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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千阶降心魔之辩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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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到苍生求道大学第一场入学考试的时候,不恭站在一群考生之中静静等待号令。

    放眼望去,周遭十几里地,密密麻麻全是小孩,不恭竟是这些孩子中个头最高年龄最大的孩子之一。

    大多数前来参加入学考试的孩子都是各大修仙世家中六七岁的小孩,但也都完成了道法启蒙,多为炼气一、二层,少数能达到炼气三层,极少数孩子甚至能达到炼气四层。

    因此这些小孩看十四岁还混迹在他们当中的不恭的眼神是极为不屑的。

    小孩子们的鄙视链有时候是很奇怪的,如果你的年龄太小、身材太过于矮小瘦弱那你自然而然容易招致霸凌,但反过来你年龄太大个头太高的话也依然会受到鄙视。

    记得那天不恭带着那本《炼气入门手册》如约找到刘长老的时候,刘长老一试便知她已经到达了炼气三层,大惊说道:“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三日时间便到达练气三层者,实乃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呀!”

    之后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绝世天才的刘长老便日日极其兴奋地亲自教导不公,但不恭硬是在随后的几天里没有半点长进,因为她无法安心进行冥想,甚至心态波动大到了没有办法专注聚集灵气的程度。

    “你这心魔不解,终究难以更进一步,纵是天纵奇才也难以逃脱平凡老死的命运。可惜啊,可惜!”刘长老在几日努力之后叹息道,“这几日无论老夫如何问你,你都不肯告诉老夫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孩子你年纪轻轻到底是什么能让你悲伤至此?倘若你告诉老夫的话,说不定老夫能为你开解一二,老夫实在不忍如此天才泯然众人!”

    然而不恭只是拜谢刘长老,对自己曾经的经历却依然不提一字。

    刘长老无奈叹息:“也罢,既然你不肯说,那老夫便不勉强。你这样也是可以进行修炼的,只不过炼气期如果不进行冥想,只靠吸纳天地灵气进行修炼的话,进度会相对慢一些,而且永远无法筑基,所以你迟早还是要进行冥想的,这心魔也迟早得降服。”

    天空中的钟声和提示音把不恭的思绪拉了回来:“各位考生请注意,第一场入学考试即将开始,诸位要先行攀登千层阶,然后再从千层阶上进入一方小世界——幻虚境。”

    天空中的提示音停顿了一会,给了孩子们一点反应时间,又继续道:“千层阶分为贪、嗔、痴、狂、惰五段,每段各有千层,心性纯净之人便可轻而易举踏上千层阶,而心性不纯之人则极难通过此五重天阶,需要靠极强的意志力和较好的身体素质才能爬过。至于心性已经不纯到恶毒地步者,则完全无法爬上阶梯,甚至碰到与其心魔相对应的阶梯就会昏迷休克。中途想要退出者,只需停止前行并大喊三声退出即可,由于种种原因想要退出者会有光圈传送离开。攀登限时10小时,超时未登顶者视作自愿放弃。”

    就在这时孩子们面前出现了一道极为宽阔明亮的通天之阶,这道阶梯除了极其宽阔高大以外,与别的阶梯并无任何不同,至少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考试提示音说了登千层阶前的最后一句话:“千层阶介绍完毕,诸位考生请自行攀登。”

    阶梯太多,路太远,这样高的通天阶这样远的路,即使没有那些检测心性的功能,一些身体素质极其不好以及较为懒惰、心智不坚的孩子也有可能在半路上就会嚷嚷着要下去了。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大多还不知道什么是贪,也没有什么执念,更没有什么非要得到不可但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大多数孩子就像正常爬楼梯一样轻松地攀登着千层阶的第一重阶——贪阶。

    不恭也不例外,再加上她比其它孩子岁数大长得高跑得快,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贪阶尽头,即将登上嗔阶。

    这也太简单了吧!

    没想到刚登上第一节嗔阶,不恭就感到腿一麻,像触电了一般,吓得她连忙退了回来。

    嗔为嗔怒,亦为嗔怨,不恭心中有恨亦有怨,攀这嗔阶对她而言又何谈不难呢?

    只是碰到了这嗔阶一下,便感到整条腿都麻了,那么这接下来的一千级阶梯又该如何爬下去呢?

    不恭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心一横,向后退了几步助跑,然后便狂奔着向嗔阶跳了上去。

    她这一跳便跳过了三级嗔阶,刚一落地便感到浑身一阵触电般的疼痛酥麻。

    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整个身体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于是不恭便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了去。

    真是的,我走不动,难不成还爬不动吗?

    不恭艰难地向前爬行着,每向上攀爬一阶就仿佛要用尽浑身气力。

    但周围的那些比她年龄小好多的孩子,大多却还是像爬普通台阶一样地向上爬着,最多就是感到有点累,出一点薄汗罢了。

    看到这样狼狈攀爬的不恭,有几个小孩指着她并无恶意地笑说:“你看她,手脚并用,像只狗一样哈哈哈!”

    另一个乐得前俯后仰的孩子补充道:“哈哈哈,这姐姐在搞怪逗我们笑,真是个好玩的姐姐!”

