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动无视了某个笑得眼泪都出来的白发同窗，夏油杰站直身体，看向窗外昏暗无光的夜景。br/>
车水马龙，霓虹彩灯，路边行色匆匆的行人，祥和静谧，万事太平。br/>
拥有无下限术式的五条家称得上是咒术界的豪门，这栋在东京商业街中心区的宅邸就是他们家的房产之一，署名拥有者是五条悟——他的十六岁同窗。br/>
“其实只要看着他就可以了，好像并不是一个特别让人操心的孩子。”夏油杰眼睛微弯，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br/>
这个他即便是不特意点明，在场的两人也知道指的是清水春屿，一个仅有六岁的男孩。br/>
灯没有打开，借着窗外的皎洁月辉和城市的灯光，屋内陈设亦能清晰可见。br/>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清晰可闻。br/>
五条悟也走到了床边，刚才的笑意已经从脸上尽数褪去，他面无表情，墨镜下遮挡住的冰蓝色眼珠情绪也一并被掩埋。br/>
“但是，一旦相处有了感情，之后就会变得很麻烦吧。如果真的和那些烂橘子猜测的那样，他最后会变成之前我们看到的鬼样子。”五条悟注视着自己的同窗，“杰，你到时候还下得了手吗？”br/>
“亲手，杀了他。”br/>
夏油杰脸上温柔的笑容骤然消失。br/>
“事情没有到那个地步，悟。”夏油杰垂眸沉思，“既然有让人变成咒灵的办法，就一定会有从咒灵变人的法子。没到绝望的地步，就不要放弃。”br/>
五条悟双手搭在脑后，打了个呵欠：“随便你。”br/>
……br/>
窗帘刷的一下拉开，阳光破碎了晨雾，洒了几许在桌椅板凳、家具电器上。br/>
漆黑但分布着细小白点的平底锅里倒上了黄澄澄的油，油中冒着小泡泡时，几颗鸡蛋打碎滑了进去，液体在高温的淬炼下很快凝结成固体状的煎鸡蛋。br/>
等鸡蛋外焦里嫩，里面还嫩黄嫩黄时，踩着板凳垫脚的六岁小孩赶紧拧开关，让火势骤然转小，他细致又艰难地把煎鸡蛋分别舀进三个白润的盘子里。br/>
“叮”的一声，面包机发出烤好的提示声。br/>
白皙的小爪爪拧开水龙头，两只手在水流的冲洗下反复搓干净，又把面包和烤肠给夹在盘子里，分了三趟端在桌子上面。br/>
他又洗了三个玻璃杯，去冰箱将昨天买的纯牛奶倒进去。br/>
摆盘结束，干完这些，忙得春屿额头上的汗水都冒出来了。br/>
幼崽的声音还很稚嫩，他踮起脚，刷地一下拉开门，喊俩人起床：“小杰，小悟，我做好早餐啦，快起床。”br/>
慢吞吞软绵绵的，完全没有老妈叫人起床的威力。br/>
熬夜的两个家伙其实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但是没发现危险后就随小孩去了，反正只要不是拆家就没什么大事。br/>
听到这句话的他们马上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黑毛刘海翘起，白毛头发乱炸。br/>
两人反应如出一辙：“……哈？”br/>
……br/>
白色桌子上铺着一层透明的软胶桌垫，上面还分布着鹅黄小花的花纹。br/>
桌上的摆盘也很精致，方桌有三个方位，盘子里面一左一右两根烤肠把烤面包夹在中间，左边放了一杯昨天临时买的牛奶。br/>
……开什么玩笑，居然是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做的早餐。br/>
揉过眼睛，再睁开一看，完全不是幻觉啊喂！br/>
清水春屿很冷静地爬上了座位，坐下后，捧着牛奶喝了一口，嘴巴上边都围了一圈白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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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两条小短腿还在桌下轻轻摇晃。br/>
夏油杰和五条悟眼力好，一下就注意到了清水春屿白嫩的手背上出现了水泡。br/>
“是烫伤的吧？”夏油杰捉住幼崽的手看了眼，拧眉道，“用水冲洗过没有？”br/>
清水春屿点点头，乖乖道：“没有找到医药箱在哪里，所以还没有擦药。”br/>
五条悟咂了一下嘴：“啧，麻烦的小孩哦。但是看在你精心为我们准备早餐的份上，那么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让我辛苦找药箱这件事吧。”br/>
他翻出来药箱，扔到了夏油杰手里，药膏被后者拿出来后，立即挤在烫伤处。br/>
身为咒术师，在场两人比这更严重的伤都受过，却还是一个递药箱，一个用温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擦拭。br/>
夏油杰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挡住他眼底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要在早上起来后特地为我们做早餐呢？”br/>
清水春屿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年龄，好像仅仅只是个六岁的孩子，不过应该大差不离，他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是借住在小悟家里，有价值才能留下来。”br/>
手背上烫伤的地方擦拭起来有点刺痛，但被一阵清凉覆盖后，比一开始要舒服多了。br/>
“有价值……才能留下来？”夏油杰重复了一遍男孩稚气声音中满是市侩意味的话。br/>
五条悟吐槽：“那个垃圾工厂究竟给你们灌输了什么样的想法啊，小孩子需要证明什么价值吗？比那群让高中生去打咒灵的高层还奇葩！”br/>
夏油杰也失语了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就算春屿不做这些，也依然能够留下来。”br/>
