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当日与曲持星交手后,萱南先是被龙老五带回牢中,由王十五治疗无虞后塞进了箱子里被抬回了刘熙的府邸。此时一清道人与刘熙并曲持星已商量好了计策。木箱抬进来,一清道人掀开,见萱南如同睡着了一般。
他将桌上的凉茶吹了吹,撇去茶叶,将茶水泼在萱南脸上,这时才见她眼皮动了动。
“我都说了她没那么容易死吧。”一清道人目光移到她脖颈间,何况她还有一道护身符。
萱南从箱子里迈步走出来,捡捡头发上的茶叶,打量四周。一清道人坐在椅子上老神入定,萱南问他:“想好办法了?”
一清道人点点头,接着又把眼睛闭上。
萱南转头望着床上的刘晟,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果然如她所料,谢挽宁仍在刘晟身前飘着。“他还没醒吗?”
“道长已经尽全力施救,晟儿不久之后就会苏醒的。”谢挽宁自闺中就是柔顺女子,一言一行,从来不会出错,此刻她看着自己的孩子,软声道谢:“多谢你们救我的孩子和阿月。”
“世间万事,都离不开一个巧字。谢娘子,你不必道谢,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一清道人睁开双眼,带了两分认真,“此间事了之后,你要去何处呢?你的修为不够,现在只是一抹游魂,或许,不能再陪伴着刘晟了。”
萱南看着谢挽宁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哀伤,只听她说:“我心愿已了,就此消失在世间,也很好。”她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伸出缥缈的手,轻轻拍着刘晟,嘴里还哼着哄孩子的小调。
这时玉虚子说:“与其做个游荡的孤魂野鬼,不如被我吃掉。”
“吃掉?”萱南重复着。
“你以为我的法力都是白来的吗?”玉虚子不屑轻哼,大抵在嘲笑她见识短。“我需魂灵供养,越是恶灵,我获得的力量就越强。像她这样执念太深了,啧啧啧……”玉虚子一阵感慨,“我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
“那现在?”
“事急从权。”玉虚子干笑一声,“反正这里也没别的可吃,与其飘飘荡荡孤苦无依,不知道哪一刻灰飞烟灭,还不如寄养在我这灯中,等我消去她的执念,她也算落得个有去处。”
萱南还要说什么,一旁沉默许久的谢挽宁却道:“我甘愿的。”对上萱南不解的眼神,谢挽宁像是卸去重担一般,释然说道:“我欠阿月许多,了了这桩心事,我已没有遗憾了。”
当下谢挽宁化成一道白光飞入琉璃佩中。净化她需要些时日,因此她尚存有一丝神识,那日夜审刘岱石时,正是她借了萱南的口,将积年往事说出。
现在她跟着萱南,看到了云阳之外的世界。
萱南与一清道人从云阳出发时正是深秋,一路向北,走到颖阳时,两个人都变了模样——一清道人内穿一件御寒的棉衣,外面那件道袍缝缝补补半新不旧,看起来极为臃肿;萱南则是在路上买了一件鹤氅,上身套着件比她身量大不少的襦袄。
颖阳地处南阙国与北辰国的边境,气候不似南方小城云阳一般风暖天晴,路更是崎岖陡峭,往往是过了一山又到一山,这日萱南与一清道人终于到达颖阳城下时,天空竟飘起了鹅毛一样的大雪,转眼间将颖阳染成雪白一片。
护城河里结了厚厚一层冰,有几个孩童嬉笑着在冰上打闹,萱南与一清道人看了一会儿,准备进城。琉璃佩忽然闪了闪。
谢挽宁依旧如同往日一般,轻柔地说着话:“就将我放在此处吧。”
“你想好了?”萱南轻轻抚摸琉璃佩,此话也是代玉虚子问。玉虚子将她魂中执念尽数化解,这段时日又在灯中滋养魂魄,现已能够转世去了。
“颖阳很好。”谢挽宁没有丝毫留恋,“倘若真有来世,要如这雪一般,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于是萱南点点头,“好。”她解下琉璃佩握在手中,只见一道微弱亮光划过,萱南的发丝微微摆动,眼前的微尘随风而逝去。
城中街市上人头攒动,茶馆酒肆并未因着下雪而没有生意,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萱南与一清道人找了家吃锅子的小店,因为人多,两个人只能在屋外一角支着桌子。刚切好的羊肉端上桌,一清道人便迫不及待地将肉推入锅中。雪花接触到热气的一瞬间化成一滴水,萱南学着一清道人的样子,一只手拿着筷子在碗中搅和着调料,她低头时,坐在他对面的一清道人正好能看清她睫毛上粘着的雪花。
一清道人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笑,将锅中的肉捞起,大快朵颐。
两个人吃了四个人的量,店小二生怕他们不付钱,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不往别处看。最后接过一清道人裁下的小银块才笑眯眯地打躬作揖:“二位吃好啦?别着急走,小店还有清茶一壶,奉送给二位。”
一清道人摆摆手,“茶水就免了,向你打听个人。呃……”
萱南在身后提示他:“谢夫人说她叫绵儿。”
“正是,颖阳城可有叫绵儿的女子?从前去过云阳?”
店小二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忽然他猛地一拍脑袋,“莫不是卫家的媳妇?”他想到什么,忍俊不禁地哈哈笑出声,“她家住在安平巷,你们到了巷子里一打听就知道了!喏,这么走……”
两个人沿着店小二指的方向,七拐八绕,期间还见证了两起当街斗殴、三起单挑比武、五起相互谩骂。萱南看着一清道人,一清道人强作平静:“地处边境,民风勇武些才好抵御北辰人。”
萱南眨了眨眼,“好吧,就算你说得有理。”
安平巷一打听卫家,自然是众人皆知,萱南还在纳闷为什么,等她敲响了卫家的门,入目便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撵得满院乱窜,最后那男子跑累了,蹲在水缸边上气喘吁吁地任女子用手中的花绷子敲打他。
她打累了,这才注意到门外的萱南与一清道人,没好气地说:“谁呀?”
萱南默默地退出门外,呆愣了一会儿又重新拍门,“请问,这是卫家吗?你是绵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