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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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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风雪将天边压的昏暗模糊,寒风刺骨,将勉强行进着的商队挂得东倒西歪,远望像是银白大地上一条扭曲丑陋的伤疤。

    哪怕在偏远星系的普通行星,飞行器就是运输货物中屡见不鲜的工具。

    可商队中间的铁箱拉车表明,这颗荒无人烟的星球远比想象中的闭塞和落后。

    肆虐的暴风雪撕扯着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粗重的呼吸声里,商队缓缓向前。

    为首的男人两鬓花白。

    虽年岁见老,但长得高大魁梧,腰间别着一支w-73猎枪,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饱经风霜的枪身缠着厚重的布条。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出露地平面的黑色森林。

    被风雪吹的皲裂的脸上露出几分警惕。

    男人声音沙哑,对身旁的百无聊赖的年轻人道:“到了。”

    冰天雪地里,这个年轻人穿的最为单薄,一头红发分外惹眼。

    闻言,琼斯腰腹用力从马背上挺身。

    终于结束了他奇怪别扭的骑行方式。

    在z系索南区几十个行星中,最大雇佣兵团无疑是坦堡汀佣兵团。

    琼斯正是坦堡汀的混混头子,兼职星际海盗。

    所以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个众所周知的万金油,典型的黑白两道双栖型人精。

    听了老家伙的话,他眯了眯眼看着那片森林。

    刺骨的寒风不要命的往肺里钻。

    琼斯吐出了嘴里叼着的细树枝,立刻举起右臂。

    这是停止行进的手势。

    商队最前面的雇佣兵最先拉紧缰绳,而后队伍依次向后吁停。

    “怎么说的?”沧桑的男人侧目问道。

    “老规矩,货分两份,林外放一批,林内木屋里放一批。”

    琼斯翻身下马,揉捏着疲软的肩膀,“卸货。”

    三四个人迅速成一组。

    合力将几个巨大的黑铁箱从拉车上搬出。

    每个箱子都钉得死死的,外面还缠着几圈铁链。

    链条比成年人的手臂还要粗,还煞有其事地贴着几个密封条。

    同去年一样,七个箱子,外面四个里面三个,搬到39447行星北部的森林,再得到一笔丰厚的雇佣金。

    每年如此,十年过去,琼斯的佣兵团从未出现差错。

    琼斯声名鹊起于五年前,很大原因靠的就是这个任务每年的报酬。

    卸货,进森林,再卸货。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距离任务结束越近,琼斯越可见的愉悦。

    他把玩着手中的短匕首,等到部下都忙活完才走进木屋。

    屋内的蛛网在搬运时被扯断。

    地板上踩下去恶心黏腻的触感让他眉头微蹙。

    看着铁箱完好周围也没有异常,他转身准备离去。

    “吧嗒……”声响。

    琼斯低头,发觉腰间的钥匙竟然掉落,捡起时才发现挂绳上凝着一层冰。

    冰天雪地的,脆弱的线绳表面凝了冰又融化,反复几次当然就不牢固了。

    这并不稀奇。

    如往常一般锁门,再在木屋屋门贴上雇主给的密封条。

    手指划过密封条时,琼斯隐约听到了很轻的吸气声。

    他回头。

    发现身后的部下正处理被扎破的指尖,小声地抽气。

    指尖渗出几滴血,像是被木刺扎破的。

    贴好密封条的最后一角,琼斯往回走。

    余光瞥见身后的人,他随口吩咐:“弄不出来可以找老家伙,商队里有随行的医师。”

    穿着厚重防寒衣的雇佣兵顿了顿,面向憨厚的手下挠头直笑。

    “行,老大。”

    琼斯再次确认没有异样,勾唇离开。

    卸完货商队长度缩短,走的也快。

    去时用了一天一夜,来时正巧风雪渐消,白茫茫里一片寂静。

    只用了半天,商队就到达了最近的大型城镇。

    正好临近傍晚,便于落脚休整。

    39447行星落后偏远,人口也稀少。

    常年在风雪中饱受天灾的城镇里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琼斯一行人赶上了城里的接济日。趁着城门打开,大把的流民正争先恐后地涌进城镇。

    目光所及都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流民,嘈杂混乱。

    琼斯远远朝商队的男人摆摆手。

    雇佣兵们就自觉与商队分开。

    琼斯扔把钥匙扔给商队男人。

    “老家伙,明天什么时候走用终端联系我,你要是等不及,就带着钥匙连夜走。”

    说罢,也不等男人有什么反应,就抛玩着一枚琅镑币径直离开了。

    雇佣兵随着青年去了上城区。

    看到琼斯恶劣地将琅镑币扔进流民堆,引来一阵糟乱。

    男人收回目光。

    琼斯哼着曲走进上城区。

    任务圆满完成,他身后气血方刚的雇佣兵们也嬉笑怒骂着,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销金窟。

