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 50
“怎么了由理奈,”万次郎一脸疑惑,“突然停下来,你的车不能动了吗?”
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跟过来啊!在十字路口我无声呐喊,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车没事。”
“那就好。”
心里想好了新目的地,再次发动爱车的我却被叫住了:“你要去的不是那个方向吧?”
被注意到了。突然警惕了起来,想要掩盖自己的失误,于是我说:“说得也是,我不小心搞错了。”
不对!这才是真正的失误!mikey疑惑的表情看得我冷汗直冒,根据刚才的行驶方向是根本没法判断出我要驶向哪里,他刚才会说这话单纯是出于直觉,我的反应太过度了。可瞳孔却没法停下颤抖,奇怪,我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mikey见我久久不回话,居然连忙从巴布上下来:“脸色好差…你没事吧?”
他绞尽脑汁该如何应付现在的状况,想到那天医院里坚仔和自己说的“要有为他人着想的心”,但又想到女孩那天在河坝旁说的“可以尽管找茬”,脑内开始天人交战。
“真的生气了吗?”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不是吧这就生气了”和“哈哈真的假的”。让我庆幸他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灿烂地笑了出来:“没有!”
mikey不敢相信:“由理奈你耍我?”
我笑得更灿烂了:“没错!”
他一秒变脸:“是吗。我杀了你啊。”
我轻飘飘地回答:“好。”
mikey的眼神突然清澈了,有些疑惑地盯着我。片刻后似乎是思考出了结果,骑上巴布:“由理奈坐上来吧。”
我看看super cub1999:“那我的零号机怎么办?”
“等会儿回来接她,”mikey说,“总感觉现在的由理奈一个人会出车祸死掉,那样太逊了。你还是坐上来吧。”
这话真是不吉利,内心默默吐槽。
我坐上巴布后座。mikey根本没问我要去哪里,擅自决定好了目的地。
路过鲷鱼烧小摊时,不出我所料mikey停了下来:“大叔,给我一个红豆馅的鲷鱼烧。”
“好哟,那边的小妞呢?”
“我不要。”
大叔周遭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已经说明了他的水平。我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一脸期待的瓶瓶罐罐。
mikey被路边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我则默默看着大叔的制作过程。他先是在模具中倒入现成的面糊,过了一会在罐子里找出一个贴着“红豆味”纸条的瓶子,把里面红艳艳的东西挤了进去,然后合上模具。
mikey催促:“大叔好了吗?”
大叔镇定地回答:“快好了。”
实际上他忘记倒另一边面糊了,mikey催他才不紧不慢再打开模具倒上。这种水平还能骗到顾客。我开始思考以后找不到工作摆摊卖鲷鱼烧的可能性。
“好了小哥。”就站在我近处的mikey一脸期待地接过鲷鱼烧,连忙咬下去,那半熟的内线与红豆味的汁液爆开、滋了我一脸,黏糊糊的馅料顺着脸颊掉进宽松的衣物里。
见状mikey居然又咬了一口,让我的脸雪上加霜。
如此两三次他才意犹未尽地和大叔抱怨:“你这个根本没熟啊。”
我是不是该生气一下?用纸巾简单擦了一下,身上还是黏糊糊的。
mikey得寸进尺在我脸上咬了一口。没有绮念,单纯对于食物的态度。
“好难吃。”
我没什么反应,mikey却苦着一张脸:“你生气了?”
我把纸巾丢进摊位附近的纸篓里:“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因为由理奈刚才没理我。”
这算什么?
mikey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不过由理奈居然真的不会生气啊。因为我是总长吗?”
和你生气有什么用吗。我忍着没说出这句话。
最后mikey获得了摊主的半价赔偿。再度启程,巴布在s·s motors门口停了下来。
真一郎去菲律宾后这里没有转让。看来是被谁接手了,不过今天是休息日,应该没机会见到现任店长了。
“好怀念啊……”自从第二次轮回后就没来过这里了。
mikey闲聊:“由理奈以前来过这里吗?”
“小库在这里住过几天,”我回,“你的大哥照顾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掏出那串钥匙开锁,希望这里的锁眼还没换。mikey今天的问题很多:“由理奈有这里的钥匙啊。”
“嗯。再怎么说我也是在这里住过的啊。”居然打开了,真幸运。
mikey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站在原地,等我已经轻车熟路进入店内才慢悠悠进来。我把门帘重新降下,这次换我问他:“这里现在是谁在管呢?”
“不知道,真一郎走了我就没来过。”
“会是他的朋友吗…”
mikey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心情,在店内兜圈子,时不时摸摸别人的摩托车。身上黏糊糊的,我准备冲个澡,去浴室测试了一下发现水龙头还能用。突然他发出声音:“由理奈和真一郎同居过?”
