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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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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屿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而"慧如"二也字被他永远都吞咽在喉。

    "高……高屿哥,你……你是困了么,别吓我……别吓我啊……"

    楚怀汐只能一遍一遍地试图唤醒他,奈何于事无补。

    终于楚怀汐不再讲话了,似是让他好好休息,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擦净脸上的不体面,一步一步走向带着斗篷的少年,每迈一步都用尽了她的全力,在泥土上留下一行印子。

    她走到曳影对面,咫尺距离,薄唇轻言:"是你。"语气淡淡的,音量不大,但却如此清晰肯定。

    她在压制着怒火,而他也知道这是她暴风雨前的宁静。

    曳影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只是低着眸子,从鼻腔发出一声“嗯。"

    "你可知高屿哥与慧姐姐成婚不到三月"楚怀汐憋住眼泪,音调高低不平。

    "知。"

    "你可知慧姐姐怀有身孕,与孩子一起待他归"她接着发出质问。

    "知。"面对楚怀汐的发问曳影耐心地回答着

    "那你可知原本他是不必来的,是为了送我一程,亲自请的命"楚怀汐捏紧拳头,大吼道。

    曳影静默片刻。

    "知。"

    "知"她冷笑一声再次走近他。

    嗖,下一秒,一尖锐的东西冲着他的脖颈袭来,他下意识的抓住,竟是楚怀汐头顶的簪花。

    "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能动的了曳影!"桓宁披着大衣,拍手走来。

    桓宁看戏般的走到二人身边,楚怀汐抓准时机准备对着他下手,可曳影总能预判她似的,虽与曳影交锋,却碰不到桓宁一下,又以失败告终,她被甩到地上,而曳影的脸上,脖颈处也挂了彩。

    "世子。"曳影颔了颔首。

    "嗯,我就是好奇你到底会选什么,所以来看看。"桓宁拍拍曳影的肩头似是鼓励,又似是施压。

    桓宁将这个问题抛给曳影,其一是为了判断他是不是个聪明人,是以绝后患,还是贪财爱钱之人;其二是观察他与楚怀汐关系,他是否会放她走,对自己是否言听计从,是否忠诚。

    "到我了吧,你杀了我啊!"楚怀汐自暴自弃的叫喊。

    她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她恨那个恶狼般的统治者,更恨自己太弱,没有能力反击,也没有能力保护至亲。

    曳影看着地上的楚怀汐,却迟迟未出手,就这么耗着,这下可有意思了,桓宁双手环胸,脸上漏出一抹莫名的笑。

    "你杀了我啊!怎么?不敢了"身为南瑞皇室,如今她只能维持住皇室的傲气,不向任何人低头,包括她自己“天要亡我南瑞,是它无眼!”

    "到你了。"曳影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像一片被冰封的湖面,没有任何生机。

    他掏出腰间匕首半蹲在地,动作及其顺畅,没有任何犹豫,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怕了,心脏好像被锁链仅仅束缚般,但他不能有丝毫外露。

    在桓宁的角度,匕首干净利落地刺进楚怀汐心脏,她没有丝毫的反抗,随着衣襟被浸湿,女孩慢慢倒地,呼吸渐失……

    曳影嘴唇微张,露出一条缝隙,鲜红的血顺着下唇的纹路慢慢渗出,经过骤风的侵袭干涸在下唇,而转为暗红。

    他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顾不得咬坏的唇肉,他发现自己握住匕首的手竟忍不住地发颤,便立刻松开匕首,将那只害怕的手藏在斗篷之下。

    他方才清清楚楚地听到,她用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了句"骗子……"

    出发前他曾亲口答应过那人,护她周全。

    垂下的乌发掩盖住了他的神情,冰封的湖面竟也荡起了涟漪。

    天已入夜,皎洁的月光散入轩窗,为屋檐铺上一层氤氲的白纱。

    伴着胸口隐隐的痛,楚怀汐皱了下眉头,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便是一间简洁的小屋,物种的陈设看起来有些年久,透过窗柩隐隐约约望见苍檐之下,高悬着一盏花灯,泛着暗红色的幽光。

    被墨色渲染空中早已分不清是白昼亦或是黑夜,她不知自己是否还在人世,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胸口的痛感在她清醒后愈发强烈,楚怀汐想挣扎起身,甚至呼喊。但却一点都控制不住这具身体,喉咙像是被封住了声音被吞没,除了她可以看见因缓慢呼吸而略有起伏之外,便如同死尸般。

    而尘封的记忆,却欢脱地跳出,一幕幕出现在脑海……

    从她初次遇见曳影被他所救,到与他一同逛花市,再到她被求娶踏上和亲之路,而他是护送的侍卫,最后停留在匕首刺入她胸口那血淋淋的一幕。

    门板被推动发出吱呀声,楚怀汐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耳边是忽轻忽重的脚步声。

    "既然醒了,又何必假装呢?"空气裹挟着曳影浑厚的声音传入耳畔。

    楚怀汐依然没有睁开眼皮,像是在较劲般,可曳影丝毫没有在意,而是把她扶起。

    微微抬起她的下颚,一勺一勺地喂起棕色的汤药,随着汤药流过喉咙,楚怀汐察觉到喉咙中似乎有东西再被融化,半碗汤药见底,胸腔开始剧烈的咳嗽楚怀汐不得已睁开眼抚着胸口,一口暗红的血被呕出,落在木色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曳影却见怪不怪,似乎早有准备般从身后拿出帕子递出:"吞气丸,封经脉。致伤不致死。"

