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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华酒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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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寅时开始窗外就传来婉转清越的鸟鸣,成片交杂,吵得阿蛮早早醒了。

    她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再睡着,干脆起身梳洗。

    小侍女端着水盆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阿蛮已经坐在铜镜边准备梳头。小侍女一看,战战兢兢一下子跪在地上,怯生生道:“奴婢该死,奴婢不知娘娘起身这么早,没能侍奉娘娘更衣,让娘娘一个人梳洗,实在是罪该万死。”

    “没事没事,你别怕,我就是想自己晨起待一会,才特地没有叫人。我不会怪罪你的。”阿蛮看她怕得厉害,赶紧温言安慰。

    小侍女惊讶地抬头看阿蛮,又突然反应过来按宫中规矩奴婢是不能直视主子的,赶紧低下头,嗫嚅道:“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奴婢怎敢受娘娘以‘你我’相称?娘娘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阿蛮这才反应过来,她已是梁夏的皇后,该自称本宫。她现在顶替的是梁夏第一权臣赵家嫡长女的身份,传闻中赵家大小姐性子骄蛮,盛气凌人,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过。难怪她方才安慰小侍女,反而让小侍女觉得不可思议了。

    她清清嗓子道:“你来得正好,本宫正要准备梳妆,那就你来给本宫梳头吧。”

    “是。”小侍女赶紧站起来,到一旁洗净手后站到阿蛮身后。

    小侍女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皇后娘娘被责罚。阿蛮透过铜镜望着她,小巧的面容,长相很干净,五官乖巧。阿蛮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酒暖。”小侍女停下手中动作,恭恭敬敬地答。

    “凤华宫中都有哪些侍奉的人?”

    “我和侍音姐姐、疏桐姐姐都是掌宫宫女。侍音姐姐是主管侍女,总理大小事务;疏桐姐姐能言善辩,因此多是主外,负责对接六局事务、接洽各宫事宜;我别无长处,只有在小事上比旁人略细致些,因此被安排主内,料理娘娘起居。除了我们三个外,凤华宫中还有三十多个小宫女。”

    阿蛮暗暗咂舌,好家伙,一个宫就有三十多个宫女,果然有钱的国家就喜欢排场。

    “凤华宫中是只有宫女吗?”

    “回娘娘,还有二十多位太监们。掌事太监是陛下亲指的,怀慎、怀敏两位公公,和我们的分工一样,怀慎公公主内,怀敏公公主外,各司其职。今日是娘娘正式入宫第一天,奴婢们都以为娘娘要多睡几刻,所以没敢进来打扰。大概过一会他们就都会来参拜娘娘了。”

    话音刚落,殿门就被一个侍女推开,她个子很高,身材匀称,脸盘子圆圆的,梳着高高的发髻,整个人透出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气场。

    她朝内一看,阿蛮的头快要梳好了,双手合住搭在身旁,对阿蛮深深行个宫礼,大声道:“原来娘娘已起身这么久了,奴婢们怠慢了。”

    外面等候的宫女太监听到她的声音,都赶忙进殿跪在地下,众人齐刷刷鸦雀无声。

    打头进来的高个侍女领头道:“奴婢侍音,携凤华宫全体侍女太监参拜皇后娘娘。奴婢们愿娘娘凤寿千年,朱颜永驻,所愿必得。”带着底下众人齐齐叩了三个头。

    阿蛮看着这么大阵仗,按捺住想要起身还礼的念头,示意酒暖让宫女太监们都起身。

    宫女太监们行完礼,纷纷退出殿各自做事去了。侍音留在殿中对阿蛮道:“皇后娘娘,陛下一早着人来传话说,太后不在了,娘娘晨起奉茶这道礼自然也免了,今日皇上政务忙,不得空来看娘娘,娘娘可多出宫走动走动,等晚上皇上下朝后,会到凤华宫中与娘娘同进晚餐。”

    “本宫知道了。”仲春景色,蝶舞花扬,阿蛮正打算在宫中四处走走。

    “娘娘,”侍音喊住了正要出殿的阿蛮,“娘娘是要步行还是要坐轿?若是要坐轿,奴婢这就去传。”

    “不必,本宫就想一个人走走,你们都不必跟着。”侍音跟在后面还想说什么,看着阿蛮的背影把话咽了下去。

    听说她这个主子喜怒无常,还是别违逆她的意思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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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华宫地处皇宫中央,到各处都不算很远。梁夏皇宫的宫墙都高耸异常,从底下看上去,天都被分成四四方方的。凤华宫附近的宫落还好,修建得还算奢华,不过再往偏僻点走,有些宫殿就显得残破了,都是去年叛军打进宫后留下的破坏痕迹,还没有完全修复好。

