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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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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开始的一周后,裴月还和裴雁来高二学年的期末成绩单就到了家长手里。

    莫眠和裴千廷对裴月还在成绩上从不过高要求,只要不是差的太离谱都能过得去,所以裴月还仍旧延续以往水平,成绩保持在全年级中上水准。

    可裴雁来的成绩却让他们难得忧愁。

    莫眠看着桌上的成绩单,每一门功课都是个位数,难以置信道:“他成绩原来这么差的吗?”

    她一直只关心裴雁来的身体和生活状态,却忽略了学习成绩这种现阶段对高中生同样重要的事情。

    裴千廷看了一眼那几行数字,冷嗤道:“蠢成这样。”

    莫眠拍了下裴千廷的手臂,制止道:“别这么说,他是你儿子。”

    裴千廷眼神里仍旧流露出嘲讽,但也没有再继续说了。

    “他只是基础不好,过两天给他找个老师补习一下功课。”莫眠对裴雁来有着莫名其妙的信任,“说不定成绩就可以很快提高。”

    裴千廷却不抱什么希望。

    裴雁来连转学都不肯,铁了心要在青云那种垃圾高中里打转,骨子里是打定了注意要当废物,平常上课都不用心,怎么可能还会上额外的补习班。

    “爸爸妈妈,我换好衣服了。”裴月还从二楼下来,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连衣裙,剪裁良好的裙摆垂至小腿,露出白皙纤瘦的脚踝,耳侧扎着两条辫子,头上系了一条同花色的发带,整个人透出一股清新的美丽。

    莫眠眼神温柔,笑着夸她:“我们月牙越来越好看了,和童话里的公主一模一样。”

    裴千廷没说什么,但对莫眠的话也以眼神肯定赞同。

    如珠如宝地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裴月还得到了父母所有的关注和爱护。

    而当另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时,裴千廷的脸色却微妙的变了。

    永远不变的黑色t恤和球鞋,裴雁来插着兜,随意地站在不远处,眼睛看向别处,和他们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我没有穷到连衣服都给你买不起。”

    裴雁来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我不想穿。”

    “那你怎么不裸奔?”裴千廷冷嘲。

    “因为还要脸。”

    “……”

    裴月还觉得裴雁来一开口就有一种要把所有人噎死的错觉。

    莫眠看着这对父子,生怕他们吵起来,连忙打圆场:“本来就是家宴,穿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们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裴千廷冷哼了一声,揽着莫眠往外走,不屑道:“能去就是给他面子,迟到就给我等着。”

    裴月还看着父母走远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正要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又瞥到不远处的身影。

    小步迟疑着挪到裴雁来的身边,语气讨好:“我们一起走吧。”

    裴雁来低头看了她半天,就在裴月还被他的眼神盯地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才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今天是裴千廷父亲的寿宴,裴家的子女都从各地赶来参加。

    裴雁来回到裴家的消息没有对外泄露过,其他人更不知道裴雁来和裴月还一出生被人掉包了身份,裴老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打电话痛骂了裴千廷一顿后,又命令今天的寿宴必须把裴雁来带上。

    几辆保镖车在前面开道,裴雁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看着车子开出云水筑,一路驶向今天的目的地。

    他们做的车子驶出小区大门时,与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擦肩而过,裴月还注意到了女生身旁的人,下意识叫出了声。

    林宇凡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姿态潇洒。

    封若华看着车窗内一闪而逝的英俊侧脸,定在原地,眼神微微怔住。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林宇凡看着前方早已消失的车影,声音称得上温柔:“裴雁来的身世原来那么复杂,他现在可是裴氏集团名正言顺的少爷,说起来,比我家有钱多了。”

    “你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没有差距的人,可结果呢?实际上裴雁来跟你可是天壤之别,你应该永远也追不上了。”

    封若华眨了下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宇凡笑了下,语气意味不明,“没什么意思,就是让有些人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封若华同样笑了一声,转身看他,眼神里透着厌恶,“我当然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和你们这些有钱人保持距离。”

    “可有些人总是不长记性,非要往我跟前凑,你说这种人,到底有多贱?”

