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方破晓,晨曦微露,温慎舟回到自己的营帐,夏澜处理的井井有条,他没再画蛇添足。
“主将!”关逢在营帐门口喊道。
“进来。”温慎舟抹了抹眼角的泪,整理好仪容,声音平静无波。
关逢推开营帐的门,走进来道:“报告主将,军师天刚亮就去训兵了,属下怎么也拦不住。”
今日的主将有些不对劲,眼眶都是红的,他还没有见过温慎舟如此失态的样子,不禁偷偷打量。
“拦不住就不必拦了,随他去吧。”
温慎舟眼中的哀痛瞬间被冰冷所取代,他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传令下去,整顿军备,三日后在边疆攻打大蛮。”
“是,属下这就去通报。”关逢领命后便离开了。
温慎舟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形图旁,注视着大蛮的布防情况,脑海中闪过夏澜那张苍白而又憔悴的脸庞,心疼得几乎要窒息。
不能再等下去了,要尽快解决掉大蛮这个祸患,让夏澜能够安心养病。
温慎舟走进校场,军纪严明,旌旗飘扬,威风凛凛。
夏澜身体初愈,便站在高台上训练士兵,底下的士兵尽管看着老弱病残,却都斗志昂扬,精神抖擞,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
她正与士兵们操练,忽然一阵熟悉的低沉声音传入耳中,“军师,身体可好些?”
回头望去,温慎舟站在远处,披着墨色皮毛大氅,面容清冷,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已经恢复了大半,不会影响到我们夺回边疆的计划。”
“好,那我三日后便出发,你留在营地里。”温慎舟安排道。
“我不同意,我要跟你一起去。”夏澜毫不犹豫地反对,“我们一起打了两场胜仗了,这次怎么能撇下我?”
她又不是打不了仗,毒素抑制住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不碍事。
温慎舟神色凝重,语气坚决,显然不打算给她反驳的余地,“你刚恢复,身体还很虚弱,军营也需要人坐镇,万一有什么事我也能安心些。”
“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征,不会拖你后腿的,军营这边可以交给其他将领。”夏澜还想再争辩,却被温慎舟打断了:“服从军令,不要再争了。”
见温慎舟如此坚决,夏澜深知多说无益,兵也训的差不多了,她没有再继续争辩,只是闷闷不乐地转身离开了。
他们一同走下校场,夏澜心情低落,一个人走在前头,温慎舟默默跟在她身后,想着如何安抚她。
校场外是一条河,河水清澈,河面上散落着破碎的冰块,是昨夜打水救火砸出来的。河边的柳树还未抽芽,寒风凌冽,像极了边疆的战场,令人心生寒意。
夏澜蹲在岸边,伸出手捧起一汪河水,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意,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能理解温慎舟的想法,无非是担心她的身体,但她还是有些不满,边疆战事吃紧,夺回边疆的计划刻不容缓,她作为军师,自然也要为军队出一份力。
“水太凉了,快撒开。”温慎舟将夏澜的手从水中拉了出来,想用自己的大氅为她擦干。
夏澜把手缩回,甩掉手上的水珠,淡淡道:“人固有一死,我想死在战场上,不是病榻上。”
这句话在温慎舟听来就是夏澜不想活了,他的心被狠狠揪紧,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他心头不断切割。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不敢想象没有夏澜的世间会是怎样的。
“等回京后我会带你回国师府,那里有我夫人最喜欢的梅花,还有我和我夫人一起种的那棵杏树,它三月就开花了,我们一起去看。”
那棵杏树原来还在,前世她与温慎舟一同种下,只是还未等杏树开花她就死了。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国师府会建在东边那么偏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温慎舟和贺骄兰一起种下的杏树。
夏澜挑眉问道:“那颗杏树结果了吗?杏子甜吗?”
