不断地前后晃动。
可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跟他娘的小时候抬头追月亮一样,明明看到那些小鬼头的身影就在眼前,可就是抓不到。
我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放弃的,不然这些小鬼头百分百会变着法折磨人。
想到这里我心一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催动脚下的步子往前追去,马灯的光影照在村子的土墙上,斑驳的光影和上涌的酒意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就这样又往前追了一段时间那些小鬼头好像知道要跑出村子互相咯咯笑了一番之后闪入黑暗中就没了动静,我暗笑孩子就是孩子这是打算和老子玩捉迷藏。
反正都追到了这里我索性就打算陪这些小鬼头玩下去,就在我挑高马灯刚往黑暗中走了两步,兜里却是有了震动紧接着响起诺基亚手机铃声。
我愣了一下紧接着掏出手机按下接听电话,听筒里传出老徐的声音:“宋命,你到周家屯子了?”
我随口应了两句,听我这边没什么事老徐才松了口气:“那村子是有点说道,不过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你在村里多长个心眼,对了,你在村里没遇到什么事吧?”
老徐的关心让我心里一暖,笑了笑我说道:“没事徐哥,村子里人还挺好的,就是有些喜欢恶作剧的熊孩子”
问道话音未落那边老徐突然抬高声调有一种怪异的声音反问道:“熊孩子?你是说你在周家屯子看到了小孩子?”
老徐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哥,瞧你这话说的,有人的地方当然就有孩子。”
老徐那边明显紧张了起来:“宋命,老子不是和你开玩笑,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孩子?”
我想了想还是回道:“没错,肯定是孩子,我一路追出来有好几个呢。”
那边顿时沉默了,我刚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老徐突然有一种极其恐惧的声音,连腔调都带了颤音:“别管什么熊孩子,听我的赶紧回去,立刻马上!”
老徐最后甚至都带上部队那种老班长教训新兵蛋子的语气。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此时面前的黑暗仍旧没什么动静,我刚要转身照老徐说的离开这里回到小四家。
可不知是我转身太快,还是山风加重,手里的马灯扑拉一声,然后我就嗅到了空气里灯油焦灼的糊味。
灯灭了。
四周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习惯性去掏口袋的打火机然而却是摸了个空。
随口骂了一声这才想起打火机被我放在小四家的桌子上,这一下可就真成了睁眼瞎。
“怎么了宋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老徐应该是听到我的骂声试探的问道。
我回道:“倒霉,风把马灯给吹灭了。”
又是短暂的沉默,老徐那边压低声音说道:“宋命你现在别说话也别表现出来任何异样,听我说你是碰到豆子鬼了”
“豆豆子鬼?”
我的内心像是被猛的一记重锤给敲了一下,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
老徐那边还在用一种刻意的压低声调缓缓说道:“其实周家屯子是对外面的叫法,而附近镇上的人都把那里叫作白尾巴坟,因为在二十多年前山里面曾经闹过豆子也就是天花,很多小孩都长豆子死了,那一段时间山里到处都是死了孩子的女人哭声,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哭声”
老徐的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我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地方。
果然老徐接下来就说道:“那个没有哭声的地方就是你现在去的周家屯子,那时候正赶上地质灾害山里粮食吃紧经常有饿死人的情况发生,尸体就丢在山上任由野兽啃食,而灰毛狐狸吃了死人肉尾巴就会长出白毛,山里人把那叫作白尾巴狗。”
老徐的声音变得有些悲伤:“狐狸一旦变成白尾巴狗就不会甘愿吃那些冰冷僵硬的尸体,它们很聪明知道人没吃的,就会捉山上的兔子和鸡下到周家屯子和村里人交换,起初周家屯子的人还会发了疯一般赶走白尾巴狗,但随着饥荒闹的越来越厉害就有按捺不住的村民偷偷用得了天花的死孩子跟白尾巴狗交换,甚至,甚至”
说到最后老徐都有些哽咽:“甚至连活生生的小孩都拿起跟白尾巴狗交换,当地山里人把这种为人所不齿的畜生行为叫作白尾巴哭豆子半夜杀兔子,而周家屯子就被叫作白尾巴坟,也就是在那以后周家屯子哪怕是有了小孩也会想方设法送出村去以免被白尾巴狗盯上。”
老徐讲完这些,我后背的白毛子汗已然是起了一层又盖了一层,风一吹嗖嗖的冷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娘的怪不得我从进村以来都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我总算明白过来可不就是孩子嘛!
从我进村以来压根一个孩子都没见过,尤其是在老村长过阴寿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孩子凑热闹呢?
到了这个时候我哪还顾得上什么马灯,顺着来时模模糊糊记的路拔腿就要跑。
可还没等我抬脚就觉得背后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搭在了我的左边肩膀上!
然后我就听到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孩子阴笑声:“哥哥,快来陪我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