我已经开始脱衣服了,顺便回他:“是啊。”
哒哒哒的脚步声逼近了,他先是打开了旁边的房门,我听见他小声疑惑“由理奈到哪里去了”。我打开花洒,他被水声吸引过来,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浴室的门。
脱得只剩下内衬的我很无语,把花洒关了:“好看吗?”
浴室内水雾弥漫,眼前的景象让mikey宕机了,他全身上下只有脚上的人字拖适合这间浴室,脚指头很局促。
见他没回话,我白了他一眼继续脱起来,mikey连忙关上了浴室门。
我无情地嘲笑他:“我还以为你不会害羞呢。”
浴室的门是半透的,我能模糊看见他的背影。
mikey靠着浴室门坐下来,耳尖红红的:“…我想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由理奈了。”
那是仲夏,却有些寒冷。快要临近自己的十三岁生日了,别人会送什么礼物呢?即便是mikey也不禁有点期待。
但他是不会承认这点的,只是待在s·s motors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了一点。
今天又找到了去s·s motors的理由。万次郎在店外呼唤自己的大哥:“我忘拿零钱了,换我一点。”
等了很久大哥还没出现,原本以为他就在收银台,其实那只是阴影造成的视线错觉。
想着真没办法,万次郎进入了店内。一边喊着“真一郎”一边打开各个房间的门。有水声,什么啊这种时候还在洗澡。
“真一郎——”
没上锁,万次郎想也没想就打开了浴室的门。但里面的不是自己的大哥,而是一位陌生的少女。
白花花的肌肤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他面前,水声未停,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完全没发现有其他人开门。
这几天满脑子都是东卍、生日、机车和鲷鱼烧的mikey突然看到这种景象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轻声说了“抱歉”就要带上门。
“喜欢看吗?”少女突然问。
万次郎可耻地移开视线:“…还可以。”
“是吗。”
水声停下,少女把毛巾放好,靠近了他。万次郎和那双眼睛对上了视线,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仿佛是已经死去的晶球,充斥其中的只有无穷的黑暗。
奇怪的是万次郎并不害怕,这样的眼神意外让他感到亲切。
“为什么你总是不锁门啊……”
听见mikey的抱怨,我得意了起来,开始调侃他:“就是为了等你进来。不是很喜欢看吗?”
“那我来了。”
这么说着mikey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开门。我眼疾手快滑过去,和mikey在把手上较了好一会劲他才放过我,让我把门锁上。
听见他的轻笑,我气急败坏地骂了两句。偶然瞥见镜中的自己,和那时的自己太不像了,mikey没能回想起来也是难怪。
我露出一个元气的笑容。这种事情没有意义,我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小心挪开一块浮起的瓷砖,取走了下面压着的、沾染了暗红色的刀片。
在那段记忆中,mikey看不到的死角里,少女手里拿着原本包裹在毛巾里的刀片。在那散发着寒光的小小物品即将划开少年喉咙的那一刻,真一郎的声音响了起来:“万次郎什么事啊——”
手停顿了一秒,少年闻声离开,锋利的刀片因为指尖失去力道而落下,划开少女柔嫩的肌肤。
四溅的鲜血和水混在一起,不断交融污染着小小的浴室。
还以为挑这种时候来袭击我的,一定是敌人。
不是也无所谓,如果他不是真一郎认识的人,那时我已经把他杀了。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刀片,内心五味杂陈。
保留下来的时间里我没有做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也就是说我没有进行“会被追究”的杀人行为。可偏偏我自己没法忘掉。
“由理奈,还没好吗?”
“马上。”
我把刀片放进裙子的口袋里,皱着眉头挑了块看起来最干净的毛巾擦拭身体。在收银台找了个塑料袋把黏糊的贴身衣服放进去,坐在巴布的后面直到停放爱车的岔路口。
我示意mikey停下。他托着下巴看我。
我垂眸,视线落在我们的脚上。mikey的足弓上有很多刮擦伤痕,穿人字拖骑摩托这些伤是他应得的。
凭着记忆里我打开一个柜子,里面赫然还放着记忆中的创口贴。这家店现在的主人不知道是和真一郎关系好还是纯粹的懒,这种地方都保留着。
创可贴三年保质期还没过,我把盒子扔给他:“自己贴。”
对我正好给了他需要的东西,他有些意外。说了声“不错嘛”,就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贴起来。等他结束时间又过了好几分钟。
来到店外,我启动super cub1999,问:“这次要和我一起去吗?”
mikey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去了。”
“那再见。”我向某个地方行驶,直到彻底远离mikey的视线才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