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在那蔚蓝的大海之中
「呜、呜呜…真没想到老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但还请不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了。」
「因为、因为……呜啊啊啊…」
作为前不久才颁布的经典文学奖的得主,在拒绝了所有采访,停止目前在杂志上的连载后,毅然做出了去往位置偏远的海边小镇的决定……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黑幕。
此时此刻,像是得知了亲友的噩耗般,气势全无的编辑擦着眼泪,口齿不清地呜咽着。
「看不到老师的文章……光是想到这里…就感觉痛苦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有灵感的话,我也会继续投稿的。」
「……不!千万别勉强自己!……比起这份心痛,果然还是更希望老师能养好身体……!」
……啊啊。
正是因为这一点。
任性地推拒采访,暂停更新,甚至于在社交软件上发布了「状态调整,退出使用」的推文……全部的全部,都是来源于最近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文字是作家凝结的活肉。
仿佛是为了应证这样的话语,身为文坛中希望的新星,你的健康状况实在是到了令人皱眉的地步。
从小开始,身体就要比常人更为轻脆,尽管一直保持着这种微妙的病弱状态,却也没有太大的毛病……直到那本挖空了小说家的心血,倾入了前所未有浓烈感情的作品的诞生。
伴随着病痛而来的荣誉,散发着淡淡的锈味。
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暂且远离纸笔的逃避行。
终点站是偶然看见的,医院阅览架上旅行刊物的封面。
『传说中人鱼们的栖息地,宁静梦幻的临海之町』
写真中展示着海边特有的美丽景色,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波涛如同漩涡一般,吸走了观看者的视线……如此纯粹而动人的场景,同样在片刻间敲响了作家的心扉。
环境优美,气候适宜,联系到的负责人也相当热情直爽。除此之外,还有说不定能成为灵感的,当地『人鱼传说』的民俗素材。
一切看上去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至少,在告别编辑,踏上火车,到在这个安静友善的小镇居住的一年间,你从没有一次为那天的小小冲动而感到后悔。
在坠落的日轮下,踩着饱吸了太阳光泽的沙子,一望无际,有如母亲的泪水般纯粹的蓝色抚摸着眼睑。
盐的气味、石头的气味、植物根茎的气味。
鳞片的气味、蚌壳的气味、湿泥的气味。
悠然地漫步在海边,看着燃烧的夕阳融化成深蓝的丝绸,梦一样的夜晚裹挟着月光,将大海变成最古老而遥远的选节……这样的时光,哪怕再度过多少次,也不会觉得腻味。
……啊。
所以说、脑袋转不过来。
至少在前一秒…不,还是说前一分钟吧,视线还在追逐着浪花上翻涌的银芒。
「噗通」
伴随着这样细碎的,鱼类的鳞片划破水面的轻盈声响。
——眼前的一切都颠倒了。
仓促的黑暗中,水流给肌肤带来了令人不快的压力,比想象中还要更咸涩的气息涌入鼻腔,混杂着奇妙的水腥和饱胀……然而,在那一瞬间,身体切实体会到的「沉没」体感,在能够被运行的大脑思考捕捉前,也同样突兀地化作了泡沫。
温和的明亮引导着眼球的转动。
水草摇曳的身姿,海洋鱼摆动的尾鳍,珊瑚礁璀璨的光泽,在沿着海床的疾速掠行中,一块块、一棵棵,扭曲成颜色浓烈的斑斓色斑。啪嗒地,破碎在自唇中漏出的小小气泡间。
「马上就要到了。」
以及,此时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用生有足蹼,指甲尖锐的手掌,绕过人类的后腰,妥帖地将那与之自己过分纤细而脆弱的身体嵌入怀中的同时,正在进行超高速漂移行为的……
『人鱼』。
呆滞地注视着那张早已熟悉的面庞。似乎是不擅长这样长时间紧密的注视,人鱼少年过于苍白的肌肤上,明显浮出了蔓延在朝霞之中的动人浅色。
容易被误以为是宝石的雕塑,闪闪发光的鲜红鱼尾,虽然长度优越,动作却是不可思议的轻盈灵巧,美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停下。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
几乎快要唾骂起自己随意发散的职业习惯。
下意识地,就像缓解平日里神经性的头痛一样,你抬起手,轻轻向额角施加了压力。
「……佐助君。」