五条悟神情激动：“杰说的没错啊，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每天就只知道吃吃喝喝，睁眼闭眼就找妈妈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br/>
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灌入清水春屿的大脑中，幼崽听得晕晕乎乎，大脑完全跟不上运转。br/>
清水春屿忽然仰起白软的小脸，眼神茫然，提醒道：“再不吃的话，早餐就要冷了喔。”br/>
……思维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吧。br/>
五条悟放弃了挣扎，把座椅拖过来，品尝幼崽的手艺。br/>
他冰蓝色的眼珠一亮，惊喜道：“哟，完全看不出来啊，小小一只做出来的早餐味道还挺不错的。”br/>
清水春屿抿嘴一笑，颊边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让恶趣味十足的人想要伸手去戳一戳。br/>
“小悟的烤面包上面加了蜂蜜的。”他的小短腿晃了晃。br/>
夏油杰一直保持着食不言的姿态，余光瞥见幼崽的动作，难免会心一笑。br/>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缓慢消失，在优雅擦拭过嘴唇之后，平静开口：“用过早餐就去医院吧。悟的话，要一起还是回高专？”br/>
“回高专，去找夜蛾老师，再捎上硝子，说不定能碰上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五条悟双手搭在脑后，懒洋洋地说。br/>
在他们的三言两语中定下了待会儿的去向，这次的事件确实还没有落下帷幕。br/>
早餐时间结束，夏油杰带着幼崽换衣服。br/>
清水春屿扭过头，五条悟已经拉开了玄关的门，晃着手机背对他们：“再见咯，有事手机联系。”br/>
说是夏油杰帮忙换衣服，但男孩显然已经有了自理的能力，自己脱下棕色圆滚滚的家居服，再换上出行的休闲套装，一点也没让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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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注意了他一会儿，发觉清水春屿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打开手机。br/>
这个天气套上一件宽松的卫衣和直筒牛仔裤就能出门，清水春屿慢吞吞地挽着裤腿，发现夏油杰注视手机时，脸突然变黑了。br/>
看上去是碰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br/>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哒哒哒地走过去，小声地喊道：“小杰，袜子在哪里？”br/>
夏油杰积蓄的怒气值被骤然打断，他立刻放下手机。br/>
清水春屿无意间一瞥，注意到上面是某个聊天界面，一晃而过的页面上发过来的是部视频，封面赫然是夏油杰挽起袖子正在给幼崽洗头的场面。br/>
破案了，某个无良白毛果然把这件事发在群里大肆嘲笑对方了。br/>
视线转移，夏油杰拿过来的那双袜子还没有他的一个巴掌大，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卡了一寸，感慨：“好小。”br/>
清水春屿接过白袜子，强调：“小杰，我才六岁。”br/>
同一时间，回到了高专的五条悟直奔办公室。br/>
办公桌后是认真翻看资料的夜蛾正道，这位就算是在室内也戴着棕色墨镜的严厉大叔神情十分严肃。br/>
“不是吧，难不成这次的事件十分棘手？”在老师面前也坐没坐相的白毛岔开腿，托腮十分不爽地问道。br/>
夜蛾正道对他这样的德行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将手中的资料翻到某一页，递给了五条悟。br/>
少年接过来一看，扫了几眼后，眉头打结，低低地念出声：“主事人正在逃逸之中……领头研究员目前下落不明……”br/>
他抬起头，在晦暗光线下化为苍蓝色的眼珠直视自己老师的墨镜，一字一句地说：“这可真是个很糟糕的消息啊。”br/>
……br/>
医院里，到处都是前来看病形色匆匆，面露忧愁的人。br/>
穿梭在人群中，难闻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翼。br/>
金发男孩稍一抬头，就能看见握着自己左手的手掌骨节分明，粗糙且还有疤痕，完完全全不像个少年。br/>
他的思绪骤然被打断。br/>
“害怕吗？”br/>
清水春屿脑袋上冒出来个问号：“？”br/>
“不会。”br/>
“哈哈。”夏油杰挠挠后脑勺，他转而漫不经心地问道：“春屿可以看见咒灵吗？”br/>
难道夏油杰看不出来他是个没有任何术式的普通人吗？br/>
清水春屿摇摇头，乖巧地回答：“我看不见它们。”br/>
“是的呢，普通人在特殊情况下要想发现那些鬼东西还是有些困难，是我想当然了。”br/>
夏油杰在漫步时，一脚就将医院里产生的小咒灵踩死，在医院这样每天都面临大量恐惧、厌憎和痛苦的负面情绪聚集地，咒灵基本上是源源不断。br/>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柔软得几乎感受不到骨头存在的手指攥住，于是低下头，问：“怎么了，春屿？”br/>
“在这里，有很多那种怪物吗？”清水春屿直白地问出口。br/>
夏油杰点点头：“没错，不过它们很弱，用不着担心。”br/>
他没有为幼崽深入讲解咒灵的事，普通人本来就不应该参与到另外一个黑暗面的世界，他们只用被术师保护就可以了，更不要说清水春屿仅仅只有六岁。br/>
他清了清嗓子，既是不经意地问道，又是转移话题：“说起来，春屿。你比较喜欢我还是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