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等何青青在两个小女奴的轻声呼唤中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屋子里还是点着烛火。
何青青感觉睡了好舒服的一觉,却又觉得脑袋莫名有点昏。
她坐起来,两个小女奴便端来了洗脸水和漱口水。何青青有些不习惯,陌生地跟着他们俩的节奏洗漱完毕然后换了一件十分有特色的衣服。
为什么说有特色呢。
那不是裙子,是上衣加一条裤子。何青青觉得很是有南禛特色,且……怎么说呢——上衣还好,只是那条裤子的侧边开了,能露出一部分何青青白皙光滑的腿。
“啊这……”何青青看着镜子里穿着这一身衣服的自己,十分不习惯,并且她一点也不像穿着这种裤子出去。
“这衣服……”何青青说,“两位姐姐,有没有别的衣服呀?”
其中一个小女奴低下头应声说:“没有了,姑娘,这是特别准备的华服。”
何青青看着镜子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生无可恋地问:“必须穿这个?”
回话的小女奴点了点头,然后见何青青仍有些为难,又补充道:“就穿一天就行。”
“一天?也就是说只用今天穿一天?”何青青问。
“嗯嗯。”
何青青只能勉强接受:“那好吧。”
然后何青青又被安排着坐在梳妆台之前,被梳妆打扮了好一番。
何青青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被打扮竟也是一件累人的事。原本睡饱了觉的何青青,如今又有点复困了。
好容易梳妆完了,何青青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
“姑娘,小心别把梳好的头发弄散了!”
“姑娘,别弄皱了衣服!”
两个女奴同时说,听得何青青一愣,又只能恢复了安静站立的姿势。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祖丽亚提推门进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穿戴整齐、梳妆完毕的何青青一番:“看来你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何青青看着祖丽亚提,下意识地想:她今天穿得比昨天朴素多了。
在何青青的印象里,祖丽亚提惯常的打扮是闪闪发光的。手上会带着漂亮的宝石戒指,手腕上会有好看的镯子,辫子上戴着饰品,腰带上也挂着金色的长链,脚踝上还会戴着一圈铃铛,走起路来带着轻轻的响动。若是跳起舞来一定会很好看!
可是今天不一样,头发虽然还是梳成辫子搭在肩膀上,但是干净光滑,没有一点饰品。手腕上也什么都没有,衣服也十分素净,甚至没有什么抢眼的花纹,就是一身干净的紫袍,绣着一些不明显的暗纹,脚踝甚至都没露出来。
两个女奴跪在地上恭敬地说:“已经准备好了。”
祖丽亚提走过来,把昨晚取下来的镣铐又重新给何青青拷上。
何青青还想再商量,可惜祖丽亚提没给她这个机会。
“你要是不想回水牢就乖乖戴上。”祖丽亚提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何青青撇了撇嘴没说话。
带镣铐的过程也异常地快,比解镣铐更快。
“好了,”祖丽亚提松手,镣铐又沉沉地将何青青的手往下坠,“先去见殿下。”
祖丽亚提领着何青青转眼到了幽王的宫殿。
幽王的寝宫比何青青住的那间要大得多得多。
幽王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他打了个哈欠,像是刚醒不就,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呢。
屏风外面的桌上,大盘小盘地摆了一桌子吃的,明显是给幽王准备的。
何青青闻着香味,感觉肚子马上要开始咕咕叫了。
“殿下,人到了。”祖丽亚提恭敬地说。
幽王没应她,过会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束好了正冠。
幽王抬眼皮看向祖丽亚提。祖丽亚提依旧毕恭毕敬地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幽王转而看向何青青,看她这身装扮好的模样,眼睛不禁闪烁了一下,但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走到桌边坐下,微微撩起袖子,拿了一块糕饼一样的东西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何青青没忍住吞了一口口水。
等第一口食物咽下去了,幽王才后知后觉似的开口:“免礼。”
祖丽亚提这才动,收了行礼的姿势,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
何青青看着幽王吃东西不禁咽了一口口水,见祖丽亚提半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心想:我们俩什么时候才能吃东西啊。
好一会,何青青终于试探地问道:“我们俩……吃什么?”
幽王闻声抬眉看了一眼何青青,又看了一眼祖丽亚提,旋即收回了目光,没理。
祖丽亚提看了何青青一眼,又垂下来眼眸。
何青青一脑子问号,最后饭还是没吃成,光眼巴巴看着幽王吃了。
之后何青青就被蒙了眼睛,上了马车,走了好长一段路。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怪憋闷的,何青青被蒙着眼睛,只能通过听觉、触觉、嗅觉判断环境。她知道祖丽亚提就坐自己旁边,幽王同她们不在同一处。
待到马车停稳,何青青才重见了光明。
她费劲地抬着镣铐,好奇地撩开马车帘。
外面非常亮堂,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里有一股好闻的花香,远处好像有围墙,外面的地砖是青石铺成的,非常平整。
祖丽亚提抬手把帘子合上:“别乱看。”
“这是哪啊?”何青青问。
“过会你就知道了。”祖丽亚提不咸不淡地回答。
听外面的动静像是幽王已经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我们不用跟着去吗?何青青疑问,但没说。
幽王扶了扶额头,没睡醒似的,强打精神整了整衣衫踏进了王宫大门。
卡在早朝快开始的时间,幽王上了大殿,朝臣们都投来一些讶异的目光,因为幽王长期上朝缺席,然而现在这个时点,也没人敢议论。
幽王站定,往右瞟了一眼,又不耐烦地移开了目光——那站着的是凛王。
全朝上下无人不知幽王和凛王不对付,尤其在幽王抽过凛王鞭子之后就更加显而易见了。
国主上殿瞧见幽王在也难免一愣——这小子竟然来上朝了?
