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 13
然后我就被当作恋爱树洞被迫听了一个多小时的恋爱故事，充斥着发到网上会被人评价“这都不分手？”的虐心离合与被恋爱脑支配的青春期酸臭味。
我连那个猩红爆炸头不吃甜口玉子烧这种事都知道了，但看样子河谷末子还有半箩筐的故事没抛出来。
还好她自己开始转移话题了。开始把话题跑到了我身上，也不咋样但我实在不想听她的爱情史了。
“凤凰院小姐谈过恋爱吗？”
这触及我知识盲区了。我诚实回答：“没有。”
于是她发出了仿佛看到日本又一次被种蘑菇云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嘘声，自顾自输出价值观：“不去谈恋爱怎么行呢，我们女孩子就应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和帅哥谈几次恋爱啊。”
“你的男朋友很帅吗？”
河谷末子含情脉脉地说：“不帅啊，所以我这生和他谈一次就可以了。”
我不觉得深情，我觉得讲这话的她尬土尬土的：“话说你男朋友是搞摇滚的暴走族吗？”
“只是搞摇滚啦，才不是暴走族。暴走族都是一群给别人添麻烦的坏家伙。”
应该是想起来usg的事，她看上去很生气、又有点被戳破心事的苍白，但又马上豁然开朗：“不过暴走族帅哥真的挺多的，我之前就在这家店里看到一个。”
我已经开始吃第二碗咖喱了，很敷衍地回：“哇，有多帅？”
“形容不出来，就是很帅啦。一米七的样子，眼角有粒痣，看上去很温柔，”她咂咂嘴，在自己脖颈上比画了一下，“不过在这里纹了只老虎，其实很凶吧。”
老虎！我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没错，我看到的纹身图案就是老虎。
“发型呢？”
“翘起来的，有点乱，头发大概到这里吧，”她见我停下吃咖喱的动作连忙问，“怎么了，难道光是听我的描述就心动了？”
不，只是这些特征都勉强和昨天晚上门外的人对上了。虽然刚刚在这家店里，不过这附近人流量这么大，现在追出去也找不到了。
我拿出昨天的录像，停在那人出现的画面给末子看：“是这个人吗？”
末子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这张照片也太糊了，不过我想就是没错。”
我心下了然，收起手机随便敷衍过去。反正这家店覆盖了监控，明天找个丢包之类的借口来看一下吧。
末子神秘兮兮地问：“所以你对他心动了？”
“有点，”我又猛吃了一口，被咖喱辣得吐舌头，“唔，要是他就在我面前说不定会追追看。”
“呜哇？！原来凤凰院你这么主动！我好敬佩啊。”
“那他呢，”末子精准指向隔壁桌的人，戴着眼镜皮肤漆黑、留着经典不良发型，却一股斯文败类气息的少年，“看起来也不错啊，挺帅的。玛利亚要不要追追看？”
说着讨厌不良却对这种一看就是不良的家伙感兴趣啊，我对末子有些沉默。
就在旁边嚼人舌根不太好，我们没有压低音量，很可能被听到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选择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免了。”
“不喜欢这种类型？”
“完全没兴趣。”
喝完了免费的柠檬水，我看了一眼菜单上昂贵的饮料和还剩半盘的特辣咖喱，向河谷末子提议：“我们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点饮料吧。”
她连忙点头，小声说：“可以可以！其实我也觉得这里的酒水饮料太贵了。”
为了让店家安心我先结了账，和服务员说了声还没吃完先别收桌子后出了门。
我们的位置在角落里，但是河谷男朋友猩红爆炸头的位置就在门边，店铺外围都是玻璃，人来人往的人能看见他们嗨皮的样子。看上去吃得挺开心的，也不在意外面路过的人。
自动贩卖机在旁边的小巷口，明明只是躲在了建筑之间的空隙，待在这里却好像逃离了世界，一切喧哗都远离了。
我买了一瓶牛奶马上喝起来，河谷末子拿了一瓶碳酸汽水，她举起汽水，轻轻和我的牛奶瓶子碰了一下。
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子，牛奶因为撞击溅出来。她笑嘻嘻地看着呆愣的我，看起来很得意。
“没有你的话我当时不知道会怎么样。绝对会被揍吧，而且我又没有朋友，说不定会躺在大街上很多天，谢谢你。”
河谷末子长得不算好看，但我觉得她的笑脸称得上美。
内心对未知的不安和对死亡的厌烦压在我的心口。此刻因为她的笑脸，却得以喘息片刻。
……倒也不坏。
嘴角轻轻勾起。堵在巷口，我摆了一个帅气的造型。
“哼哈哈哈哈，道谢之言就免了！愚蠢的羔羊哦，只是如此小恩小惠就让你感激涕零了吗！你的成长之路看起来还远得很呐！”
“唉？原来凤凰院同学是中二病吗？”
“正是！”
说完这句话，我都没忍住笑了出来，牛奶盖子连带飞到了巷子深处。河谷末子强忍笑意：“等一下，我帮你去捡。”
少女蹲下身，捡个瓶盖，应该是很快的，如果没有在拐角处出现的人吧。
高大的男性表情阴翳地抽着烟，经典牛排头，眉毛上有道疤。
他好似呼吸般自然，把瓶盖连同少女的手指一起踩在脚下。
河谷末子看见来人，脸都绿了。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却不知怎么的让男人怒火烧得更旺：“老子正烦着呢——你这女表和条虫子似的不停叫叫叫，吵死了！”