那是属于眼前——这个本该隶属于『幻想种』的少年的姓名。
「嗯。」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村子。」
「……村、子?」
「按照人类的说法,应该就是所谓的『栖息地』吧。」
「……………不,重点不在这里…但是,为什么要带我过去?」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上一次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还说『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
那个只是随口一提的无心之言。
根本没想过能探索大海的深处,对这样的身体情况而言,别说潜水了,就连游泳都是强人所难的nonsense。向着姿容秀丽的人鱼少年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只是期待着能从对方的描述中获得大概的印象而已。
这样想来,一开始那不快的黑暗,恐怕就是对于「魔法」的适应过程吧。现在不仅能呼吸,周围也看得很清楚,能轻而易举搅碎血肉的水压,不过只是对脸颊轻柔的抚摸。
……尽管如此。
「…我还是不去为好吧?不管从哪种层面来说,你也会很为难。」
「那种事……」
不知为何,他的话语停顿在了有些微妙的欲言又止中。
越过四周突兀模糊起来,仿佛是镜子互相折射,毫无规律的折射产生的奇异光景。他体贴地抬起手,先一步挡住了在这之后涌现的,与先前愈发昏暗的深海相驳,明亮到刺目的光线。
「谢……啊。」
映入眼帘的,是有着强烈既视感的建筑。
作为补充的建筑学的知识有学习过,但材质上似乎有非常大的不同——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这点,那横跨绘有图案与『忍』字样的大门上方,拉起的长长横幅,先一步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欢迎……』后面跟着的是…………
……我的笔名?」
理解不了。
出色的阅读能力好像有了障碍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从对方的怀抱中离开,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为了催动僵直的身躯,大脑缓慢转动着,企图吐露能抚慰对于丝毫不理解现状的自身的话语。
什么,原来是这样啊。
就像是,讲述民俗的作品中,大多数不幸的物语主人公的遭遇。
——我,被人鱼(怪物)带走(绑架)了。
唔…额,但是,说到底,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种王道(?)的走向……是有哪个选项做错了吗?一步即堕踏入bad ending的人外交往游戏真残酷啊……
……明明最开始,也不像是这样尖锐现实的故事来着。
…………
……
…那是在海边的独栋小屋定居不久后,所发生的事情。
「…到底去哪里了?」
沿着街道,慢慢踱步到海岸,在蜂蜜般温暖柔和的光线下,确认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或许身体上的嗅觉有些受损,但职业性的嗅觉仍然灵敏,随时随刻记录灵感的习惯早已经成为了某种肌肉记忆。
翻遍了大衣的每个口袋,路途也截停在了这片海岸最远的礁石之上,就连格外注意,走得小心翼翼的回程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踪迹。
望向远处慢慢染上深色,晶晶亮闪烁起来的夜空,你也只能从胸膛里发出后悔的叹息。
「要是能多注意一些的话……明明是重要的友人送的礼物。」
漫天繁星下,大海用温柔的沙沙浪声作为回应。
想着事已至此,恐怕不得不在line的回信中遗憾地向对方道歉的事情……至少,在那一刻,看上去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造成的意外吧?
如果没有在第二天的早上,发现门口突然出现的纸条的话。
『请在往常的时间,到昨天路过的礁石一趟。有东西想要还给您。』
工整而清秀的字迹间,散发着海水淡淡的咸味。而在刚刚放置纸张的位置,某种晶莹的光泽刺痛了眼球。
沐浴着海滨的灿烂日阳,躺在那里的,是一颗过于硕大,光泽丰美,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应该出没在拍卖会现场,远超过文字工作者身价的洁白珍珠。
你并拢拇指,轻轻捏了捏眉心。
珍珠闪闪发光。
你平静地揉了揉眼睛。
珍珠一动不动。
你关上了房门,又重新打开。
珍珠屹立不倒。
…………
……
这是为啥啊!?
