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练功
何青青艰难地扒着寒潭的边缘,身体已经浸在了寒潭里——还是那熟悉的体温流失的感觉。
韩柳站着岸边看着何青青这副样子,以为她不会凫水,在那急急忙忙给她讲如何憋气换气,如何凫水。
“我会凫水。”何青青说。
“那你扒在岸边干嘛?”韩柳无语。
“我……我害怕。”何青青支支吾吾,“水里有蛇。”
“你只要不去招惹那蛇,它便不会咬你。便是被咬了,不过晕一会,死不了。”
韩柳见何青青仍不松手,便抬手一推,将她推进了水里。
颍阳门清极阁。
沈清林嘴里叼着半根草,吊儿郎当地坐在窗沿上。
从清极阁二层的位置向下俯瞰,正好能看见太极得一场上,封路阳正和班少臣一来一回地过招。
封路阳此前练的是南派的内功,如今见上一次两派比武切磋的结果北派胜率居上,来来回回软磨硬泡竟真说动了班少臣,让他转到北派来了。
沈清林只觉无聊。
自两个月前开始,花蚨师姐便与班少臣私下讲定,南北两派每月各选十人进行比武,七年后,由综合胜率定究竟谁主掌颍阳。后来两人又分别去说服了卓国莲和迟友白,两位门主出面,便就敲定了此事。只是卓国莲当场又将这时间缩短了两年,变为五年后决断,迟友白倒是也爽快,没墨迹,当场答应了下来。
卓国莲是想早日占领主位,抢占先机,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迟友白则想,不过一时让卓国莲占了上风罢了,等南派武功实力高过北派,到时候,不照样是自己说了算?
这两人看着和气,各自心里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沈清林想。
“啧……刚刚这招非挡他干什么,闪身躲过,攻下半路不就行了?”沈清林嘴里叼着草含糊不清地嘟囔。
“哥哥在说什么?”
一个腰上挂着佩剑,穿着颍阳门服的女孩走过来。
远远定睛一看,这两人的脸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是一个身着男装,另一个身着女装——原来是龙凤双胞胎。
真是世所罕见地相像。
“小羽,你来得正好,看那两人,打的那是什么。”沈清林示意妹妹瞧太极得一场。
沈清羽浅浅瞥了一眼,不甚感兴趣:“哥哥还有心思看人家,要是下个月比武的时候,输了怎么办?”
沈清林无所谓地摇摇头:“反正又选不上我。”
“眼看马上就要第二次比试了,哥哥不努力一下吗?”沈清羽问。
“怎么,小羽想我去?”
“唔……给爹爹挣点面子嘛。”沈清羽说,“对了,家里来信了,你要看吗?”
沈清林望着沈清羽递过来的完好无损的信封,上面正是其母的字迹。
他没接,只问:“这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磨叽让我回去科考的事情。”
沈清羽悻悻低头,又抬眼看她哥哥。
还没等沈清羽开口,沈清林干脆两脚一抬翻出窗外,踩在檐上背对着她。
沈清羽又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便用沈清林刚刚能听到的声音说:“哥哥,要不然……你回去吧。”
沈清林回头不耐烦地瞥了沈清羽一眼,没说话。
“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沈清羽补充道,“这几年我也在颍阳交到不少朋友呢。”
沈清林把嘴里的草吐了出去:“我不回去!”
沈清林又敏捷地翻回来:“这不单是为你,我也不想再回那个家去了,那儿没意思得很。”
沈清林对于上一次归家时的情形仍是历历在目,只是上次沈清羽不在。
沈清林那时才切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人终是容易被身边的人事物影响,这是不可避免的。
沈清林低眉看了一眼沈清羽手中的信,“这信你要是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烧了吧。”
沈清林侧身从沈清羽旁边过:“练剑去了。”
容峰下。
何青青如今已经在寒潭里断断续续泡了快两个月了,今天也如是。
何青青已经在寒潭里找到了一块突出来的石头,踩在那石头上正好能让自己咯吱窝以上的部分露在水面上。
“看来你已经能适应寒潭的温度了。”
韩柳老是从何青青身后靠近,刚开始老能吓何青青一跳,如今已经是完全习惯了,反正容峰下面就俩人:不是你,就是我。
何青青叹了口气:“都泡了快俩月了,人都泡透了,你什么时候教我身法和心法啊?!”
