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入眠的夜晚
这个夜晚,彻夜无眠的人很多。
霜华躺在床上,看着熟睡的杨宏,心中万分苦涩,她真的错了吗当初嫁给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魏琦同样无法入眠,夏怀安的出现,打破了他和夏云深内心的平静。他不能确定夏怀安是否真的仁善,难道当年郑贵妃之事,他毫不知情,仔细想来,也不是不可能,郑贵妃死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后来梁帝十分忌讳有人提起郑贵妃,凡是被他知道谁议论过郑贵妃,统统抓起来处死。久而久之,郑贵妃成了宫中禁忌,所有人都认为梁帝厌透了她,再也没人敢提起她。
如今看来,夏怀安对夏云深依旧是兄弟情深,魏琦实在难辨这份情义的真假,或许他真的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魏琦苦笑了一声,就算他的情义是真的又如何?在夏云深心里,夏怀安和王皇后一样,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当年的郑贵妃正在逐渐被人遗忘,但在夏云深心里,母妃的惨死成了他多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噩梦,无休止的噩梦,夏云深置身于一片烟雾缭绕之中,一阵冷风吹过,烟雾消失了,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原来自己身在乱葬岗之中,他突然看到了母妃,看到她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满目凄凉地向母妃走去,却撞到了一道看不见的障碍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始终无法撞开那道屏障。
突然间,几条野狗疯狂地撕扯着郑贵妃,她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夏云深拼命地向她冲去,却始终无法冲过去,他无能为力地看着母妃被野狗一点点吞食,看着她变得血肉模糊,残缺不堪。他在疯狂中绝望着,在绝望中哭喊着。
泪眼朦胧之中,他看到母妃一身白衣地向他走来,握住他的手说道:“深儿,你怎么了?不要哭,母妃在呢。”
夏云深发现尸体不见了,野狗也不见了,眼前只剩下母妃一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扑进了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他哭着说道:“母妃,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母妃,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郑贵妃温柔地安慰道:“深儿不怕,母妃没有死,母妃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你看看母妃。”
夏云深缓缓抬头,看到了记忆中的母妃,那么温柔又那么美丽。他笑了起来,笑得痛苦万分,笑得泪流满面,他紧握着母亲的手说道:“母妃,不要离开我。”
郑贵妃温柔地说道:“深儿不怕,母妃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郑贵妃说完以后,身体开始慢慢地消失,夏云深紧握着她的手祈求道:“母妃,不要走,不要走。”
郑贵妃的身体和笑容在他的眼前消失殆尽,夏云深发现他握不住母妃的手,也留不住母妃的人。
他歇斯底里哭喊着,疯狂地寻找着她的身影。
“醒醒,公子醒过来,醒过来就好。”
一番天旋地转,夏云深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重湖紧握着自己的手,眼中泛泪,满脸担忧。
夏云深坐了起来,苦涩地笑道:“重湖,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让我今晚守着你,怕你做噩梦。”重湖说道。
“师父猜的可真准,重湖,谢谢你。”
“公子何必跟我客气呢?公子心里的痛苦,重湖感同身受。”
是啊,重湖和他有着一样的经历,他所受的痛苦,重湖同样承受着,重湖曾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野狗撕扯,如他梦里的母妃那般,他或许比他更痛苦吧。当年他救下重湖,何尝不是亲身感受到了他的痛苦,这些年来,他们救赎着彼此,像是救赎着曾经那个孤苦无依的自己。
夏云深苦笑道:“重湖,和我一起睡吧,像小时候那样,只要你睡在我旁边,或则我睡在你旁边,我们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重湖翻身上床,躺在夏云深旁边。
霜华在杨宏醒来前闭上了眼睛。
杨宏抱住她说道:“华儿,对不起。”
霜华假装熟睡,一动不动。
杨宏继续说道:“华儿,昨天我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霜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杨宏从背后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间说道:“华儿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那些混账话了。”
“杨宏,这几年来,你也不快乐吧?心里积累了那么多的怨恨,难为你了。是我错了,当初不应该迫于形势嫁给你,是我欠你的,我还你自由,你重新再娶一个爱慕你的女子吧。 ”霜华说道。
杨宏闻言脸色阴沉,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华儿,我不会娶别人的,这辈子我只要你。”说完便起身下了床,他贴心地给霜华掖了掖被子,接着说道:“今日我要陪着梁夏太子去见皇上,不能在家陪你了,我会让挽秋嘱咐怡儿,不让她过来打扰你休息,你再睡一会好吗?”