    不远处劣质霓虹灯在鱼龙混杂的暗街上更显风情。

    -

    一道干瘦矮小的身影走在雪林里,撕扯着神经的痛,密密麻麻。

    楚惊川已经走了三天,手脚早已冻得麻木,只有牙齿遵循本能打颤。

    天色渐晚,夜里的雪林更加危险,同前两晚一样,她找了一棵结实的雪松,直接坐下。

    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恶劣天气里,楚惊川穿着一件破烂的脏保温服,她随手撸起破烂的衣袖,手臂青紫一片的伤口随处可见。

    这样短暂的寂静几乎要把人埋在雪里。

    楚惊川低头,入目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指甲缝里全是凝干的血。

    那是白天抠挖树皮留下的伤。

    前不久吞下的树皮划伤了她的喉咙,稍一咳嗽,她就感受到了喉咙泛上来的血腥味。

    入眼的都是雪,她用力闭上眼,长呼一口气。

    夕阳西下,便任由黑暗吞没自己。

    三天前,楚惊川醒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自己身下的雪早就被血染透了。

    她头痛欲裂,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个小女孩,被丢到了鸟不拉屎的白色荒漠,额头还有一个血窟窿汩汩流血,楚惊川觉得自己之前肯定很招仇,且命大。

    她应该是失忆了,在雪里也不辨方向。好在运气够好,三摸两摸遇到了一个宛如恩赐的路牌,向北三百公里就有一个托克城。

    走走停停了三天,以她的速度,可能还得几天才能找到城镇。

    楚惊川一路上都格外沉默。

    她蓬头垢面衣服破烂的走了很久,又辗转了多个流民堆,才找到一个城镇。

    流民不需要登记,她在城门口领到了一剂营养液。

    救济营养液是最廉价的款式,只能维持不饥饿,谈不上半点营养可言。

    楚惊川垂眸,扣开瓶塞抿了一口。

    常年饥饿的胃一阵抽搐,从喉咙到胃都是火辣辣的疼。

    她坐在城门的墙根。

    看着乱中有序的人群,有人大腹便便,穿着厚实的棉衣,拿着鞭子抽到难民群里维持秩序。

    呵斥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大街上人来人往。

    楚惊川缩成小小的一团,掩在阴影里,火光映在她脸上,摇曳分割出明亮与晦暗。

    短暂的饱腹感,让她的胃处在一种危险的满足里。

    难民每两天能领到一瓶营养剂,而这种廉价的化工制品勉强能让人撑半天,要想活下去,楚惊川还得找到份工作,打打零工养活自己。

    夜晚的托克城太混乱,她这种孱弱的小身板,想活命就得更加小心缜密。

    虽然想着很小心很小心,但是她不就祸,祸来就她了。

    第二天,凌晨的冬日灰蒙蒙,天还没亮,她就被暴力地推搡醒了。

    楚惊川立刻睁开眼,站起来看着被驱赶出去的难民,不明白这是干什么。

    “快!快滚!”

    鞭子抽到肉的声音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人流涌动的更快了,在一片混乱中,楚惊川侧身躲入一个墙角的草篓里。

    得天独厚的瘦小身躯让她完美的缩在阴影处,草篓丝毫不显眼。

    驱逐就这样过了一上午。

    难民的求饶声越来越远,最后破烂的棚子里一片荒凉。

    脚步声由远及近,劣质烟草的味道飘入鼻腔,楚惊川不由地放轻呼吸。

    “忙活了整整八个小时,我这老胳膊老腿是彻底动不了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酬薪是真他妈的高啊……”透过草篓的孔隙,楚惊川看到了一老一小两个人走过来。

    说话的是那个年轻人,手里夹着一根烟,趁换气的空隙,呛人的白烟从鼻孔里喷出,又侧头道:“老约翰,怎么样?”

    被问的是个老头,头发花白,却长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闻言,他偏头吐了一口痰:“行啊,去中城区喝一杯,梅里埃那泼妇我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正好歇歇。”

    年轻人哈哈大笑。

    两人都穿着墨蓝色的警卫服,年轻人百无聊赖的叼着烟,随口又问道:“都说要来个大人物,本来说好的只去菲德尔星,临时改道,真够该死的。”

    老头眯了眯眼,吐着白雾接道:“是啊,人家上层人随口一句话,咱就得拼死拼活地干,这人啊,是真他娘的不公平。”

    两个人距离草篓有二三十步远,背对着楚惊川边聊边抽烟。

    莫约又过了十分钟,老约翰用脚捻灭了烟头,拍了年轻人肩膀一下:“走了。”

    年轻人点头跟上。

    楚惊川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想找准时机偷偷溜出这里。

    视线扫过渐行渐远的两人时,她目光倏地凝住。

    只见不知何时,不远处的墙面滴滴答答了很多粘稠的黑水,黑水汇聚成一滩,像是有意识地伸出一条,正缓缓延伸向两个警卫的方向。

    楚惊川确定刚刚没有这滩黑水。

    前面的两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依旧谈笑风生,殊不知自己身后有滩黑水越来越大,离他们越来越近。

    就在黑水的一条支流触到年轻人脚后跟的那一瞬间,连惨叫声都没发出来。两人瞬间被黑水吞没。

    楚惊川躲在草篓里,心砰砰跳。

    她一动不动地缩在草篓里,突然感觉后背有些潮湿黏腻。

    楚惊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缓缓低头向下看去——

    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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