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两人吃完已经临近八点半，出了店门，一阵夜风袭来，叶离不由裹紧了大衣，程淮景绕到她面前，替她挡住风。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电玩城。
进入大厅，各色灯光环绕，有种未来世界的科技感。
这里游乐设施齐全，叶离从来没进入过这类场所，更不知道那些都怎么玩，跟在程淮景身旁听他挑着适合他俩玩的给她介绍。
买了游戏币，程淮景拉上叶离先去玩了枪击打怪游戏，手持机枪一阵扫射，叶离上手极快，不过几分钟，打怪数量几乎跟程淮景持平。
之后又玩了摩托车赛车，跨坐在摩托车上，跟随屏幕上的道路前行，左右摇摆来去，是叶离未曾体验过的新鲜刺激。
临走前程淮景又带着叶离去了vr体验馆，戴上
vr眼镜，进入异度空间，身临其境感受异世界的神奇；又坐上“星际飞船”，随着座椅360度大旋转，体验了一把太空飞船的真实感。
程淮景难得能从叶离清冷的脸上看到各种丰富的表情，明显感觉出她心情好了不少，整个人都变得有活力多了，又拉着她玩了两次。
叶离全程如同置身于梦幻中，几乎忘却了现实中所有的痛苦。
从电玩城出来的时候，二人通体舒畅，意犹未尽。
叶离以为他俩今晚的娱乐任务结束了，结果程淮景竟拉着她又绕了一圈，找到一家抓娃娃机的店铺，走了进去。
叶离初高中时很少去大型商场，这还是第一次见专门抓娃娃的店铺，店铺很大，大大小小的抓娃娃机足足有几十台，墙面上被各种毛绒玩具占据，叶离环视周围，眼睛应接不暇，童心未泯，宛若回到孩童时代。
程淮景按照活动花一百块钱买了150个抓娃娃币，足足能抓75次，推上小车，带着叶离去抓，叶离自知没那个水平怕浪费死活不抓，程淮景鼓励半天，叶离才抓了几次，无一例外地全部失败。
程淮景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让叶离体验抓娃娃的挫败感，而是希望她能满载而归。
他想送她一大堆毛绒玩具，作为生日礼物。
他曾见过，初中时的叶离，除了最爱吃水果冰粉，还特别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书包上一直挂着一个粉白色的毛茸小兔子，直至高中，换了书包，都没换下那只兔子。
叶离失败了三次，坚决不再尝试，程淮景让她最后再试一次，这次他来帮她，叶离抵抗不了他的哄劝，第四次握住摇杆，紧接着掌心干燥温热的大手覆上她手背，收紧五指将她的细嫩小手完全包裹。
男生的呼吸喷在耳后最敏感的位置，叶离半个身子都酥酥麻麻的，根本无法专注在抓娃娃上。
她缩缩脖子，却听程淮景说：“认真点儿。”
顿时，耳根子都红透了，嗫嚅道：“你，你离太近了。”
程淮景“呵”了一声，不再逗她，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右握着叶离的手开始操作起来。
向左，向前，再稍稍向右一点，确定位置，一按抓娃娃按键，爪钩稳稳卡住那小白鹅的身体两侧，底部爪尖交叉，紧接着右手移动到掉落口，爪钩松开，小白鹅应声掉落，成功+1。
之后叶离不打算再抓，选择旁观，程淮景为节省时间，不再为难她，开始了疯狂抓捕。
他每个抓娃娃机都去试过，最终凭借运气和熟练的技巧，以及选择机器的时机，抓了满满两大推车娃娃，去前台装袋打包的时候，数了数整整三十个，老板脸色苦得没法看，说他用同样数量的币，抓了别人三倍数量的娃娃。
从店铺出来，两人一人提着一袋子娃娃，硕果累累，羡煞旁人。
提着的毛绒玩具数量多重量轻，叶离却感觉沉甸甸的，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在生日这天，拥有如此多的娃娃，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满足过了。
对程淮景的感激不足以用语言形容，回学校的出租车上，她冥思苦想半天，最后还是只憋出一句：“程淮景，谢谢你，这个生日，我很开心。”
程淮景直起上半身斜向叶离一侧，压下隔在他俩中间的几袋子娃娃，似笑非笑：“那，要以身相许吗？”
叶离呆住，被问得脑子都短路了，在男生深情的注视下，恨不得当场消失。
程淮景很喜欢逗她，但不会逗得太厉害，往往得到叶离某个程度的反应就会收手。
他又靠坐回去，佯装失落地叹气道：“算了，就这么点儿东西，还不足以让你以身相许。”
这下说得叶离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捏着小挎包的边边一个劲儿揉搓。
谁知程淮景还不放过她，又说：“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值得更好的，这才哪儿到哪儿。”
叶离的大脑神经已经趋于麻木，可人就像被洗脑一般，还真在脑海里想象出两人穿着婚纱西服，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样子。
顿时脸红耳热，她微晃晃脑袋，将那画面甩出脑海。
东西属实有点多，叶离一个人提不了，程淮景把她送到女生宿舍大门前，已经快到关门的时间了。
他特意看了眼时间，还有八分钟关门。
好在是这个点儿回来的，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不然就他俩这满载而归的暧昧架势，准保明天又被传得人尽皆知。