霜华一声不吭,他也毫不在意,穿好衣服以后离开了房间。
杨宏走后,霜华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伤痕 ,心里难过却也无可奈何。她吩咐挽秋给自己准备洗澡水,然后不让她们伺候,自己洗漱更衣,换好衣服以后,才让阿鸳和彩棠给自己梳妆。
霜华问她们:“小公主用过早饭了吗?”
“没有呢,估计小公主昨天跑累了,现在睡得正香呢?”阿鸳笑道。
“那魏将军他们呢?”霜华接着问道。
“魏将军,夏公子和重湖一早便跟着驸马和梁夏太子回宫去了,本来他们是要带着小公主一起的,可是小公主说什么也不肯起床,他们就把小公主丢下了。”彩棠也笑道。
“这丫头,阿鸳,你让人去备些她爱吃的东西,她喜欢百合粥,记得多备一些,本宫去叫她起床。”霜华说道。
霜华掀开连怡安的被子笑道:“起床了,小懒猫。”
连怡安顺势躺在了霜华的怀里,懒洋洋地说道:“五姐,我想再睡一会。”
“不能再睡了,母后已经派人来了,说让你早点回宫,现在都快中午了,快起来吃点东西。挽秋,彩棠进来服侍小公主洗漱。 ”
连怡安睡眼朦胧地坐在餐桌上吃着百合粥,霜华笑道:“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一点。”
“五姐,我还没玩够,我想再多玩两天。”连怡安懒懒地说道。
“不可以的,你要是这么不听话,下次母后可不让你出来了。”
连怡安放下勺子,晃着她的手臂说道:“五姐,你让人去给母后说说嘛!就说你舍不得我,想留我在你府上多待几天,母后一定会同意的。”
阿鸳她们笑了起来,霜华笑道:“你看看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可不帮着你骗母后,”
连怡安甩开霜华的手臂说道:“五姐真讨厌。”
霜华一时没有防备,手臂撞在了桌子上,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连怡慌忙说道:“五姐,你撞疼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霜华笑道:“没事的,不疼。”
“让我看一看。”
“没事的,怡儿,哪有那么娇弱,你忘了五姐是习武之人吗?撞一下没关系的。”
“不可能,你刚才明明就很疼。”连怡安不由分说地掀起了霜华的袖子,霜华来不及阻止。
触目惊心的青紫色伤痕暴露在了空气中,连怡安不可置信地说道:“五姐,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这是怎么回事啊?”
挽秋和阿鸳连忙上前查看,霜华拉下袖子说道:“没事的,前几天练功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脚,一些皮外伤而已,没关系的。”
挽秋说道:“奴婢去拿药。”
霜华笑道:“不用的,现在也感觉不到疼了,挽秋,阿鸳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和怡儿有些话要说。”
挽秋和阿鸳福身退了出去。
霜华看着眼睛泛红的连怡安笑道:“怎么啦?心疼姐姐啦?姐姐都跟你说了,没关系的,习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
“五姐当我是傻子吗?重湖和云深哥哥练功受的伤根本不是这样的。”说完拉开了霜华领口的衣襟,一摸一样的伤痕,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她身上。
连怡安心疼地哭了起来,她愤怒道:“是不是姐夫干的,我这就回宫告诉父皇,让父皇杀了他。”
“怡儿,不要冲动,你姐夫昨晚喝多了,他不是故意的,真的没关系的,帮五姐保守秘密好不好,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要告诉父皇和母后。”
“五姐,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何要容忍他这般欺负你啊?”
“怡儿,这是五姐欠他的,当初我为了不嫁去大朔,为了让母后安心,才嫁给了他,这些年来,五姐从来没有爱过他,但他从来没有怪过我。昨天是他误会了我和魏将军,又加上醉酒,才会如此,五姐不骗你,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五姐真的不爱他,干嘛这么难为自己,和他和离就是了,他若是敢不同意,我们就告诉父皇,看他敢不敢抗旨不尊。”
“怡儿,五姐不能这般无情无义,他若是肯同意和离也就罢了,他若是不同意,五姐不能逼他,五姐不能利用完他以后,就翻脸无情。”
“五姐,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连怡安哭了起来。
霜华把她抱在怀里说道:“傻丫头,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很难再改变了,驸马并无过错,就算父皇逼他和离,言官们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传出去,百姓们只会说我们皇家仗势欺人,父皇最重圣誉,他其实是不会同意的。你说的对,我们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享尽了荣华富贵,但我们身上也比普通人多了太多的枷锁,我们从来都不可以为所欲为,但五姐却希望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