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东西
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去管。
现在她没了一条尾巴,自身都难保,根本顾不上姥姥的嘱托,更别提别的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是压在心上的东西只会越来越重。
况且她只有八条尾巴了,每丢失一条代价都会更大,根本不是对手。菲沁盯着床外飘动的云,在腹内叹了一口气。
一只彩雀飞来,灵巧地落在窗沿,梳理羽毛。菲沁上前用爪子打开窗子,放穗穗进来。
穗穗落地,变回人形,调用法力。
她重伤初愈,法力也不济,菲沁仍旧变不回人,但还好可以说话了。
“我用你的手机给你爸爸发了信息,说你在姥姥那里多住几天,别担心。”随即自责,“对不起菲菲,是我能力不够,害你失去了一条尾巴。”
“反正我尾巴多。”菲沁笑,“这几天,你有查到办法吗?”
穗穗点头。
“迅速提升灵力也不是不可能,你本来就有你妈妈和姥姥的力量,只是你本体修为不厚,暂时承受不了,便自动封印了,但我们可以去吸取日月精华,争取早点解开,恩,就白天吸太阳,晚上吸月亮。”
“那就是多晒晒?”她自动理解。
穗穗说对。
“其实你还可以吸人。”她眨眼,“看你舍不舍得了!”
吸人?
菲沁直觉不太好。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纯阳精气呗。”穗穗不以为然,“有很多妖都这样修炼,你身边的,比如秦大少爷啦!”她话锋一转,双目晶亮地看着菲沁,打了个响指,“不过我知道,我家小狐狸不会的。”
菲沁确实不会。
她被姥姥教过,从不伤人。
还好是冬天,又庆幸是狐狸,不会晒黑,菲沁白天坐窗台晒太阳,晚上就等月亮出来。
想来有用,秦斯诺随她晒。
窗台上的小东西,在月光里仰着一张狐狸脸,透亮的眼睛里满是虔诚。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用,睡得更好了……
卫生间里,菲沁换了穗穗带来的衣服,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许久,才走出来。
她将凤凰蛋自心间取出。
布满彩色花纹的蛋安静的直立在桌子上。
穗穗点着头。
“菲菲,你有没有觉得,壳的颜色在变重?”
第一次见,凤凰蛋颜色偏浅,而此次,蛋壳花了些。
“为什么会这样?”
“跟秦斯诺有关,或者说跟白虎有关。”穗穗说,“看来咱们还真来对地方了。”
白虎是丛林之王,自带浩然正气,而凤凰感受到了,正在复苏。
菲沁决定把蛋留下。
但如果这样,就不能隐瞒秦斯诺。蛋如果被留下,她自然也要留下。看现在外面的情况,她也只能想办法先留在这里。
有脚步声响起。
咯噔,咯噔。
皮鞋踩踏的声音一步一步,不急不慢。
来者明显不善。
菲沁心头一紧,抓住穗穗一把从窗户扔了出去,自己化为原形,收起尾巴躲在沙发后。
钥匙开锁的声音其实不大,在寂静的环境里却格外响,她屏住呼吸,紧随其后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一群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是秦羽诺。
他一身黑,像个恶煞。
“找到它。”
秦羽诺凉凉淡淡地下了命令。
几人在屋里乱窜。
他们也不敢乱翻,但是走来走去,脚步声把原本整洁的屋子扰的杂乱不堪,菲沁莫名有些烦。
有人小声嘀咕:“大少爷那么喜欢狐狸,二少爷为什么要抓它?”
紧随其后有人答:“狐狸会迷惑心智,你看大少爷都被迷成什么样子了!依我看,还是处理了吧!”
“可大少爷生气怎么办?”
“就说它自己跑了,反正是野东西,谁知道。”
正在此时,有人发现了沙发后藏的白狐狸。
包围圈被缩小,几双手同时朝菲沁伸过来,距离越来越近。菲沁惊惧,退无可退,弓起身体呲起尖牙。这招以前都是用来吓小兔子的,现在面对的是一大群人类,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绝不会束手就擒。
他们不怕,还在靠近。
突然一道光飞速闪过,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男人的闷叫声。
是一只雀在他脸上狠抓了一把。
佣人们惊呆了,有抓鸟的,有去拿药的,菲沁趁这一瞬,爬上沙发,灵力开锁,几步窜进了卫生间。
将门反锁。
一群人在外面打不开,也不敢太用力,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轻轻打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愣了。
她长发如瀑,脸孔白净,额头还有水珠在往下滑,滑过纤细的脖子,直接滑进衣服里。
一只细白的手捂着嘴,慵懒又妩媚,裙子有些皱巴,像是压出来的,而上身v领的白毛衣极其宽大,宽到不合身,很明显是男士的,至于谁的,只怕在场有眼睛的都清楚。
望着眼前的场景,她似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羽诺,你怎么在这儿?脸怎么受伤了?”
声音如黄莺出谷,清细娇憨,不谙世事。
秦羽诺脸上还流着血,只管盯着她,眸色阴暗,不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菲沁假装不经意,看了一眼吊灯上的穗穗,放下心来,随即一脸的不好意思:“哦,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斯诺心情好,睡得晚了些。”
其间深意不要太明显。
秦羽诺不想再听,直接问她: “方才有一只狐狸进去,你有没有看到?”
菲沁点头:“有啊,我放它走了,自然生灵,不就应该放生吗?你说呢?”
秦羽诺噎住了。
她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媚态尽现:“我困了,你们还有事吗?”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一群人:……
“啊,对了,羽诺,你的脸得尽快处理一下,不然会留疤的,你过来,我来帮你擦药!”菲沁招手,“怎么说我也是你嫂子,对吧!”