    "你早有预谋。"楚怀汐恶狠狠地望向他,语气毫不友善。

    "我是在救你啊,公主。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的父亲么?"曳影背着手,转过身来,只留下一个的背影。

    "所言可真?"楚怀汐艰难地从床榻爬下,声音沙哑。

    "自然。"

    风影摇晃,月光惨淡。曳影将她带到一间四面无窗的屋子,像是柴房,又像是密室。里面只有一张草席上面是一个被白布盖住的人形轮廓。

    楚怀汐想快些去掀开白布看个究竟,但步子却恐惧般如同灌铅。白布并未盖严实,尸体的左手露出一半,飞龙扳指轻易便被发现。

    “父皇?”楚怀汐掀开白布,附上他惨白冰冷的脸,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仍不死心地去探他的鼻息。

    疤痕上的血渍都不见了,显然是被有心清理过的。

    冰冷的身体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她自顾自地呢喃:"父皇,女儿来见你了,您说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重过一切,国家需要和亲换来利益的君主,都不是好君主。”楚怀汐吸了口气,又缓缓道:“但是女儿觉得不对,您是个好君主,也是个好父亲。您再抱抱我,好么?"

    楚怀汐伏下身子向从前一般,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不同的是耳畔静默极了,皇帝的心脏如同被冰封般,凸起的冰刺隔着衣物仿佛刺入了楚怀汐心尖,久久不消融。

    她抱了许久,久到热泪变到冰凉,再到被风擦拭干净。

    “你喜欢我?”楚怀汐抬头望向曳影,冷冷的语调里夹杂着鼻音。

    “什么?”曳影似是不解,此情此景下她何出此言,反问。

    “变天了,如今我无权无势,空剩皮囊一副,值得帮我三次么?”楚怀汐挑明话语。

    “公主冰雪聪明,能力出众,胜过一概男子”声音戛然而止,曳影轻笑一声“公主莫不是记错了,两次而已,何谈三次?”

    “别装了,周洧,你敢说百解丸的事不是你的杰作。”

    曳影神情中删过一丝惊讶,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果然聪明,何时发现的?”

    “何时发现?”楚怀汐冷哼一声,“何必如此在意,莫非你心里有鬼?”她冰冷的视线直直地穿过额前的碎发,直抵周洧的眸底。

    周洧大步走向前去,半蹲在她面前,实现与她齐平,他也直直地瞅回去,二人的视线交锋,仿若在空气中激战一场。

    “还是说……”楚怀汐拖着长调薄唇轻言,不紧不慢道。

    周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打断了她的话语:“还是说什么?”

    “遁名匿迹,潜伏至今,不好受吧。”楚怀汐苦笑着推开了他的手臂,手臂顺着她的力道缓缓下滑,在空中甩出弧度。

    “社稷为墟,苟安一隅,你更不好受吧。”周洧回嘴,颇有意味地与她对视。

    楚怀汐顿了一下,也是自己现在苟且偷生,又怎么有资格谈论别人的境地。

    何况就是以此来威胁他,谁又会相信一个亡国公主说的话呢?他们只会认为,都是她的挑拨罢了。

    在这步步为营的晋北,好像除了周洧,她也没有可以傍身的筹码了……

    楚怀汐转过身将父皇的惨白的脸庞再次用白布遮了起来,她似乎猜透了周洧的心思,淡淡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戏谑发问“什么都行?那公主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楚怀汐起身,拍了拍素净的裙摆,恶狠狠道:“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

    “且不说何事,就算真要公主去做那肮脏事,公主又如何能自保?”周洧言语轻佻,往往最能激怒人心。

    他正在一步一步亲手瓦解掉楚怀汐筑起的堡垒。

    周洧本没打算要到答案,他对外吹了一声口哨,两个蒙面人从门外走进,将尸体抬出。

    时候不早,天色已晚,要尽快将南瑞皇帝入土为安,否则天一亮便会被发现狸猫换太子这一事。

    楚怀汐与周洧来到了一山坡上,坡顶有颗柳树,柳树的对面便是依依青山,旁边是那汩汩的溪流。

    青山绿水现古木,帝王君身莫相愁。

    簌簌柳叶于夜色中叹气了哀愁,像是在道别,亦像是在期待……

    良久

    “我会让他先我一步下黄泉。”这就是楚怀汐的答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之后他们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楚怀汐就静静地坐在柳树下,望着眼前杳茫山川,芸芸众生,一言不发。时不时地微微仰头,闪光滑落眼角。

    而周洧静静地靠在柳树旁,直到听见她微弱的咳声,他腰间的特质的铃铛,轻轻摇了摇,声音清脆,传入耳畔,催人疲倦。

    倦意袭来,楚怀汐眼皮渐阖,就在脑袋摇摇晃晃沉下去那一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

    “活着很难吧。”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周洧将她的脑袋扶好,躬身抱起,带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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