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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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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女沟在这辽阔且肥沃富饶的平原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凭空出现的一道极深的伤疤。

    这条沟极深,无论扔下去什么,味道都不至于飘上来,而且崖壁极其陡峭难以取水,所以附近十几个村子干脆把它当成了个扔弃婴的好地方。

    由于这些弃婴几乎全是女婴,只有少数天生残疾四肢残缺的男婴被扔到这里,农家人又大多希望一胎得子而厌恶多生女儿,觉得这些被父母亲手抛至深渊的女孩多多少少也有些活该,再加上这沟里其实也有些不听话被丈夫打死的女人的尸体,当地人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恶女沟”。

    她是由恶女沟千百年来死去的女婴和被丈夫家暴打死的女人的怨气凝结而成的,似妖非妖,似鬼非鬼,怨气和戾气极重。

    但现在,她才刚刚有了一个统一的意识,脑海不再混沌。

    但可能是时候不到,还差一点怨恨或怒气,她的身体却好久都不能凝聚成形。

    “贱人!说,他为什么不摸别人就摸你?”她突然听见身边好像有一个男人的怒吼,还有一个妇人在啼哭。

    “是他自己跟来的,我真的没有勾引他!”女人放声嚎啕。

    啪!

    女人脸上瞬间现出了一个巴掌印。

    “为什么他不尾随别人就尾随你?”男人怒吼道,“还有,我说话的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吗?知道什么叫做妇人的恭敬顺从吗?你出嫁前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信不信我把你从这恶女沟里扔下去?”

    一股怒气瞬间从她的心中汹涌而出,恶女沟上一秒还天朗气清,突然间阴风怒号。

    她在阴沟里猛地睁了眼,一气之下竟化形成功了。

    来不及细看自己长什么样,她猛地从谷底升腾起来,这对正在吵架的夫妻见到她竟直接吓晕了过去。

    “本想直接吞了你这狗东西,但看她浑身是伤,你直接被我一口吞了,未免也死得太轻巧!”她说话的声音似狂笑似怒吼似哀嚎,似婴儿哭声,又似怨女嘶吼。

    也难怪,这是她化形以来说的第一句话,她还不太会说人话。

    可怜的男人已经被吓晕了,又被她使狂风摇醒。

    男人的脸都吓成了猪肝色,颤颤巍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直接当场失声了。

    “嘿嘿……恭敬顺从……嘿嘿……恭敬……顺从了就不会被扔进这恶女沟了吗?打我有记忆以来,到底……哈哈哈……有多少明明已经足够恭敬顺从却还是被扔下去扔到我体内的女人?”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像嗓音沙哑的幼女,还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她还不太会组织语言,一边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边发出类似呜咽哭泣的声音。

    恶女沟的水流变得湍急了起来,疯狂地冲刷着石壁。

    她的身体由于愤怒和尚未定形而疯狂地扭曲,体内竟出现了青紫色的女婴和无数女人的断肢残骸。

    男人哆哆嗦嗦的腿和已经湿了一片的裤子成功诠释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妖怪不是法力多么高强的妖怪,而是还没化形成功或刚化形成功但形态还不稳定的妖怪。

    她在半空中咆哮着,盘旋着,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在天空中笑了一下露出了血盆大口。

    然后分了一丝怨气出去进入了男人体内,自认为温婉可人地对男人一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让你体验一下我所承受的痛苦的万分之一吧乖乖……”

    “记住,我叫不恭!”不恭朝男人眨了眨血红的眼睛,然后瞬间消失于沟壑之中。

    女人是被不恭根据女人自己的回忆用法术送回家里的炕上的,而男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走回来的。

    回来的第一天,他的脚就开始剧烈地痛,不断缩小,不断弯折。

    他的脚终于在第二天的夜里嘎嘣一声骨折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指头折到了脚底板下面去。

    叫来了郎中,可是就连郎中也没有办法毫发无损地把他的脚再掰直过来。

    第三天,他的脚开始发臭,无论咋洗都洗不掉的那种臭,那味道活像老太太的裹脚布。

    又疼,又臭,又腐烂。

    第四天,他的脚没有再发生新的变化,他好像也有些习惯了就这样不下床躺着被家里人伺候的日子。

    只要不再疼,就谢天谢地了,他想。可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腹有一些微微隆起。

    终于到第十天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了,但他不敢对任何人讲。

    现在村里已经有很多人嚷嚷着说他已经中邪了,要赶快把他烧死祭天村子里才能免除灾祸。

    风言风语传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甚至有人说他是天降灾星的。

    所以他死活都不能让人知道他肚子一天天在变大的事。

    但有些疼痛和惊吓不是人靠意志力就能忍下来的,当他感受到一个庞然大物在从他的□□里往出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叫了。

    这一叫,就叫来了附近几个村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待他这种怪胎改如何处理。

    可笑的是,最后杀死他的居然都不是不恭分给他的那丝怨气,而是同村的壮汉亲手把他推入恶女沟的。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要以大局为重。

    “刚子现在生了个怪物,且不说他已经中邪了,留在这会威胁到全村。就说他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个男人,都不好说。”人群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幸好那个怪物难产了,卡在刚子身上,要不然真顺利生下来了咋办?那玩意谁敢碰”

    “既然他生了怪物,那他就不是男人了,那他就是个女人,不,连女人都不是。”

    “恶女沟扔进去多少女人?至今没有活着爬上来的,依我看不如把刚子和他的小怪胎也……”

    “不是我说,要以大局为重……”

    “既然他现在是个女人了,那他进入恶女沟也不算违背祖宗的规矩吧”

    “反正从来没听说过咱们这哪个女人能进族谱的,入祖坟也是要入婆家的祖坟,刚子现在变成了这样,恐怕祖坟也镇压不住,万一死后变成什么邪物你我都得完蛋。”

    “既然他是个女人了,而且祖坟可能压不住他,那还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扔进恶女沟里去。”

    ……

    就这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轻而易举地结束了他的生命,就像结束那些被安上“偷情”、“不恭”等等罪名的女人一样被所谓族群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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