“嫂子”一脸关切。
秦羽诺冷漠地扔下一句“不用”,捂着脸带人走了。
门被关上,菲沁长出了一口气,差点瘫在地上,扶着墙一步步挪回来,坐在沙发上。
这个人真的好可怕,居然趁他哥哥不在带人来抓她,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只小狐狸,会不会已经被他弄死了?
秦羽诺!
穗穗落在窗台边,变回人形,直夸她:“可以呀,不愧是狐狸精!”
菲沁心还在突突直跳。
简直吓死了,后背全是汗。
“只是菲菲啊,你方才说你昨晚跟秦斯诺在一起,现在只怕他全家都知道了,你怎么办?”
菲沁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能怎么样?”
“恩,现代社会,倒也不会怎么样!”穗穗给她出主意,“这样吧,不如干脆结婚吧,提前结婚,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里。”
菲沁蹙眉。
穗穗认真分析,头头是道:“你看,你们俩有婚约,早晚都是要结婚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而且你只有结婚,才能有个秦家人的身份,不然你打算一直扮狐狸躲在这里吗?”
菲沁还是不乐意。
她坐在那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毛衣宽大的袖口。
“这不是一个人能办的,你让我想想。”
穗穗不说了。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眼下最合适的办法。
要跟一个认识没多久的人结婚,在她们动物界倒可行,毕竟看对眼了就可以领回去生宝宝,但是人类世界好像很麻烦,他们的恋爱特别长,事还特别多。
虽然秦斯诺看起来不错,姥姥也承认了,可还是觉得委屈了她。穗穗心里也沉甸甸的,安静地陪着她。
窗外,蓝天清透。
再远的地方,隐隐有黑气浮动,不肯消散。
秦斯诺自学校一回来,就发觉家里人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太对。
原来大少爷表面高冷,背地里也是热情似火呢,暗骚型的哦!佣人们暗自嘀咕,不禁偷笑。而且听说那位未婚妻特别漂亮,长得跟天仙一样,怪不得要藏起来。
咕咕哝哝他也听不清,也不想听,直接就想回去。路过花园,进入客厅,有人叫住了他。
“哥,昨晚过的很逍遥啊!”秦羽诺脸上包着纱布,话里有话。
秦斯诺:“?”
昨晚,菲沁在晒月亮,他就跟着看了多半夜,月光美是美,就是美中不足,困。
“小诺,去看看菲菲睡醒了没有?叫她下来吧。你啊,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样知道不知道?”秦妈妈起身,过来推他,小声还带着嗔怪,“让我们怎么跟陈家交代?”
秦斯诺大致拼凑出了一个事实,菲沁变回来了,而且应该还干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好。”
说着上楼,打开门,桌上蹲着的还是狐狸,看见他,她欢快地叫了一声。
还装是吧。
秦斯诺脱了外套挂在架子上,慢慢走近她,小狐狸眯着眼睛,冲他摇尾巴。
心突然就软了。
他抬手,揉了揉狐狸脑袋。
“我不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秦斯诺轻声,“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菲沁一愣。
她也没打算再瞒他,依然作小狐狸的状态,趴在桌子上,爪子托着脑袋,缓缓道来:“上午,你弟弟过来搜我,我没办法,就变了回来,说……”有些支吾,吐出几个字,“说你跟我昨晚在一起。”
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斯诺靠在桌子边上,盯着地面,也不说话,目光深沉,似乎在想什么,想的入了神。
菲沁用爪子推推他:“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没有生气,我在想,你现在应该可以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吧!”他却道,“为什么会淋成那个样子?”
菲沁坦白对抗恶灵之事,但她没有说自己失去了尾巴。
秦斯诺才明白过来,之所以她宁愿胡说八道,牺牲自己的名誉也不逃出去,是因为外面有更要命的东西,而他这里,可以保护她。但关于白虎,秦斯诺着实不知。若不是她,他还不知道家里竟然有只圣兽镇宅。而这白虎,阴差阳错救了她两次。
“现在怎么办?”秦斯诺问她,“你想怎么处理?如果你觉得难受,我可以找我妈,把事情说清楚。”末了,又缓声安慰她,“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多说,放心。”
菲沁沉默。
秦斯诺也不说了,让她想。
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提醒着时间在流逝。
“结婚吧!”菲沁终于下定了决心,“尽快。”
秦斯诺心间震动:“陈菲沁,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果然他猜对了。
看到凤凰蛋,秦斯诺心里有点酸,她不过是一只没什么灵力的小狐狸,换成人类的年纪可能都还没有满二十岁,居然要扛起这么大的责任。
笨狐狸还真的死扛着。
那天他过去时,她已经被土埋了半截子,只剩了一口气,带回来就发高烧,差点死了。秦斯诺想起来还觉得万幸,多亏自己当时多看了一眼后视镜。
才把她捞回来,却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它必须留在白虎身边才能安全,而我也必须守着凤凰蛋,所以我只有出此下策。”菲沁低着头,手指轻抚蛋壳,神情无比珍重,“它是椽林所有动物最后的希望了,我一定要孵化它。”
手上覆了一只手,轻轻贴着。
有细细密密的温热传来。
菲沁惊讶,抬起头,正撞进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双认真的眸子,带着些微笑意。
他说:“菲菲,结婚吧。”
之后,菲沁被求婚了。
她眼看着秦斯诺像蒋音喜欢看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对她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
往窗口看了一眼。
穗穗在外窗台,冲她眨眼又点头。
她说:“我不愿意,你都没有戒指。”
跪着的人笑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