发表这种犯罪臭浓厚的可疑邀约就算了,附上看起来就昂贵得要死的贵重品是要干什么?单纯交付失物的话感谢的应该是这边才对?完全意义不明!搞不懂!
赴约是不可能的——虽然想斩钉截铁地发出如此的冷静言论,但目前的情形并不是简单的拒绝就能处理的……稍微、让你回忆起了,曾经在签售会上被狂热的粉丝强行塞了满是现金的信封的经历。
不同的地方在于,高中时参加过田径社的编辑能够以社会人引以为傲的速度进行紧急的追捕与说教,而现在,在这个初来乍到的小镇上,你的处境几乎称得上是孤立无援。
要去找警察吗?……好像也没有到这种程度。不…对方可是已经尾随到家门口了啊……但是这个,不管怎么看也不是随随便便留下来当标记的东西……
「——就放在这里吧。」
清晨和煦的暖意中,海岸依旧是空无一人的寂寥。
最后看了一眼作为回应的纸条,上面委婉地写着顾虑和『请不要再打扰』的要求。单单看眼下的一来一回,完全是公式过头的社交用词,把这两个无聊的家伙塞进公司的前台也没有问题……哈啊…究竟是为什么……
「把东西和纸条都放进密封袋装好,压在………咕,比我想象得要难啊。」
「嗯……这块岩石很坚硬,坑也很浅,就我个人而言,不太适合作为藏东西的地方哦。」
「是啊…而且,我也很少做这种事。」
「果然是身体不好吗?」
「没办法,毕竟从小就是这样,户外活动不管对于身边的人还是自己而言都是灾难。」
「哎——真是凄惨的命途呢,老师你……」
「这种事情,习惯就……
……等一下。」
一边调整着密封袋的位置,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原本以为那紧密跟随的回应是左右脑无聊的博弈。
好歹、还并没有自恋到会称呼自己这种三流文学家为「先生」的地步。
「怎么了吗?」
低沉又柔和,属于男性的嗓音。
从那沉稳的语气里,明显能察觉到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但擅自接话的态度太自然了又显得非常恐怖。
咕咚。
吞咽唾沫的动静,被波涛拍打礁石的闷响所掩盖。
这就是所谓的流年不利吗?本来以为会是按照计划进行的预谋犯,结果却是全天候等待的跟踪犯,这种程度的不幸,难道是有什么地方惹怒了当地的神明吗?
事已至此,怀揣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你攥紧了手中的事物,慢慢转过头——
「……谁也没有?」
违背了脑内已经进化到埋尸现场的过激想象,金黄的沙滩上只空落落地倒映着自己单薄的影子。
「老师,我在这里。」
「欸……?」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声音的方向是——!?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这次的目标是礁石的下方。
在常识范围内,那里是不可能有人类踪迹的地方。比起与沙滩直接相连的海域要更深,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数值,但大概是能够将正常的体格完全淹没的程度。
可是,就在那里——
轻轻抿起饱满柔软的嘴唇,黑发白肤,姿容端正的美青年,露出了气质悠闲的微笑。
穿着靛色的高领长袍,连带着衣物,下半身没入在水面之下。扭曲过后的光线反射进视网膜,在那之中,隐隐能看见过于灿烂,会引起心理上不安反馈的,浓艷而美丽的红色。
「………那、那个是?莫非是潜水用道具?」
以前听说过,大脑在极度空白的情况下,语言功能会宕机。
被眼前异常的光景所震慑,附加了口不择言的焦躁状态……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并不为这份莽撞的失礼而感到不快,与之相反,听见了这句话的对方,用手指抵着嘴唇,愉快地发出了笑声。
「这个?……呼呼,老师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大胆啊。」
仿佛是错觉一般,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妖艳神色。
哗啦——
