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鹿
医生下班了，但是实习患者李观雪还没有……轻手轻脚坐回学姐床边，她连风声都听不到。
好奇怪，这个世界每到夜晚就很空，是因为人少吗？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疯狂颤动的指针，她想叹气。
炭笔在手指上浮躁地滚来滚去没留下丁点痕迹，只有雪松味萦绕在鼻尖，她又将手放在鼻子下方嗅嗅……
明明以前不是这个味道的，是因为换了香波吗？好像现在只有苦苦的草药味儿。
眼神扫过桌面放着一盘蔫哒哒的水果，李观雪后知后觉是学姐给削好放在这里等她醒来再吃的，只是早些时候没有看见。
苹果失去水分干巴巴，还褐了吧唧，就像她的心，然后李观雪忍俊不禁，“好蠢。”
现在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也睡不着，只能一遍又一遍回想以前的细节。
“好想你…景元。”
铃铛还是沉默，她无力地伸手弹了几下，抱怨景元骗人，说什么能找到她知道她的位置，说到底还是难以跨越时间的壁垒嘛。
不过…在这里也学到很多东西，当然如果讲给蓝星的护士姐姐听，她们不光要暴怒，还要骂她胡说八道，连编都编不好。
但是可以讲给景元听，他一定会先给一个摸摸，然后坐下来认真听她乱七八糟的叙述…
说起来这个，现在蝴蝶飞过的地方会带来新生，这样的蝴蝶少说是个场地固定buff，在燃尽之前不会变，想必要比她自己搭建平台要好的多，接下来只要等事情发酵，那些聪明人会知道怎么用的。
吃掉学姐的心意，洗漱完毕她又觉得自己坐在这里还是有点冷。
干脆脱到只剩肌襦袢掀开被角钻了进去。于是理所应当地被热乎乎的被窝兽俘获，毫无抵抗陷进蓬松陷阱。
闭眼时还在想着是夏天就好了，有花火大会，还有捞金鱼，还有…庙会等等，景元会不会喜欢？
烟花、小摊、还有特色的庙会……李观雪睁开眼，这和仙舟赶大集有什么区别？甚至相较于种花除了烟花禁燃以外没有区别……但是如果不亲身体验一下风俗根本没法有那种热闹的感觉啊…话又说回来出云这个状态能体验到正常的花火大会日常吗？
不会开着开着天上下恶神吗？这个世界根本和她所熟悉的不一样啊…大概就是，在异世界还在渴求花会大会的李观雪是不是有问题？
好像突然就去魅也不期待了。
她放弃了思考，大脑空空选择睡觉。
————
火蝴蝶与血色蝴蝶的作用正在被逐步开发，但是并没有大面积宣扬，只是私底下传播，造成一种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但就是我们不说的氛围。
“突如其来的轻松和不可置信呢。”
学姐来到天台找李观雪，手里还抱着一摞清洗干净的被单。
“还有种不被需要的寂寞。”
真是合格的社畜，为什么要喜欢上班？虽然你是学姐但也不可以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在别人身上哦。
芥川五月实习结束后直接留在了这里，同期大多随队出发然后死在战场…平常点想也是天崩开局，这个天崩指无亲无故，什么都没了。
但是她很坚强，从来没有露出过疲态，那天被强制关机以后好像是被李观雪打开了魔法盒，松懈了一些。也有可能是看到了绝地反击的曙光，她感谢蝴蝶的出现，却也担心蝴蝶消失后的影响，同时害怕这是敌人针对出云的阴谋。
“如果是阴谋那对面未免也太蠢了。”李观雪附和一句，接过一部分被单开始晾晒。
“不过学姐的担心很有道理。”
五月不置可否，随即转换话题。
“yuki酱想起来些东西了吗？我们马上就要转移了。”
在转移之前要把她们这样流离失所的人安置好。虽然可以跟随大部队，但这个过程中难免会遭遇意外，一旦遇到袭击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民众将会是第一选择。
但yuki酱有一身力气，能把钢架抬起来……想到这里学姐又觉得她随队也不错，可是那样辛苦又劳累会不会反而加重她的病情？
“我留在这里没关系的。”她晒完以后，从学姐带来的篮子里面找了几个大大的夹子，“我要去找一个人，过程或许会很长，但我必须要去。”
看她的表情酸涩又期待，五月有些恍惚，“如果那个人…不在了呢？”
“不在？那就是出门啦，等等他就好了。”
听到孩子气的回复，学姐叹气过后便开心起来：“是啊，说不定就是出门了呢。我们的yuki酱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夹好夹子确保不会被风吹走，五月上前抱住李观雪，“那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离开之后，樱会暂时留在医院，但也不会太久，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联系她。”
“学姐的语气很沉重啊，难不成只有我要留下来吗？”她靠在墙上随意一句。
“……”
“不会吧？”李观雪这下没了随意，站直身体非常凝重。
和伙伴一起开开心心的建设小家园，和独自荒野求生完全不同啊！
别的不说，至少有她在，可以完全保证留下来的人能填饱肚子。夜晚继续扩大蝴蝶的放飞面积也耗不了多少时间，怎么突然就要撤离了呢？
“不安desu！”
“不安的是我！”
就算不安也没办法逃避即将到来的分别，于是，在深秋李观雪带着一部小分物资送别了大部队，跟着樱进入了一栋建在山腰的小屋。
“这里…算是一个安全屋吧，可能也不怎么安全。”
她靠在门口看着李观雪撬门。
“很安全啊，连钥匙都打不开。”
屋子足以称得上是古老…是放在路边都不会有人看一眼的程度，但是放进博物馆就不一样了，它是最年轻的古董。
“真是牙尖嘴利…不需要帮忙吗？”樱就那样靠过来，手环过她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
“！”
李观雪差点跳起来，又被樱按进怀里，彻彻底底体验了什么叫熊熊相印。
“你干嘛！不对，放开我！”