“没大没小。”韩柳吐槽,“怎么跟师父说话呢?”
不过韩柳还是口嫌体正直:“听着:汇气凝神,气沉于丹田,神聚于印堂。运气循行过周身经脉。金生水,水生木……”
何青青听到这已经开始一头雾水了,什么金木水火土的,刚要开口打断,抬眼一看韩柳那认真的模样,还是闭了嘴,只默默在心里记忆这些口诀。
韩柳说罢,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何青青有些无语:就说一遍谁能记住。
“这些听起来是心法,那身法呢?”
“心法都不会还想练身法?”韩柳眼神轻蔑。
“别的门派都是先教身法的,你这……这一开头就讲一堆心法出来,我压根就记不住、也听不懂!”何青青的语气主打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韩柳无语,又耐着性子把心法说了一遍:“这次记住了吗?”
何青青尴尬地摇了摇头:“要不我们海狮先学身法吧。”
韩柳忍无可忍,嫌弃道:“笨死你算了。”转身便要走。
“哎哎哎!”何青青急忙忙招手,“就算不教身法,也把心法再说一遍啊喂!”
何青青拖着湿漉漉的衣服从潭水里爬出来:每日泡两个时辰寒潭,今日算是够份了。
何青青现在已经不像此前那般怕冷了,倒也不是不冷,只是习惯了。她都懒得哆嗦,任由寒冷侵蚀占据自己的身体,听着韩柳的指示,感受自己同寒潭融为一体——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
何青青抬头望天,时间越久她越发的觉得,现在这个情形,就好像自己是一只井底蛙一样——每日只能看到这方寸大小的天空。
等回了石室再出来,何青青身上已经挂了一件青色长衫——那是韩柳匀给她换洗的衣服。她站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好啦,今天吃啥!
“明天不用泡寒泉了。”韩柳吃了一筷子米饭,又夹了块鱼肉。
何青青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但转瞬间又迟疑了:“你……不会反悔,不教我了吧?”
韩柳白了她一眼,没接话,继续吃自己的饭,过了一会问:“山楂还有吗?”
何青青知道他问的是鲜果山楂:“没啦,只剩之前炮制的果干了。”
韩柳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事,反正明天就有了。”
“嗯?什么明天就有了?”何青青说,“对了,我一直想问,这洞里的食物究竟是哪里来的?”
何青青每天除了泡寒潭、做饭、睡觉,根本没别的事做,于是两个月以来一有时间就在所能活动的范围里到处乱转,这里她已经熟得就像数自己身上有几颗痣似的了——但完全没找到哪里有可以出去的地方,除非向上飞出去。
另外何青青还发现石室旁边其实有一小股泉水,清澈甘甜,用来做饭烧菜正好。
所以何青青越来越觉得这洞里的食物很是蹊跷,横竖这里又没种粮食、又没种菜的,而且米还全是精米——怪不得韩柳这么细皮嫩肉的。
韩柳饭罢,放下碗筷,起身要走:“明天你就知道了。”
“哎!”何青青目瞪口呆,“今天该你洗碗啊!”
韩柳挥了挥手,半点没有要回来洗碗的意思。
何青青生气得正要小声骂他两句,空气中便忽然响起了蕴含着浑厚内力的传音,还是那熟悉的男声:“少说我坏话。”
何青青正要说出口的话被堵回了嗓子眼,可自知实在不是韩柳的对手,只能咽下这口气,忿忿不平地收拾起碗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