    林宇凡的脸色“唰”地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喉咙被堵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是他贱,从小到大,都是他跟在她身后跑,想办法往她跟前凑,甚至连去青云读书,也是为了她,可她从头到尾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封若华手指微蜷,最终撇开头,狠声道:“我会认清自己的身份,离你们这些人要多远有多远。”

    车子一路开到了郊区,裴雁来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前方样式古朴的老宅。

    中式设计的建筑结构,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看起来既庄严又静穆。宅子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坪,绿草如茵的尽头是湛蓝的苍穹。

    裴雁来跟在莫眠和裴千廷身后向前走。

    老宅门楣上裱了一个“裴”字,字迹漆黑,笔锋遒劲有力,足以彰显老宅主人的气度不凡。

    走进老宅,裴雁来渐渐闻到了一股花香,不浓郁,却清晰分明。

    他抬头,朝花香的源头看去,才发现从大门进去后,迎面就是一大片无法看到尽头的花园。

    此时正值盛夏,各色花朵开的鲜妍,一位身穿白色丝绸中式上衣的老人站在其中给花浇水,老人头发全白,但并不显老态,相反看起来还有几分智者的姿态。

    裴月还注意到他的视线,提醒道:“那就是爷爷,你见了他不要紧张,他人很好的。”

    裴雁来懒得分给她一个眼神。

    裴老注意到了他们,放下手中的水壶,朝他们直奔而来。

    越过裴千廷,越过莫眠,忽视裴月还,老人一把抓住裴雁来的手,将他抱住,痛哭流涕:“你就是雁来吧,我的亲孙子,都长这么大了,十七年了,爷爷才第一次见到你……”

    裴雁来身体顿时僵直,被突然用力抱住,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想把人一把推出去的冲动。

    抱着自己的亲孙子哭了好一会,裴老才放开他,拉着裴雁来的手摸了又摸,“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长大受了多少苦,要是你在爷爷身边长大该有多好,我们爷孙俩也不能错过这么多年。爷爷真的太好后悔了,当初就应该亲自去医院等着你出生,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把你抢走……”

    裴雁来眼神微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实在受不了陌生人这么亲近。

    虽然这是他名义上的亲爷爷。

    “行了,你烦不烦。”裴千廷出声制止了裴老更进一步的动作。

    “我怎么烦了,你自己亲儿子被人抱走,好不容易回来你就是这个态度,要不是我主动问,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跟我说。”裴老怒斥道,转而看向裴雁来,一脸担忧,“他有没有打你?有没有骂你?要是在家里住的不开心,就来爷爷这里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裴雁来:“……”

    莫眠注意到了裴雁来脸色不自然,开口道:“爸爸,我们先进去吧,雁来第一次过来,还对这里不太熟悉,我们先别站在门口。”

    裴老对裴千廷有不满可以发火,但对莫眠却不能轻易动怒。

    拍了拍裴雁来的背,裴老拉着裴雁来的手往里走去。

    裴月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某一处微微地塌陷。

    说是家宴,但今天来的客人仍然很多,他们到了后没一会,又陆陆续续有一大批人踏进这座老宅。

    裴老一生有两任妻子,裴千廷是后一任妻子所生的独子,两任妻子皆已去世。

    在裴千廷前面还有三位同父异母的兄姐。几个人说不上关系有多亲近,但也没到交恶的地步。

    大伯和大伯母有一儿一女,二伯和二伯母只有一个女儿,小姑单身至今未婚。

    莫眠带着裴雁来和裴月还去叫人,裴雁来跟着裴月还顺从地叫:“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小姑。”

    几个大人抱了抱裴月还后,接着不约而同地盯着裴雁来看个没完,最后异口同声道:“跟小廷长得还真是像。”

    “别他妈这么叫我,恶不恶心。”裴千廷站在旁边,对他们的称呼流露出厌烦的神色。

    “怎么跟哥哥姐姐说话呢。”小姑轻斥了一声。

    接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笑着递给裴雁来,“第一次见面,小姑给你的见面礼,密码是你的生日。”

    裴雁来看着眼前对他微笑的女人,又垂眼看向她手中的银行卡,过了半天都没有伸出手去接。

    场面略微有些尴尬,直到莫眠对他说:“拿着吧,这是小姑的心意,谢谢小姑。”