叶离上了台阶，程淮景紧随其后，距离大门还有几米时，叶离转身正要说再见，却对上了程淮景深如黑潭的眸子，眼底似有什么在涌动着。
还没说出道别的话，两人手里的四个袋子全部被程淮景扯出暂时扔在地上，那人像是一刻也等不急，拽住叶离的手，将她拉至台阶左侧拐角位置的黑暗处。
猝不及防地，她被程淮景紧紧抱住，那力度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即便冬天穿得再厚，贴在一起几分钟后，相接触的部位也传来阵阵温热。
不同于国庆那次从快餐店里被他拉到街上后的拥抱，这次叶离双臂缓缓上移，回抱住了程淮景。
明显感觉到男生身体的震颤，叶离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她猜到程淮景为何会这样，好听的话她不太会说，但很想带给他更多的力量。
两人脖颈处的皮肤几乎是挨着的，如此近距离地跟程淮景接触，叶离心跳快如擂鼓，相拥的每一秒里，她都宛若置身于云端。
大概抱了有三五分钟，程淮景十分不舍地松开叶离，但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男生视线下移，女生柔软淡粉的唇近在咫尺，他强压下吻上去的冲动，又对上她夜色中钻石般漂亮的眼眸。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无尽的渴望中，隐约透着丝丝欲念：“叶离，还需要我等多久，你才会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表白？”
叶离心脏猛得疼了一下，愧意顿生，突然有种想捶死自己的想法，而这，也是她刚刚才意识到的。
如果硬要找个头衔来形容她，她能想到的，只有“渣女”这个词。
明明知道程淮景喜欢自己，明明知道他在等她给出最后的回应，而她都干了些什么，一直拖着，吊着，享受着和程淮景在一起时的心动和愉悦，享受着他的好。
在未曾给过明确回馈的日子里，她像个蒙蔽自己双眼的哑巴，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的谩骂和警告时刻萦绕在耳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后到底会不会和程淮景在一起。
这不是“渣女”，还能是什么。
可她对程淮景是喜欢的，爱意如夹缝中生长的野花野草，弱小顽强，却不会轻易向命运妥协，更不会轻易枯萎死去。
她是期待的，没有谁能想象得到，那期待有多强烈，可同时，脚踝处又似有铁链锁着她，每前进一步都万分痛苦，举步维艰，她始终如热锅上的蚂蚁，煎熬难耐。
这一切面前的男生都不知道，为了那不明确的回馈，任由自己被她吊着，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程淮景眼里的情绪汹涌，叶离甚至不敢对上他眸子，将脸偏向一边，呼之欲出的喜欢和他想听到的回应就在嗓子眼，可各种复杂的感情掺杂其中，扯着她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程淮景轻轻将她的脸正过来，定定注视着她：“你到底，在顾虑什么？是有什么隐情吗？”
被猜中的叶离心脏几乎撞破胸膛，瞳孔骤然紧缩，眼睫颤动如鸦羽，她条件反射般摇头，习惯性当缩头乌龟。
程淮景明显看出她在急于掩饰着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缠着她，拽着她不让她往前走，可他知道他问不出来。
男生不再逼她，额头顶住叶离微凉的额头，轻抚她后脑勺柔顺的长发。
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孩就在眼前，程淮景的气息不由急促起来，强烈的欲望又被他尽数收敛，像压抑在暗处的猛兽。
叶离感受着来自额头处的温热，男生的呼吸滚烫，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以为自己的初吻会在此刻被夺走，然而过了好一会儿，等来的，只有程淮景远离后扑面而来的冷空气。
男生侧过身，不易察觉地叹口气：“好了，还有两分钟关门，你快进去吧！”
说着抬脚就要走，却被身后的女孩堪堪抓住衣角，一如暑假快餐店打工那次，他抓住了她的衣角，场景不一样，只是这次，做出主动的，是她。
程淮景定住脚步，扭头看他，眼底是隐约可见的期待，以及一丝难言的伤感，无论她会说什么，他都接受。
叶离喉咙处吞咽了下，像是做出很大的决定，语气带着恳求，抬眸道：“程淮景，再给我一点时间。”
黑暗中，男生沉默几秒钟，开口：“好。”
目送叶离提着毛茸玩具进宿舍大门，程淮景眼眸深沉。
到底是什么，在扯着她？
如果单纯是以不想引起众人的关注为由，他不相信，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程淮景返回宿舍时已经过了关门时间，宿管大爷破例给他开门，调侃了他几句。
叶离提着四大袋毛绒玩具回宿舍，一进门，谢芸芸见状，“哇哦哇哦”的喊声，差点响破屋顶。
“这么多娃娃，谁送你的？程大校草？”
叶离“呵”了声，点头：“嗯。”
“我的天，还说你俩没关系，这满满的爱意，都快溢出天际了。”