刺透了薄薄的海面,掀起了海豚们跳跃时发出的清脆的浪声。
透明的水花陪衬出细碎的亮光,如同照耀着宝石的聚光灯。
从那之中,一跃而出的,是和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朱砂色。纯粹的鲜艳,无垢的浓厚,却点缀着让眼球也感到刺痛的光泽。流线型的形态十分优美,宽大的鱼鳍也好像是吸收了赤红毒素的动人。就这样,跃过空中,又轻盈地落下——
噗通。
同鱼尾垂落的动静一齐响起的,是有谁跌坐在地的丢人闷声。
「什、什么啊~~!?」
マーメイド(mermaid)的传说什么的——难道不是对于海洋生物的错误认知吗!?可是,眼睛没出问题的话,那个颜色,那个形状——
与名为『宇智波泉奈』的人鱼相识的那一天,你一直坚信不疑的世界观,出现了崩塌的裂隙。
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鱼物语——虽然大部分是虚假的,但此时此刻,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临海小镇,的确记录了人鱼真实的踪迹。
「按照这个说法,这里难不成是最近的登陆点吗?」
「嘛……很久以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交涉得比较多呢,其实村子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对人类来说。」
「和想象中差不多呢。」
「但是——最近到浅海的原因,跟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任何联系哦?」
「……哈、哈哈,这样……」
美丽的,不可思议的,想象之外的幻想种生物。
在经历了堪称乌龙的初次见面后,演变成为了每次散步时都会在海面上迎接的关系。
出乎意料的友好,口吻轻缓而温和,对于好奇心膨胀的疑惑,也有些忍俊不禁地,耐心地作出了回应。
——没想到,竟然是性格这么好的种族啊。
那个时候,因为对方过于温柔的态度,终于没有忍住,谨慎地提出了想要摸摸耳鳍的请求。
尽管露出了有些讶异的神情,在不到片刻的思索后,依然笑眯眯地答应了。
于是,人鱼那张端正的漂亮脸蛋,便如此温驯地躺在了你的掌心之中。海生生物的皮肤滑凉,质感仿佛是冰韧的丝绸。连接在面庞的两侧,跟尾巴同一色调的鱼鳍也软乎乎的,伴随手指的动作,轻轻地开合着。
然而,就在一边抚摸着人外的脸颊,一边发出那样的感慨的时候。
「……?老师,好像搞错了什么?」
一直以来都温柔地对待着你,掌握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礼仪的泉奈。
第一次,不再是含蓄地抿起嘴唇,做出与人偶类似的美丽笑靥。
慢慢、慢慢。张开嘴唇,裸露出的,是不属于人类,闪烁着可怕锋芒,鲨鱼的利齿。
「那只是因为『你』,才会这么做的。」
——作为有名的小说家,收获了不得了的支持者。
这也是你来到这个小镇后才了解的事情。
归还了丢失的记录本,生有长尾的人外顺带着拿出了初次出版的精装短篇小说集,做出了请求签名的架势。哪怕是再过慌张,也遵循着肌肉记忆,下意识地在首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即使如此,也没有实感。或许说,一旦牵扯上超乎常理的事情,再怎么有逻辑的诉衷也显得飘忽不定。
这种情况,一直到一段时间后,代替了熟悉起来的清秀青年,出现在礁石旁,气势汹汹的长发人外。
呼唤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挥舞的手臂也停留在半空——没办法,真的太可怕了!蓬松炸起的黑色长发虽然违背了水中的物理法则,却出乎意料地增加了逼迫的气势,遮住右半张脸,只用看不出情绪的左眼沉默地施加压力——
简直完美符合了对于食人癖异种族的想象。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顶着那样的视线,总感觉两腿有种支撑不住身体的趋势。
「……难怪。」