“每年都会结果,很酸,是那种硬核的酸涩,酸的人牙疼。”他顿了顿,“你若是喜欢,我们就在国师府种一片杏林,等到长夏,满树都是金黄色的杏子,想吃多少都行。”
“谁会爱吃酸杏啊。”夏澜小声反驳,仿佛真的不喜欢那酸涩的杏子一般。
“你啊,不是吗?”温慎舟笑道,“我还想和你一起过元宵节,吃元宵,看花灯。”
夏澜弯起嘴角,她自然是爱吃酸杏的,要是她能活到那时候,就陪温慎舟回国师府看看,前提是温慎舟不跟那昏暴的皇帝了。
夏澜假意答应道:“那就说定了,等到明年的元宵节,我就和你一起回国师府,看花灯吃元宵。”
温慎舟看着夏澜心情好转,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抱肩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知道夏澜就是贺骄兰,但两人都没说破,夏澜不愿提起前世的事,温慎舟亦然,他们仿佛心有灵犀,默契地维系着这种平衡。
夏澜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那我先回营帐休息了。”
“等一下。”温慎舟抓住夏澜的手腕,“我陪你回去,顺便给你煎药。”
他力气使得大了些,平时的夏澜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日她大病初愈,这一拽,她直往后仰,温慎舟未及多想,手忙脚乱的想把她拉回来,反倒被她一同拉倒,“扑通”一声,两人一起跌入河中。
“扑通”一声,两人一起跌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两人,夏澜挣扎着想推开温慎舟,而温慎舟则紧紧抱住她,生怕她在水中溺毙。
“你放开我,我会游水。”她被搂的喘不过气,奋力从温慎舟怀中脱身。
难怪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温慎舟再不放开她就要淹死了。
夏澜没好气的瞪了温慎舟一眼,后者则是松开手无地自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游上岸后,夏澜全身湿透,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她咳嗽不止,身体颤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慎舟也是浑身湿透,满是愧疚地说:“我带你回营帐换身衣服,免得你受凉。”
夏澜没有说话,她实在是太冷了,只能由温慎舟扶着她走向营帐。
来到营帐门口,温慎舟让夏澜先进去换衣服,他去煮姜汤。
夏澜换好衣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营帐中弥漫着姜汤的香气,温慎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走过来,递给夏澜。
“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吧,对不住。”
夏澜接过姜汤,吹了吹热气,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姜汤的热度顺着喉咙滑下,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和温慎舟呆在一块总没好事,夏澜喝完姜汤,没有和温慎舟搭话,她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头发,然后坐到桌边,把擦干的头发扎了起来。
她的头发全都用一直木簪束起,只留下一缕发丝在额前,显得既英姿飒爽又皎如玉树。
“夏澜,”温慎舟紧张开口,“你生我的气吗?”
他心中有些忐忑,看着夏澜继续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拉你下水,让你受了惊吓,但我也是无心之举,你能原谅我吗?”
夏澜抬起头,看向温慎舟,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后怕。”
她不生气,在落水那一刻温慎舟是想救她的,所以她不想太过责怪他。
“你放心,我不会再这么不小心了。”温慎舟向夏澜保证。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夏澜故意问道,想看看温慎舟会是什么反应。
温慎舟被她这一反问,脸上露出尴尬的笑,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夏澜陷入了危险之中。
看到这家伙的奇怪模样,像八年前一样腼腆,恍惚间夏澜觉得他不是阴险的国师,而是那个年纪尚小的少年,未经世事的温慎舟。
夏澜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这人怎么还是老样子,她决定还是别让他自己在那纠结了,否则她真怕他自己把自己给逼疯了。
她道:“好了,你也落水了,去喝碗姜汤吧。”
夏澜的原谅让温慎舟如释重负,他道了声谢后,去盛了碗姜汤,一饮而尽。
喝完姜汤,他坐回桌边,与夏澜面对面。
日头已高悬于碧空,营帐里烧着炉火,烘的两人身上暖融融的,一缕缕水汽在空中飘散,偶尔发出一些轻微的噼啪声。
夏澜的头发还未完全干透,乌黑的发丝垂在额前,泛着淡淡的光泽,温慎舟注意到她眉宇间有些疲惫,他柔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夏澜愣了愣,没想到温慎舟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讲。
温慎舟直视着她的眼睛,带着莫名的温柔启唇:“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贺骄兰的女子,出身于贺大将军府。她性情独特,不喜琴棋书画、女红,唯独钟情习武。每当父亲练武时,她便躲在角落偷偷观看,渴望有朝一日能像父亲一般武艺高强。贺大将军疼爱贺骄兰,于是破例传授她武艺,她也因此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一次进宫,贺骄兰结识了体弱多病的三皇子温慎舟,她和别的女子不同,她胆子大,性子活,不但敢和三皇子讲话,还带他去游山玩水,骑马射箭。从此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温慎舟和贺骄兰长大了。”
“皇帝得知两人青梅竹马,遂下旨赐婚。温慎舟本就钟情于贺骄兰,自然乐意接受,他满心欢喜地期盼着迎娶贺骄兰为妻,然而,这却是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