男人的身形高大，我条件反射性想找个同伴一起上。大概是刚在聊天中河谷末子展露出对她男朋友笨蛋一样的喜欢，我退到了巷口，正好猩红爆炸头看了过来。
我焦急地开口：“快出来！她被——”
比起先意识到隔着玻璃他听不清，我应该进店找他这件事。更快的是他本能收回的视线，一瞬间的慌乱后开始以更快的语速和同伴聊天，摆出一副没注意到我的样子。
……该死的。
时间被浪费。我回到巷子里，牛奶只喝了一半，连同玻璃瓶一起被砸断。
男人看过来，看到我手上拿的玻璃瓶，还有下落的牛奶。还没等他发作，我就用玻璃瓶狠狠刺入了他的腿部，他吃痛松开，我连忙拉起河谷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知道在往哪里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一直有末子的喘息夹杂着哭声，听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跑了很远很远，直到我们两个都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身上也都是汗。
“跑…跑了很久啊，感觉都忘记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了，就是在一直跑，”末子东张西望，“这里是哪里？”
我撩撩刘海，思考怎么和她讲她男朋友的事：“不知道，打个计程车回去算了，我请客。”
“不行，我还要回去。”
“到哪里去？”
“刚才那家店啦，我钱还没付呢。”她目光有些躲闪，不太好意思。
我有些困惑：“我付过了哦？”
“我知道的，”她的声音小了下来，“是我男朋友那桌啦。”
瞬间我想起来了她和我讲述的爱情故事里，明显美化了男方但依旧很软蛋的种种行为，当下决定尊重他人命运。
“好吧，”我耸耸肩，“不过那个男人可能还没有走远。”
河谷末子露出睿智的笑容：“没关系，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走回去了。”
“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我想干脆今晚就去找个理由看看店家的监控好了，河谷末子一脸被感动到的表情。我看看四周的建筑，虽然有些区别，但还是渐渐和记忆中的地图画上了等号。
是的，我把这片的地图都背下来了。
好像跑了很久，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跑多远。我们看上去蛮狼狈的，慢慢走回去给了我们打理外表的时间。
身心放松下来后河谷末子开始找各种话题闲聊，多类事件在她口中都变成了辅佐她的心情，让她宽容男友的道具。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是啊对对，这反而把她感动坏了，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么认可她过。
“真正的爱就像火一样，”她总结，“你就像飞蛾，奋不顾身。”
……这女人太强了，这种屁话我都不能面不改色地讲出来。
逐渐接近了之前的店面，人流却突然骤减，不过还有零星几个往店铺的方向走去。逐渐感受到了异常，飘散在空气中的，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啊…”河谷末子发出了无法理解事实的感叹。
我们在警戒线后，和他人站在一起仰望着包裹在火光中的咖喱店。有几个穿着店员制服的人在旁边抱怨，发尾微焦。
我没忍住重复了河谷末子的话：“‘真正的爱就像火一样’。”
“那只是比喻！”原本失落的她闻言激动地反驳，“做到这种程度就是单纯的纵火犯啦！”
“嗯，”我敷衍地回答她，“那再见，祷告时间结束了，余和汝都该回到棺中陷入长眠了。”
“哎？你去哪里？”
“回家。你不给你的男朋友打个电话吗？”
河谷末子被我提醒才想起来，拨通号码后放到了耳边，然后再次拨通，持续了三四次。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他挂掉了……”
“可能是睡了，明天再找他吧。”
“但是我没有地方睡了，”她解释，“我住在他家，我没有钥匙，都是他带我回去的。”
“住酒店吧，不用结账了刚好把那些钱拿去。”
河谷末子语气很谨慎：“最好不要是…那么公共的地方。”
她以渴望的眼神看向我。
我靠别，我的房子里没法住除了小库以外的活物！
“为什么，汝是罪大恶极的逃犯不成？看不出来啊。”
“没有，就是…暂时不想被父母找到。”
“离家出走？”
她神色痛苦地点点头。看来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过我没有了解的兴趣，也不太喜欢她。
不过既然在这里遇见了她，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算了。那汝和余走吧，仅此一次哦。”
她怔怔地看着我，开口大概是想说什么，然后低下头，眼泪滴滴落下。为了控制住抽泣的身体，末子捂住了嘴，隐约的“谢谢”从指缝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