    还有路过的小孩劝不恭不要玩得太过火,以免耽误了时间。

    人与人的悲欢是并不相通的,悲惨者的哭泣有时候在幸福者听来也不过是一种奇怪的笑声。

    对于这些出自各大修仙世家的孩子来说,在这个年纪基本上都是家里的金疙瘩肉蛋蛋,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即使大人们对他们偶尔有不公平的地方,对这群六七岁的小孩来说,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成年人的那些花花肠子。所以这些孩子大多心中无恨无怨,至少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仇恨,攀登嗔阶对他们来说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看着四周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地都超过了自己,不恭不禁有些着急。

    但她费了很大力气,到现在也才又爬了十几个台阶,而且越往上爬她所感受到的阻力越大。

    不恭越往上爬,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得自己连背都直不起来,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不恭变得越来越暴躁,频频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不禁怒火中烧。

    她的头越来越晕,恍惚间仿佛看到上面几阶有一个女人凶恶地看着她问:“为什么不管好你弟弟?”这女人说话间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树枝当做鞭子朝着不恭抡了过来。

    不恭看到这根朝自己甩过来的树枝本能地想向下退几阶躲避,但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攀登千层阶,这几级嗔阶是她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

    眼看着这根树枝快要抡到自己脸上了,不恭反而向上抢了一步又上一阶,然后一把抓住了这根树枝冷笑着说:“他作为一个人没有一点管好自己的能力吗?凭什么他犯错却需要我受罚?”

    女人怒极反笑:“谁叫你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呢?你弟弟以后能给我养老,你能吗?我爱你弟弟有用,爱你又有什么用呢?你根本就不配得到爱!”然后迅速地掏出另一根不知从哪来的树枝抽到了不恭身上。

    不恭看着自己的肩膀上缓缓渗出血珠,抬头直视着女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爱,一文不值!”

    然后拿着那根从女人那里得到的树枝反手就抽向了女人,女人怔在了原地愣愣地说道:“你怎敢!?我可是你妈!”

    一鞭落下,不恭怒喝:“闭嘴!你不是我妈妈,你只是一个伥鬼!”

    女人向上退了一阶,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你敢反抗我?你……”

    不等女人的话说完,不恭便又上一阶又挥一鞭:“我有何不敢?你敢说你不是一个伥鬼而是我妈吗?你敢说你幼时不曾对自己因弟弟而受到的不公待遇而愤怒过?”

    眼看着女人又退一阶,不恭又上一阶又挥一鞭:“你敢说你在初入夫家的时候没有幻想过举案齐眉一心一意?”

    不恭又上一阶又挥一鞭:“你敢说你在刚开始发现丈夫与他人厮混的时候没有愤怒心痛过?你敢说你从一开始就相信什么劳什子正宫应该大度和男人都花心的那一套?”

    不恭又上一阶又挥一鞭:“你敢说你在前几次被丈夫毒打时没有想过要离开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不恭又上一阶又挥一鞭:“你敢说你在尚且年少时就因媒妁之言嫁入夫家的时候没有一丝恐惧与怨气?”

    又上一阶又挥一鞭:“你敢说你从一开始就能接受给你那所谓的丈夫生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直到生到男孩为止?”

    又上一阶又挥一鞭:“你敢说你从一开始就是真心更爱男孩而不是因为丈夫和婆婆的逼迫?”

    “你敢说……?”

    ……

    上了一阶又一阶,挥了一鞭又一鞭。

    就在女人已经习惯性地开始躲避不恭手中的树枝抽打之时,不恭这一下却是缓慢地抚上了女人的脸颊说道:“明明你也曾经是受害者,却为什么偏要残害后来者?为什么要加倍残害儿媳,甚至不放过女儿?”

    然而这一下虽然不曾被抽打,但女人却比之前挨那几十鞭的时候抖得更加厉害,她喃喃好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恭放缓语气说道:“你不敢说,那便由我来说,其实我也是用了好久才想明白你们这种人的。因为如果不认同女人天生就是比男人卑贱这一套的话,那你们前半生所受的苦难便终将成为一个笑话,因为你们没有勇气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就是受害了,所以宁可用相信女人本就应该依附男人这一套来麻痹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合理化你们的苦难,使你们之前的遭遇不至于显得太过于血淋淋。”

    女人想要辩解,却又连连后退,不恭又上了几个台阶逼身靠近女人说:“可是残害后来者,并不会使你本身的境遇更好,你以为你的宝贝儿子会因此更加看得起你吗?不,男孩长大了永远只会更加共情他的父亲。所有看不起女人的男人,归根到底也是一样看不起自己的妻子和母亲的,你以为你会是儿子的例外?那就请到医馆里的病床前看看,到底有几个儿子会真的在意父母的死活?临死前床前伺候的,大多到底是女儿还是儿子?甚至在少数病床前就连儿媳妇都有,可偏偏就是没有儿子的身影。仔细回想你的一生,你对你那好大儿的疼爱,是否就是一个笑话?”

    听闻这话,太子妈的双目立刻变得猩红,她没有办法辩解也完全无法反驳,因此才更加恼怒:“我杀了你!混账东西,我杀了你……”

    不恭原本对这女人的怨气很重,但看到自己已经把如此明显的事实摆到她的眼前了她都不愿意承认,突然感到这种伥鬼可怜可悲又可笑。

    不恭永远也无法原谅那些曾千千万万次迫害她的伥鬼母亲,但此时却突然发现她们并不值得她去恨,就像她们其实也并不值得她去爱一样。

    她们的人生已然如此悲哀,她们的世界更是如此狭小,她们不值得以任何形式耗费不恭的感情,无论是被爱还是被恨。

    无爱,亦无恨。

    就在这伥鬼马上要扑到不恭面前时,不恭最后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不恨你,因为你不值得我恨。”然后便以树枝为剑,一剑刺穿了这伥鬼的幻影。

    伥鬼在空中挣扎着消散了,不恭眼前又逐渐显露出了这千层阶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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