    裴雁来这才像得到了某种允许的命令,接过后随手装进口袋,说道:“谢谢小姑。”

    接着,大伯和二伯也分别给了他一张银行卡,二伯还给了他三把车钥匙,“男人没有车怎么行,等你回到家三辆跑车就在车库了,二伯可是很大方的。”

    裴千廷冷声说:“他都还没成年,连驾照都没有,开什么车。”

    “不是马上就成年了吗?”二伯不满他的态度:“等你儿子十八岁的时候,你可别小气,房子股份什么的该给人家的就要给。”

    他们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三号,还有三个多月才到。

    裴雁来瞥了眼裴千廷,没有说话。

    但裴千廷却不知误会了什么,语气有些不善:“还没到你生日呢,这么快就惦记上了。”

    裴雁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轻描淡写:“怎么会,我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给我的,我当然得好好接着。”

    “不然,怎么当好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周遭的声音瞬间小了下来,在场众人都听出了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脸色各异地看着这对父子。

    裴千廷眉眼间掠过一抹阴鸷,怒吼道:“裴雁来,你少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是你爸爸。”

    裴雁来面色未变,眼神桀骜不驯,“你说是就是。”

    有佣人端着酒从旁边经过,一瓶洋酒被裴千廷顺手摔了出去,看到他的动作,裴雁来眼里的冷意越来越盛。

    莫眠立刻上前分开两人,拉住裴千廷的手臂,“好了,不要吵了,今天是你父亲的寿宴,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然后又看向裴雁来,眼神算得上温柔,但语气坚定:“刚才是你的态度不好,向爸爸道歉。”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来劝和,让裴千廷不要跟小孩子计较。

    裴月还的视线从大人们之间穿过,看见裴雁来独自站在另外一侧,低着头,游离在人群外,被众人指责,莫名有些孤独。

    意识跟不上行动,她还未思考清楚就已经走上前,拉住裴雁来的手腕,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直接离开。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还能隐约听到身后的声音。

    二伯说:“小廷算是遇到对手了,莫眠,你这个儿子生得好。”

    裴千廷怒道:“你有病,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那是你亲儿子,你朝我发火有什么用,你脾气收敛点,小心他将来不给你养老。”

    “他敢。”

    “……”

    两人走出了会客区,经过花园,脚步踏出老宅后一直走到了草坪上。

    裴月还边往前走,边悄悄回头看了眼他的表情。

    裴雁来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神冷酷:“看什么?”

    裴月还摇头说:“没看什么,还以为你会很难过。”

    裴雁来语气不屑:“我为什么要难过,以为都跟你一样,整天就知道哭。”

    她哭又怎么惹到他了?哭泣是因为心情积压到了一个顶点,她只是如实地将那份情绪表达出来而已。

    这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况且,她也是在遇见他之后,才会经常哭。

    “难道你就没有哭过吗?”她不甘心地问道。

    “你以为流两滴眼泪就可以解决一切。”裴雁来眼里泛起嘲弄。

    简直天真地过了头。

    裴月还抿唇,自动忽略了他语气里的嘲讽,闷头继续往前走,然而没走两步却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力道扯了个踉跄。

    “又怎么了?”裴月还好不容易站稳,抬头问道。

    裴雁来晃了晃手腕,“你想把我抓去哪里?”

    裴月还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一直把他的手腕抓在手里,现下被他一问,连忙松开了手。

    她的表情有些微的惊恐,“我不是故意抓你的,我刚才就是想把你从那里拉走。”

    裴雁来揉了揉左手腕,上面还有她手心残存的温度,他低头问:“为什么要拉我走?”

    裴月还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质问还是责难?

    不安地捏住了裙摆,她往后退了半步,最终坦诚说:“你不是要让我弥补你吗?”

    裴雁来低头看她,她的眼眸清亮,闪过一丝惊慌,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说:“我以为,你希望刚才有人带你离开。”

    被那么多人责骂,她不相信他心里会好受。

    她说完这句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默悄无止歇的蔓延。

    过了很久,裴雁来看向别处,开口,丢给她冷酷的两个字。

    “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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