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别
余眠吃的很快,真是饿极了,几乎是狼吞虎咽,吃相算不上好看,过意的去。舌头烫麻了,再好吃的东西也索然无味,只为满足肚子空瘪的饥饿感。
反观,半天过去,梁旗川面前的馄饨还是刚端上来的模样,分明的泡在汤里,连面上的蛋丝也没搅开。
“我去付个钱。”说罢,余眠起身,绕开塑料板凳,径直走向王六。
价位表模糊,涂涂改改看也看不清,来这的回头客肯定不少。王六嘴里哼着不知道什么词的歌,摇头晃脑,打着节拍手里的活停不下来。
“老板,两碗馄饨多少钱?”王六低头搅和沸水里翻滚的馄饨,一声暗哑,参了几分慵懒轻柔的女声滑入他耳际,忍不住抬头,热水腾起薄雾,朦胧一片,一张小脸楚楚动人,明媚的眸子,流盼出妩媚,妖妖艳艳足矣勾人魂魄,几缕碎发漫不经心别在耳后,只是十六七的年纪,丝毫不逊于影视明星的美艳动人。
王六眼都看直了,打了快半辈子光棍,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这一眼,值了,梁哥好福气!
“呃……十块。”王六话也说不利索,怯生生的眼睛直往余眠脸上瞟,努力克制,突然脊背发凉,头皮一阵一阵酥麻,一道狠厉的目光死瞪住他,眼神里遏制不住的警告意味,不知道在心里撕碎他几次了。
王六马上低下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梁旗川正在慢条斯理小口喝汤。
余眠从口袋里翻出钱,递给他,王六伸到一半的手悬着,这钱是接……还是不接。
隔空和梁旗川对视,他似乎听到了,或是早有预谋,轻轻一点头,王六这才放心接过钱,小心揣在兜里。
余眠缓步走到梁旗川面前,终于吃的差不多了,浅浅一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吃,拜拜。”冲他挥手,告别。
王六见她走远了,拖着一张板凳,凑到他旁边,递上那张十元纸币:“梁哥,钱给你。”
梁旗川拉开外套拉链,双手插兜:“死性不改。”
王六离得远了些,大气也不敢出,坐到他对面,手搓着膝盖,裤腿磨的光亮发白。赔笑:“梁哥,下次保证不看,内个小姑娘,怪好看的,长的挺招人稀罕,就多看了几眼。”
梁旗川也不否认,“嗯。”
王六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屁颠屁颠搬着凳子坐回去,突然把手搭在他肩上:“我王六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看人贼准,我看的出来,您对内姑娘有点意思。”
梁旗川喉结微微滚动,用很认真的语气问:“很明显吗?”
王六摆摆手故作高深:“不会,最起码小姑娘看不出来,这一点我敢肯定……”
“走了。”话还没说完,梁旗川起身离去。
王六叹了口气:“这样怎么追人小姑娘啊,唉……”才发现手里还拿着那张十元纸币,真是大人有大量。
余眠回到家,苏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地上捣鼓一大堆文具,没看到李可盈。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说不出的微妙。
一个想打想骂,钻心挠肺的恨意达到了极点,又无能为力。
一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余眠也没多看她一眼,径直往房间走,苏琪拦住她,抓住她纤细的脚腕。
“今天,我…对……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妈妈。”眼里却没有一分一毫的愧疚,仿佛是在执行某人的命令,拉不下脸,扭扭捏捏,连装都不会装。
又耍什么花招?
这样的戏码她也不是没见过。不过,这配角冒头了,离正戏还会远吗?