幽王看见他父上的眼神,了然他心中所想,恭敬地往前躬身,小小地鞠了一躬。
国主坐定,众臣跪拜行礼,然后朝臣们就开始奏对。
幽王说是上朝,但其实是在等下朝,全程一个字没听。
一轮奏对完了,国主又闲拉扯着凛王问围猎的事情。
“父上,”幽王忽然插嘴,“儿臣以为凛王时时围猎实在是铺张浪费,应当多加警醒才是。”
国主没说什么,只是宣布散朝。
朝臣都走了,幽、凛两王还都在殿上,两人互相都没正眼看过对方。
国主转身下来出了宫殿,侍官引两位殿下跟着到了后面议事宫殿。
两人坐定,都很默契地把目光避开,绝不让对方的脸进入自己的视线。
祖丽亚提此时带着何青青来到了这里。
祖丽亚提对着幽王行完礼,转头看见凛王也在稍稍有点讶异,随即也向凛王行了一礼,恭敬地喊了一声:“凛王殿下。”
两位都无甚反应,但祖丽亚提已经习惯了。
何青青却一愣,坐在那边的那位就是凛王?!
凛王身形修长,也和幽王一样,穿着交领的衣服,有些像中原的款式,但又融入了南禛的风格,现在正在闭目养神。
祖丽亚提微微俯下身来,向幽王交代了几句然后就告退了。
何青青见祖丽亚提要走,瞪大了眼珠子,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就走了?你留我一个人在这?
祖丽亚提头也不回,何青青左支右绌地犹豫了一阵,还是无奈站定在了原地。
凛王刚刚就察觉到了还有人在,听到锁链轻微碰撞的声音,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面露难色杵在那里的何青青。
因为她是中原人的模样,凛王的目光不住地多停留了一会。
何青青的目光不小心对上了凛王的目光,两人的目光旋即都移到了别处。
南禛国主走了进来,做到大厅正对的桌子后坐定。
幽王和凛王一同起身,单膝跪地,恭敬的叫了一声“父上”。
何青青见两人都跪了,便也跟着跪到了地上。
“免礼。”国主一抬手,示意他们起来。
“谢父上。”两人应声站了起来。
忽然“哐当”响了一声,国主抬眼,幽、凛两王偏身回头看过来——何青青刚想站起来,被手上沉重的镣铐一坠,双手的镣铐砸在地上,带了她一个踉跄。
何青青被三人共同注视着,有些紧张,着急忙慌地挣扎了几下,这才站定起身。
幽王瞧着凛王,眼睛细细地眯成了一条缝。
他觉着很是奇怪,父上一副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模样,反倒是凛王,目光落在何青青身上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不太像凛王的风格。
真是奇哉怪也。
不过也无碍,不必改变计划,且再看看他们反应即可。
“这是哪来的丫头?”国主语气平淡地问。
幽王回过身来,鞠躬说道:“父上,这是儿子给您的生辰礼物。”
幽王的眼睛先是向右撇,看了一眼凛王的反应。
凛王还是那副常见的微微皱着眉毛的冷脸模样,没见什么大波动。
于是幽王的眼神又轻轻往上抬——观察他那位父上的反应。
“这么小一个丫头,送给我干什么?”国主原本不想先问这件事,只是镣铐既发出了声响,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那,故而顺势问一句,不想竟是生辰礼物。
儿子给父亲送女子算是怎么回事,况且看起来还是个年幼的女孩。
幽王慢悠悠地刚想开口说准备好的词,便被国主急匆匆打断了。
“你这些年真是越发乖张了!”国主数落起幽王来,“一点出息没有!你看看人家凛儿,也不知道学着一点!整天的,就知道吃喝玩乐,窝在你那地宫里不出来,一点正事都不干!”
幽王的后槽牙紧了紧,他听了这番数落心中自然窝火,轻轻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父上说得是,儿子哪能比得上凛王呢?儿子不过是一个烂泥一般的人罢了,就让儿子烂在地下算了。”
国主被幽王这一阵揶揄气得不轻:“你……怎么,现在说你两句都不行了?!你长这么大,吃穿哪里少了你的?谁人见了你不得恭恭敬敬喊你一声殿下,你身上哪样东西不是我给你的!你这么跟我说话!”
何青青被殿上这气氛吓得瑟缩了一下,她瞧着幽王的气息愈发急促了起来,有些担心,不知道幽王之后还要说些什么,事态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对父子,瞧着像是冤家。一个怒其不争,一个恨其厚此薄彼。怎么都不对付,瞧着比幽王与凛王的关系还僵。
此时凛王开了口:“父上息怒,小心身体。臣想幽王殿下不过是一时糊涂。”
幽王听了凛王这话,那被霜打了的茄子的势头立即烟消云散,反而来了劲,昂起头来,一改脸色,笑着说:“哦对了,忘了同父上介绍了。”他回身拽着何青青快步上前,“此女身上,种有紫金奴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