程淮凌心道，她弟这回表现够可以，女孩子，真没几个能抵抗得了毛绒玩具的诱惑，何况还是这么多。
叶离那么多娃娃没地方隔，自己床上柜子里放了一多半，剩下的，又给谢芸芸和程淮凌一人五六个，放床上。
谢芸芸嘴上说着不能要叶离的“定情信物”，拿到手后又爱不释手，立马扔上自己床铺，还把自己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送给叶离，是一本书。
紧接着，程淮凌又捧着一个扁盒子过来，包装精美漂亮，置于她手上，祝福道：“叶离，生日快乐！”
叶离微笑道谢，拆开礼物，竟是一副油画，画的是两个女孩靠在一起，一个长直黑发，表情沉默中看得出心情不错，身姿板板正正，另一个棕色中长发，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正侧头靠着黑发女孩，右手揽住她肩膀，尽显亲昵。
叶离一眼就看出那画的是什么，是她叶离，和程淮凌。
跟被程淮景喜欢上一样的难以置信，能得到程淮凌真挚的友情，也是她未曾想过的。
那种感动她说不上来，就只觉心脏麻麻的，有点疼，有点痒。
这大概就是宿命中的牵绊吧，不去谈火灾爆炸，大学里遇到他们姐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福气。
眼泪在眼眶打转，叶离紧咬双唇憋回去，深吸一口气，扭头回以同样欣喜的笑容：“谢谢你，淮凌。”
程淮凌笑笑，向来自信的女孩脸上竟也露出一丝担忧：“还怕你不会喜欢，怕我自作多情。”
叶离心中一痛，使劲儿摇头：“怎么会，我很喜欢，真的。”
就要往桌上摆的时候，叶离突然发现右下角的署名，chl三个字母清晰可见，她惊讶问道：“这是你画的？”
程淮凌点头：“嗯，上周末我画的。”
叶离惊叹于她的绘画水平，仅仅一个生日，竟值得让程淮凌用心到这种程度，她眼眶酸涩，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溢出。
十一月中旬，小琪的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六科成绩提分明显，班级排名上升了足足二十名。
给小琪上完课，叶离下楼，程女士正在客厅等她，她高兴得不行，对叶离是越看越喜欢，想着小琪未来将近两年的家教辅导，全靠她了。
还特意提出加薪，时薪从之前的二百多，一下涨到三百二，这才多久就涨薪，叶离简直受宠若惊，推拒不得，最后欣然接受。
临离开前，程女士叫住叶离：“诶，叶老师，你留步。”
叶离：“怎么了，程阿姨？”
程女士：“你最近见小景了吗？”
叶离回想了下：“差不多有三四天没见他了，他说家里有事。”
自从生日过后到现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他俩按照之前的约定，每晚去图书馆一起学习英语，除此之外没有因其他事情见过面。
周三那天晚上，叶离去图书馆的时候，没见到程淮景，微信问他，他只说了句家里有事，这几天不去图书馆了，之后就没再说别的了。
叶离心存疑惑回到宿舍，恰好程淮凌这几天也不在宿舍。
对于人家的家事，她终是无权过问，也就没再琢磨着怎么打听了。
程女士叹气道：“哎，这孩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走不出来。”
叶离疑惑，有什么猜测在脑海中产生，问：“怎么了？什么走不出来？”
程女士：“我看你俩关系挺好，也就不瞒着你了，
昨天，是小景小凌姐弟俩生母的祭日。”
叶离回想起程家四口一起来奶奶家慰问那次，那位中年女士又是谁呢？
刚想问出口，才意识到可能会暴露自己，又把问题憋了回去。
程女士继续道：“每年那孩子都会回老家的事发地点呆几天，祭日当天又回这边的墓地整整坐一天。”
“然后就把自己憋在家里不出门，茶饭不思又是好几天，年年如此。”
“连续差不多一个星期下来，整个人瘦一大圈。”
叶离猜测过程淮景的过去应该也是痛苦的，可没曾想母亲的去世，居然让他悲痛成这般程度。
程女士也没把叶离当外人，又说：“你一定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吧？”
“哎，因为他母亲的去世，跟他有关。”
叶离听闻，喉咙处似被堵住，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难过、悲伤、心疼、同病相怜，种种情绪瞬间将她裹挟，她迫不及待想立刻见到程淮景，很想很想。
叶离焦急到牙关都在打颤：“那您的意思是，他现在在家里？”
“他家在哪里呢？越城吗？”
“我，我想去找他。”
能问出这话，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真在越城，她就立马订火车票回越城，一刻也不耽搁。
程女士一脸欣慰：“看得出小景对你不一般，他也没对谁这么上心过，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想麻烦你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别把自己饿坏了。”
“不过，他越城的家爷爷奶奶在住，他家现在在咱京市。”
说着，掏出手机给叶离发了条微信：“我给你把地址发过去了，麻烦你了。”
叶离：“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