余眠俯下身,无辜纯净的双眸青青滟滟,用原谅了一切温柔似水的话语,说:“这件事本来我也有错,不怪你。”
长得漂亮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苏琪心灵受到了抨击,对着这样一张脸,怎么能说出那样不堪入耳,伤彻心扉的话,这一刻她巴不得把一切罪恶的苗头掐掉,摧毁劣的园子,整片整片的苗子顷刻枯萎,靡土一方。
“啊…哦,没有,不是,呃,我的错,是我做的不对。”她竟然主动认错!倒也在余眠的意料之中。
苏琪原先家境不错,她的父亲、李可盈的第一任丈夫做的是古玩生意,向来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苏琪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又是独生女,看上什么了,张张嘴就有人送到她面前。更别提打她了,她爸妈连一根寒毛也舍不得动,倒是铸了一身娇气。
她的字典里就没有“认错”这两个字。
只可惜,古玩行的水太深了,摸不清,人也一样,看不透。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男人,一声不吭离家出走,留下孤儿寡女的母女俩,和欠了一屁股的债务,最后砸锅卖铁,赔的倾家荡产,身无分文。苏琪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到了这般田地还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李可盈心里有愧于她,为了弥补父爱的缺失,还是像以前一样溺爱她,尽量满足她提的一切要求,也把她惯的目中无人。
她这张嘴又停不下来,原先还是好好的,后来一发不可收拾,体重蹭蹭上涨,她这个性子,没有人敢说什么,只在背地里看笑话。
她也没什么朋友,身边人多少都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她,她也是真傻,从始至终都以为所有人喜欢她,因此引以为傲。家道中落,也没一个人多看她一眼,向她伸出援手。
人永远没法细看,论谁扒干净了,心底都是黑的。不浮于表面,不显露在外。
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永远活在父母编制的美梦里。
即使梦碎了,也有人愿意冒着划破手指的风险,一块一块粘黏好,替她重新造一个梦。
直到余眠的出现,将她目中无人的傲气挫的烟消云散,没见过几次,倒被摁在地上打了两次,她也不敢发横。
余眠笑得人畜无害,洗涤心灵,眸子里匿着看不见的汪洋大海,天真于无形中设下陷阱,反客为主,等待着好戏被推翻。
余眠想明白了。
对待不同人,就应该用不同策略,从斑斓灵魂里揪出一个,捏造成另一个自己。
假的变成真的。
面对一切。
“那我先睡了,晚安。”余眠刚迈出一步,苏琪又拦住她:“你等一下!”低头翻翻找找,挑出一只五色按动圆珠笔,肥硕的手指钻入她手心,塞进去里:“给你的,那就算…和好了。”
“好,谢谢。”违心的话术炉火纯青,不过也是一个孩童解决问题的方式,总不能辜负吧。
余眠进门,把笔规规矩矩装进铁盒,只是装装样子,这笔就是在中间充当牵线搭桥的作用,她没打算用,保不齐最后还要完完整整还给苏琪,在外头多待一分都是煎熬,连空气也充斥着呛鼻的刺激。
苏琪还傻愣在门口,痴痴地笑,浑身肥肉一抖一抖,下巴堆了不止三层,幻想着明天和余眠一起去学校。
李可盈提着馄饨走上来,一路上都在想和余眠坐在一起的男人,一身混混气,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真的出去鬼混?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打开门,已经半夜三更了。
去洗手间的间隙,余眠从房间里走出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和轻微的脚步声引起李可盈的注意,门是不是门关?进贼了?她蹑手蹑脚扯开一条门缝,扒在门上,睁着一只眼往外看。
余眠?这么晚了还出去……不会……跟过去看看。
余眠绕到院子后面,梁旗川站在树下,路上没几个人影。
“穿这么少,不冷?”
“出门太急了,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啊?都这么晚了。”
梁旗川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袋子撑的鼓鼓囊囊,口都封不上,吃的喝的什么样的都有,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梁旗川出声,拉回她的视线。
余眠愣住,手收缩在袖子,晚风凉飕飕的,想去接,但理智告诉她不行:“谢谢你,但是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他眼里闪过细碎慌乱,好像只是一眨眼间,一瞬恢复平静,尽数被余眠捕捉,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出去?那我不是见不到你了,小鱼怎么办?”
梁旗川把东西放在她脚边:“我养着,收了吧,就当替我送行。”路灯昏暗,看不清脸,深邃无波的双眸好像泛了红。
“那我就收下了,保重。”余眠刚要走,转过头突然叫住他:“梁旗川,我们还会再见吧?”她最厌恶离别,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至亲挚友一个接着一个离她而去,最后只剩下她一人,比死了还难受。她在等梁旗川的回答。
“一定会。”
路灯昏暗,人影绰绰,炽热约定。
太突然了,余眠都没有缓过神,明明刚还在一起吃馄饨,这会竟要分道扬镳,这就是命吧。
李可盈躲在暗处,看的云里雾里,离得不远,一个字也听不清,二人也没有发生什么,她也不好做把柄,大作文章,毕竟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