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历2
张旗端起刘河面前的茶盏,颇为恭敬地递给刘河:“刘都头可否详细说说?”
刘河接下茶盏,饮下茶水,然后用手指了指北方:“陆执原是北地并州人。”众人心领神会,并州之事众人皆知。
云倾影脑中一阵剧痛,大量记忆涌进脑海。她记起了一段三年前发生的历史大事,北荣大军攻破了大齐皇城。
瑞兴二十七年,北荣大元帅赫连先锋亲率北荣大军入侵大齐边境并州,一向清明自守的并州刺史邵明城突然阵前通敌,导致并州的临武关城破,北荣军一路再无阻碍,随即大举南下,三月内就攻到旧都中京城下。
当时在位的思宗皇帝立刻向各路宗王连发数道明旨,令其兴兵讨逆。那些个宗王们满腹算计,能耐不足,野心不小。都把这次北荣大举入侵当作绝好机会。他们不敢明里反抗朝廷旨意,但都在拖延观望,迟迟不发讨逆援军。原执掌过朝廷三军,后来镇守西梁关的镇国公受到邵明城将军通敌一案的牵连深陷牢狱之中,朝中一时竟无大将可用。虽有张相等一众忠心耿耿地文臣武将殊死抵抗,终是难挽救大齐的颓势。
半月后北荣攻破中京,思宗由温太尉护送从海路仓皇南逃。途中惊吓过度,不过两日就在海船上驾崩了,五皇子萧旻仓促继帝位。就是在这一年,镇国公一家下落不明,自己与一家人失散。
大齐朝廷南迁后,小朝廷依仗端江天险,与北荣划江而治。定都江州襄城,后更名丰京,世人称作南齐。现在正是永平三年间。看来,自己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地恢复。
云倾影又听刘河继续说道:
“陆执自幼家贫。五岁上,他的父亲应役修虞河堤坝时不慎被水冲走,生死不知。他娘自生下他时落下病根,一直缠绵病榻。母子二人走投无路,只得自卖为奴。”刘河顿了顿,又喝下一口茶。
吴虎问:“卖给了何人为奴?”
郭老汉看了一眼张旗,“张爷先喝口茶吧,”张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刘河冷哼道:“正是并州刺史,临武关叛将邵明城。陆母入府做了绣娘。五岁的陆执入了并州刺史府做了邵明城幼子邵冲的书童,且随邵冲一块儿读了书识了字。”
“这陆执倒是好运道,邵将军是真仁义!”吴虎感叹。
“少言。”张旗轻声喝斥。
郭老汉端起张旗面前的茶盏递给张旗,张旗伸手接过,又一口喝下。郭老汉拎壶给其他两位续上。
刘河再次喝下:“郭老汉不必客气。”
“后来如何?”
“十年之后,陆执母子二人突然离城回乡祭祖。可就在他们母子返乡的当天,北荣军大举进犯临武关,不过三天,大齐第一雄关临武关就被大齐攻破了。据说,陆执就是奉了那叛贼邵明城的密令,将我大齐并州的城防图带给了北齐元帅赫连先锋!”
张吴二人面面相觑,往日军中所传与之截然相反:当年大敌当前,并州守将邵明城被污阵前通敌,军权被夺。恰在临武关巡视的温太尉不等官家下明旨彻查,为躲避主帅罪责,急急将邵大人一案定为铁案,第二天,就将邵大人一家满门十五口在菜市口当众处斩。
云倾影听到此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春和景明的午后,暖风和煦,树影婆娑,自己一人正躲在一座假山后开心地偷吃着点心,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噔噔噔”响起,打破这午后宁静。云倾影从假山后出来,看到的是几座屋顶飞檐,木窗雕花的古建筑,眼前十来个神色惊惶的婢女、仆人正四处奔逃。一个穿着藕荷色襦裙,头上只戴了一支兰花玉簪的十五六,秀丽端庄的女子急急跑到她的面前:“卿卿,卿卿,终于找到你了。快,快跟我去西南边的角门,已经安排人等在那里了,快走,快走。”女子边说边拉扯她往前奔……
云倾影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心里默念道:表姐,邵婵儿。也不知她后来如何了。
屋内,吴虎气得满脸通红:“邵将军是被诬陷的。”
张旗脸色一正:“刘都头,为何如此断言?”
刘河语气变得不耐:“当年温太尉亲自率兵封府搜检,在邵明城的书房查出了那与北荣统帅来往的书信!这是铁证!”
吴虎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胡说!邵将军若是阵前通敌,他们一家为何不弃城投降,为何不逃……”
吴虎还要说话,瞥到了张旗几欲杀人的眼神,只得讪讪着慢慢坐下。此时争辩无益,“刘都头不必理会他,”张旗感叹:“没想当年事竟然是这般。”
莽夫!刘河看了一眼吴虎,越说越激动:“当年若不是陆执,邵明城这群叛贼吃里扒外,临武关不会破。北荣兵更不可能在半年内就长驱直入攻入京都,迫使我齐朝不得不举朝南迁!”
邵明城,邵明城,云倾影仿若又看到了:梨花树下,白袍男子手握一杆银色红缨长枪和黑衣劲装手持长剑的男子在花树下演武。两人动作行云流水,飘逸中自带杀气,满树的花枝在枪风剑气中轻轻抖动,莹白地梨花纷纷飘然洒落。晴天丽日,白袍黑衣,枪剑相击,漫天花雨,绘出天底下绝美的画卷,看呆旁边一众娉娉婷婷的女眷们,云倾影带头拍手叫好。手握长剑的黑衣男子听到呼声,转头看来: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眉入鬓,目光沉静,笑容洒脱,气质磊落。这是她的姑父,邵明城。这样之人怎可能通敌?!
“刘都头,今日所道之事张某其实略有耳闻,只是不如您说的那般详细,有劳告知。只是不知陆执向那赫连先锋敬献了并州布防图,为何没留在北地?他出现在我南齐楚州又是为何?”
刘河:“为何?当然是子承父业,一家子的细作!”
“此话怎讲?”
刘河接着说道:“当年陆执的父亲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回到了北荣,就是北荣骁骑将军陆重山!”
张旗越听越惊骇:“此话当真?”
刘河:“这可是朝廷近日下发的邸报,如何能作假?”张旗自是不知,正是刘河不过十五的小妹——谷丰县县令徐如晦新纳的小妾,偶尔在老爷的书房里看到,夸耀般说给自己哥哥听的罢了。
“愿闻其详。”
郭老汉闻言,手中的茶杯兀地一顿。就在此时,吴虎摇摇晃晃地半站了起来,指着郭老汉:“你……你,茶,茶水里有……”话没说完突然重重倒在了地上。
刘河、张旗二人对视一眼,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妥,挣扎着想要站起,终是敌不过药效,也相继趴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