她充耳不闻，还撩起头发摩挲赏鉴，研究片刻樱歪着头开口：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什么？”
挣扎不过樱，她又不是什么需要暴力解决问题的人物，李观雪挂在樱身上，完全眼神死。
“什么什么？”
“……”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这种笑面虎不按套路出的角色。
“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樱凑近她仔细观察李观雪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
从呼吸，到血液搏动，还有眼皮轻微的颤动，直到她指尖慢慢戳在心脏位置，打着轻柔的圈。
“鹿，一个发光的鹿。”
“鹿，一个发光的鹿。”
这是什么形容？难不成自己睡着了跑去纹身吗？还是一个白天也会发光的鹿。
李观雪摸了摸脖子，挑挑眉。
“也许是我的秘密呢？你这样很失礼哦。”
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樱几乎要笑倒在她怀里，大姐姐式的挑起眉眼：“如果是你的小秘密，在最后的一周你不至于无知无觉。”
“额…所以这东西要砂了我吗？”
“那到是没有，它只是涨大了。”
樱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跑来观察过李观雪，唯一一个选择留下来的人，在众多人里显得气定神闲，还能抽空腾出手帮忙，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性格。
这样的人不是留着后手就是准备使坏。
结果她似乎没什么志气，每天过着重复性的生活，乐颠颠地芥川被使唤，除了时不时要摇铃铛，听回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
她在某一天的夜里，看到了李观雪脖子上有一个发光的小点，最初还以为是错觉。
当她第二次察觉到时，鹿角已经初现，但那个时候模模糊糊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所以才会在今天撩开她的头发仔细观察。
只不过……
樱贴近李观雪，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你很紧张？”
李观雪捂住脸，耳朵通红。
“你只要离我远一点就好了。”
大姐姐的魅力，在于细腻又温柔地心思，同时饱含洞察一切的敏锐，成年人不会直白的说出想要的东西，哪怕只是想要确定一个答案都要九曲十八弯，她回答暧昧，提问隐晦，所以会显得气氛潮湿又朦胧。
就算理智告诉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依旧毫无抵抗力，她好白，脸好漂亮，靠过来的时候很像精怪。
“奇怪的小姑娘。”
“你也奇怪…别在靠近我了，整个出云最好玩弄的就是我的感情，你再靠近我，我就当真了。”
点在李观雪肩头的手一顿，樱马上贴近她，表现的很开心：“是吗？我还没有被女孩子喜欢过呢！”
“收回前言！”
最后的锁头被樱轻轻一扭就掉了下来，看上去没有使多大力气，只有李观雪差点绷不住表情，她能够徒手举起来座椅靠的是刷新状态和技能作弊。
樱组长这一手可真是纯靠蛮力呀。
但凡有点不顺心都能徒手把yuki酱拧成麻花，她乖巧站好，连往常讨厌的手搭小腹安静微笑都做到一丝不苟。
“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呢，樱酱。”
“再说樱酱我真的会揍你。”
———
小屋里以前的作用是警戒瞭望，山顶有一个总站，山脚山腰像是蛛网一样，由中心围绕，密密麻麻形成一个极其可靠的瞭望系统。
所以小屋也叫蜘蛛脚。
只是后期大量的战争导致小屋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作用，也没有人能够在那样的攻击下值守。
它变得不再方便，也不再安全，没人能知道上一秒还在联络的同事下一秒是否还在不在。在安静屋子里突兀地响起联络，有时候也是暴露的原因。
现在里面有些东西已经不能使用，比如电台，连屏幕都被砸的破碎不堪，甚至还有一柄断刀插在正中间。
其他地方只是没有电，东西还是好好的，行军床上有一层厚厚的灰棉絮，近看才发现发霉了，整座屋子都需要重新整理才能入住。
所以两人撬开地面，露出来狭窄的地下通道。
下面不是什么神秘的基地连通点，是又潮又冷的小避难所，不是很大。
墙壁上挖出的小洞还摆着不少已经过期的应急食品。
组长想起来自己肩负着探路的职责，用刀鞘挑起来看了一眼。
“嗯…是我妈妈出生的时候呢。”
“……”
李观雪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非常近的日期。
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在战争的情况下，只有不断诞生新的生命才能够延续火种，可悲、无奈却是当下能够使用最稳妥的方法。
只要还有一个出云人，那么出云便不会毁灭。
没有听到声音，樱无声笑了一下，又放下包装。朝着日思夜想，想要回到的家乡方向拜了下去。
希望出云不灭，希望蝴蝶的奇迹可以延续得久一些，希望她能够带领小组活下去。
“你好像看了一眼就知道为什么。”
“不要在暗示我了，我只是语言沟通困难，又不是傻子。”
“是吗？芥川和我说过你有谵妄。”
“但是犯病也要分时段的好吗？现在我很清醒！”
李观雪捂住额头有些头痛，别试探了，别试探了，再试探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每到一个星球总会有这样的必点节目，她都有些累了。
干脆把樱留下，她自己跑出去收拾卫生。
回溯能够节省很多麻烦，但是不在人前显露的道理她现在结结实实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