对方似乎低声喃喃了些什么。但因为太害怕了根本没听清楚,只一味思考着身体被肢解后的凄惨景象。
但是。
就在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从水中伸出手的瞬间。
「名字,签在这里。可以吗?」
出现在他的掌中的,是表现了另一种喜好的风味的,你在杂志上连载的第一篇长篇小说。
「……欸?」
感觉大脑的某个地方要被敲坏了。
即便如此,现实也不会因此而改变。那一日,在像是被极道势力压迫的氛围下,你颤抖地拆开了笔盖,在书籍的首页签下了『致宇智波斑』的字样。
起因是,察觉到弟弟最近总是在同一个时间段离开族地。稍微关注了一下后,范围似乎还要从族地扩大,发展到离开村子的地步。虽然有着不过多探究隐私的尊重,但不管怎么问,也只能得到『那是最近有好事发生』的回应。作为兄长的关爱与作为族长的责任一齐叠加……在故意制造了工作压力的空隙间,独自一人,浮上了浅海。
那之后,散步时聊天的对象增加了。与笑容亲切的弟弟相比,总是冷冰冰地沉着脸,一言不发地从水中现身的姿态,契合着有关『海妖』的所有恐怖传说。
一点儿也看不出弟弟那副亲切形象的影子,按照一般情节发展,角色的定位也应该是警告不知好歹的人类的兄长役。
然而,在眺望着同一片天空,鼓起勇气搭话,慢慢熟悉过后……
「这个。」
「斑先生……这样真的有些困扰啊…」
就四目相对的招呼都还没准备好,气质冷淡的人鱼就先一步伸出手,将颇有份量的红木小盒放在了岸边。
「那么,就随便它吧。送出去了的东西,我不会再拿回来。」
语气淡淡地诉说着不讲道理的事实,他抱着手臂,静静地向这个方向投来了视线。
「……」
异种族里是否也存在『金钱暴力』的说法呢?
身为素质和履历都正常的健全社会人,你同样拥有着相当朴素的金钱观。然而,从第一天开始,被强制塞进掌心里的珍珠来看,人类这种乏味的观念,对另一边来说,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最开始,毫无戒心地接过递来的盒子,还为收到礼物而感到高兴——直到看见里面摆着的宝石为止。
莹莹的翡翠色流动着让胃部感到疼痛的光泽。
这里没有可靠的编辑,没有站在此处维护价值观的正常人。只有用猫一样上挑的黑色眼睛,像猫一样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人外。
——很漂亮,但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官方的拒绝词只能换来对方毫不在意的反驳。
可是,难不成真的要扔在这里吗?
……做不到。
哪怕礼品和场合都不怎么对劲,也做不到潜台词是践踏心意的行为。
「这个是……发簪吗?」
通体呈现美丽的银色,尾端坠着红椿般精致细腻的团簇。随着角度的不同,折射出璀璨的细辉。
「我还没有学过怎么用呢……」
被现代人方便的科技腐蚀了,最多的技艺局限在用丝带绑辫子。如果之前不是因为赶稿而忘记时间,估计现在的头发也要咖嚓咖嚓地剪到肩膀上方。
「我来吧。」
「………那个是?」
「我来帮忙。」
看来,异种族中也没有存在所谓异性特殊的距离感的样子。
拒绝,貌似在大多数时候都会迈向失败的死循环。这个时候同样毫不意外,半推半就着,最终在那隐含着坚持的瞳孔中屈服,小心地坐在了岩石边。
冰凉的手指,纤长的手指。划过这具躯体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沿着头皮,弯曲起指甲的轻柔抚摸,也足以让人想起物理意味上的置之死地。
「……很合适。」
如同是静谧中诞生的恶作剧,潮湿冰凉的气息,在要离开之前。慢慢地,摩挲了一下后颈的碎发。
……说起来,现在也是,总感觉脖子冰冰凉凉——
「……呜。」
翕动着眼皮,迟缓地与并不熟悉的天花板对视。实木的色彩,时代剧中才有的古朴感。习惯了黑暗的眼球,慢慢调整焦距,刺激出生理性的湿意。
「…不要着急。还能动吗?」
担忧意味的询问来自于身体的右方。
脖子…颈侧,正紧贴着某种低温的东西。偏过脸一看,才发现是确认动脉跳动的手指。
你的目光向上移动。
「……鼬君。」
「是我。」
「我是在做梦吗……?」
「很遗憾,我不能准确地回答你主观上的疑惑。但在刚才,你确实原因不明地陷入了昏迷。」
