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火花撐著頭，懶洋洋地靠在課桌上打哈欠。
昨晚嘗試著喝了一杯咖啡，結果睡不著了。
講台上的教師往這裡掃了一眼，皺起眉頭，但沒說什麼。
火花成績不差，但總感覺不夠努力，校排雖在前列，但看看背後長宗我部的光環便覺得差強人意，這所高中也不是什麼明星學校。
顯赫的家世卻不夠優秀、不夠頂尖，也不夠顯眼有領導力，便與凡人無異。
膽怯、弱小、遲鈍……
問題兒童，還管不了。
索性也不惹事，就放著，盡到教師的義務就好。
火花打著盹，聽著課堂內容斷斷續續的傳進耳裡。偶然被點到姓名，嚇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站起來答題。
「……正確。坐下。」
「謝謝老師。」
清醒過來的火花開始在腦海中複習著晚宴的與會名單和相關的生意資料，然後默默的長嘆一口氣。
好無聊。
下課了。
躁動不安的學生們像間諜一樣藏著帶有最隱秘心思的信件和禮物，裝作若無其事的行動。
火花這才想起今天的日期。
3月14。
白色情人節。
火花也曾收過，但那是一個爆裂燃燒的陷阱。
之後，相同性質的所有東西，垃圾桶是他們的歸宿。
而甲斐田先生……
想太多了。
情人節時還不曾相遇，自然也不會有白色情人節的回禮。
更何況，根本還沒被喜歡上，後續的一切都只是幻想。
火花看著浮動青春戀愛氣息的校園，身處其中，但終究相距甚遠。
我的愛情，什麼時候才會到來？
窗邊，有幼稚的男生折紙飛機往樓下一丟，砸到心儀女生的頭上，惹來心口不一的白眼和咒罵。
若我的心意也能乘上翅膀飛翔。
願他們飄進願意愛我的人心中。
令人頭疼的社交場合，晃動的人影觥籌交錯，勉強能從主持的唱名與死背下來的人名對上。
長輩帶著晚輩進行一輪「友好」的炫耀比較，也只有這時，火花才會見到身為家主的父親。
自從那之後，火花就再也入不了父親的眼了，連到會場的車都不同行。
火花只不過作為長宗我部的一員，使用著家族的資源罷了。
「妳退下吧。」長宗我部元一說：「和以前一樣。」
「是。」
隨行的保鏢領著火花到一旁，然後退至不會覺得干擾的距離，火花倒了一杯蘋果醋，一邊啜飲，一邊將注意力擴散出去。
超然的視角，換來遲鈍的感知。
看電影一般，只是旁觀著眼前的一切，根據每個人的穿著分辨他們的身份，預設和計算每個人的動向，聽著每個集群的討論將情報做整理。
一如被選為「繼承人」的那場比試。
對比試一無所知的火花看著天橋下移動的人與車，遵照大人的指示，宣告某人的命運。
可以用任何手段扭轉被選中的某人的命運，命運變化的幅度越大，自宣告後過的時間越短，則該宣告者勝。
幼小的火花指著某個不專心的機車騎士說：那個人五分鐘後會死。接著，什麼都沒做。
五分鐘後，機車騎士被超速的卡車撞上，一命嗚呼。
時間過了五分半。
火花贏了。
成為長宗我部的繼承人。
「哎呀～火花大小姐，家主大人身體好嗎？」某家族的子弟過來搭話。
火花慢一拍的回答，「家父身體健康，承蒙關照。」
「聽說——長谷川和佐佐木家的最近在談合作，哇！那真是一筆大——生易啊！」
「嗯。」火花下意識的一應，又急忙補上，「略有耳聞。」
「兩個攔路的死對頭合作了，長宗我部家感想如何？」
「父親大人的想法不是旁人能窺視的。」
「嘁，長宗我部的廢物！」那男人撇過頭，壓低聲音不屑的抱怨。
「那——大小姐～祝妳有個愉快的夜晚。」男人揮著手離開。
在他離去後，火花在原地自己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朝後方打了個手勢。
「伊藤？」
「是。」
「去調查一下，還有，告訴原田醫生，他手下的助理洩露了本家的病理資料，讓他看著辦。」
名為伊藤的保鏢待在原地。
「護短？」
「不！」
火花看了他一眼，「那就立刻去辦。」
「是！」
火花默默的又喝了半壺水果醋，才想起不能多喝。
去上廁所的話，會漏掉很多訊息的。
火花捏著高腳杯，漫不經心的看著地板，在熱絡的交談聲中就像與世隔絕。
期間有一些人走過來，有試探、有邀約，有冷語重傷。
這些都是情報。
情報而已……
柔弱木訥的長宗我部繼承人就像一面靶子，只要杵著，就有源源不斷的情報踴躍的射過來。
至少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不疼的。
不疼……
我是長宗我部的繼承人。
火花聽著角落裡青年才俊的攀比，後方幾人合夥的商業規劃，左邊貴婦們的美容分享，然後看見一個人一邊與人交談一邊靠近擺放香檳塔的餐桌，一不小心踢到桌腳絆了一下，慌亂中往桌上一掃，正好把香檳塔往火花這邊掃來。
火花眼睜睜看著裝著香檳的杯子倒塌、飛濺。
預測到了，但忘了躲開。
溢出的酒液潑濕裙角，子彈般飛射四散的破片劃傷了手。
早知道穿長袖的禮裙就好。
情報蒐集，要繼續嗎？
要繼續吧。
沒有人喊停。
火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布簾的陰影遮住濕透的裙擺，攏了攏肩上的絲巾遮住流血的傷處，轉頭對著玻璃窗的反射確認臉上沒有受傷。
這是家族氣度和情報蒐集的折衷辦法，對吧？
在一片慌亂中，確實可以看到更多東西。
失了氣度的抱怨、不和諧的夫妻、更緊湊的討論和對過失者的檢討態度。
跟在長宗我部元一身邊的保鏢來通知可以先行離開，然後護送火花換了衣服，上車。
時間還早，要整理出收集到的情報，再交由特殊部門與既有情報核對。
甲斐田先生的信還沒寫回覆。
愉快或是美妙的夜晚，都離我很遠。
過去嚐過的惡意，在夜晚席捲而來。
我果然還是不夠成熟。
不夠強大到從容。
不夠穩重到能不再哭泣。
火花抱緊懷中的娃娃告訴自己：
這是最後一次。
致甲斐田先生
謝謝您介紹的夜晚景色。想必俱樂部夜晚的光景一定是我想像不到的熱鬧。誠然，長夜的活力不在星辰，而是歡歌笑語的人們。參加paradox live的各位點亮黑夜，為都市叢林裡的生物獻上光明的娛樂指引，在聽見音樂時感受到的一切，一定也和我一樣有所收穫。
過去，我的夜晚總是與棋盤相對，但現在，我的夜晚多了音樂，目前正在努力學著聽懂。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得到您的指點。
這樣的話，我就能參與場邊的喝采吧。
祝 心想事成
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