「好像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最初相遇的时候……」
「……这样啊。其实对我来说并不能算『初次』,在那之前,已经远远地注视了很久就是了。」
「那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一开始,只是看着书就满足了。但是,一点又一点,一直到现在…」
「…是、是吗?……嗯,怎么说呢,感觉眼前的视角有点奇怪…」
「因为现在正枕在我的尾巴上吧。」
「…………果然是梦啊。」
「看起来似乎不是。在意佐助的话,他已经去找族长大人了。」
「…………」
逃避现实的行为是无用的。
唯一的事实摆在眼前。在那一日,以降落在门前的纸条为起点,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了。从貌似是两面派的友善人鱼,到被因为关心弟弟而暴露的可怕人鱼,紧接着,在好奇心支配下尾随而来,带着根本不情愿的后辈的,吵吵闹闹的人鱼。再往后,是某一日突然浮出海面,毫无征兆出现的黑直发人鱼……和「欸……」地挠着脸颊,说着「我也可以吗?」的最正统粉丝人鱼……
结下了过于深厚的缘分,正如同那些在传说中,将姓名交予了神明,而被不幸神隐的年轻少女。在故事的尽头,还是没能逃脱被诱拐的命运。
「这样不也挺好吗?反正都是放松身心的旅行……不用担心,会好好招待你的」
一如既往,这次,连否定的话都来不及说出来,就被体型可怕的大只鱼尾裹紧,强行拖回了族长家。
顺带一提,向参与诱拐的直接人员发送的求救信号,成功被误解为了「想留在这边住」,爆发了小小的争执。
吃着美味的料理,睡着舒服的床,在与人类生活相差无几的人鱼之村,瑟瑟发抖度过的时间中——
「好可爱。」
「老师好可爱。」
普通地走在街道上似乎是违背了律条的事情。
什么都不做,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色。意识到的时候,却已经被美丽的人鱼们包围了。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洁白的肌肤,华美奢丽的鲜艷长尾。相似又不同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窃窃私语。
「小小的,感觉去哪里都可以用尾巴带着走。」
「脸也是、手也是、身体也是,可怜又可爱。」
「老师在人类社会一定生活得很辛苦吧?」
「用这么纤细的身体写出那样动人的故事。」
「好可爱。」
「好像有些不安呢,还没有适应这边的生活吗?」
「快点适应就好了。」
「一直生活下去也是必要的准备。」
「好可爱。」
好可怕。
从来不知道写作的职业会带来这么吓人的后果。
「……我说,带土。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那是什么意思?」
作为出行的护卫,不知为何散发着粉红泡泡的宇智波带土,疑惑地解读着这句话语的含义。
没救了——指的是哪边?找不到目标啊……
坦荡地接受着来自同族的,附带压力的目光,不是很聪明的人鱼也坦荡地忽略了各种意义上很不得了的谈话。还是说,比起忽略,用习以为常形容才更加恰当呢?
直面着他在思索中越来越狰狞的脸,你胸膛中的气息,也越来越沉重。
「……跳过这个话题,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什么嘛!哪有这样的……」
与他有些赌气的,带着孩子气的黑色眼睛对视,你僵硬地继续思考着。
可能、只是在『这里』而已。毕竟,你看……大家都是同一个族群,都有着相同的姓氏,品味和观念出差错了也没办法。所以呢、所以呢…
「今天,能带我稍微走远一点吗?」
……远离了宇智波们的地盘,肯定也有着正常的地方存在吧!
在这蔚蓝的、蔚蓝的大海中。
那个时候,已经堕入了绝境(?)的小说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要即将面对的,救赎全无的可悲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