    但在阿蛮眼里,整个皇宫富丽堂皇已极,比高渊的皇宫漂亮多了。

    可就是缺少点生气,没什么花草,蝴蝶鸟雀也没有很多。

    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很多,阿蛮穿着皇后的仪服,下人们一见就跪在路边行礼,低着头,她都看不清他们的脸。

    其实不用看她绣着金凤的衣袍便知她是皇后,皇宫中除了陛下就只有皇后一位贵人。太后去岁驾崩,皇上登基未久,还没有纳妃,要不是昨日帝后大婚,整个后宫就是个空架子。

    等阿蛮过去了,那些宫女太监就起身在后面悄悄望她。皇后娘娘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美若天仙,连那些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老太监们都说,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除了当年先帝最宠爱的皇贵妃。

    传闻中还说,皇后娘娘入宫前就是全梁夏最尊贵的女子,是武忠侯府上的嫡长女。武忠侯府上用的东西,有些连大内都没有。皇后娘娘在家中时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恣意任性,要是谁惹恼了她,就连诰命夫人她也敢指着鼻子骂。

    可是方才,皇后娘娘让他们起身免礼的时候,明明很温和啊,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可怕。而且新婚后第一天,也没有让一大群宫女跟着,反倒自己一个人到处闲逛。

    “你们懂什么,这就是高位之人的厉害之处,这时候她装作好说话的样子,心里暗暗记下忤逆她的人,到时候要统一清算,给这宫中侍奉的人来个大换血呢!”其中一个年长的老宫女压低声音说,周围一群宫女太监听她这么一说都暗暗称是,在心里回想着自己刚刚有没有得罪皇后的地方。

    阿蛮不熟悉皇宫的布局,只觉得看着各处的宫殿样子都大同小异,也不知道走到了哪,慢慢的脖颈和腿都开始酸疼起来。

    有钱人真是麻烦,非要显着自己有钱,戴了这么多金银珠宝在头上身上,衣服也要一层一层叠上许多层,走两步就把人累的要死。还不如在高渊宫中,轻衣便马紧俏得很,衣袖也不像现在这样大到拖地。

    周围也没见到人,想来是走到了僻远的角落。算了,找个地方坐下歇息会吧,反正一时半会也摸不清到底在哪。阿蛮心想。

    右手边就是一处小花园,宫内御河从花园当中穿过。园中数株白色玉兰树下,隐隐有张被落叶掩盖的石椅。

    石椅刚好被覆盖在玉兰树的阴影里,不会被阳光晒得刺眼。椅边花香阵阵,芳草柔软,看着是个理想的小憩的地方,阿蛮对这里很满意。

    她坐到冰凉的石椅上,一直端着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河边垂柳弄姿,青草疯长无人问,一幅赏心悦目的春景,阿蛮沉浸在这个小小的世外桃源里。

    忽然,从她身后传来几个宫女高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到她靠着的玉兰树不远处停了下来。

    “要是被她们发现我在这里,一定又得跪下行礼,我又得装模作样让她们平身,实在是怪麻烦的,干脆我不作声,悄悄地等她们离开。”阿蛮心中一合计,有了主意。

    那几个宫女像是在争吵,阿蛮本不想偷听她们谈话,无奈领头的那个声音实在太大:“你如今可是凤华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宫女了,还来讨好我作什么?你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饶了你妹妹。”

    “皇后娘娘刚刚进宫,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小事。胡姑姑,你大人有大量。我妹妹虽是犯了错,可已经在慎刑司挨了十大板。她身子原本就不好,如今又要在醉意门下罚跪一天,如何受得了呢?求姑姑可怜,实在不成,我愿替她受罚,去醉意门下跪着。”

    这个声音苦苦求饶,听着像是带了哭腔,似是有些熟悉的感觉。

    胡姑姑阴阳怪气地道:“罚你?我可没这个胆子。你如今是皇后宫中专管内务的掌宫宫女,还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我要是罚了你,那不就是和陛下作对吗?你是不是当我傻,仗着圣上看重你,处心积虑害我?”

    专管内务的掌宫宫女?

    那不就是酒暖嘛。

    。

    阿蛮想起那个模样乖巧的小侍女。一张娃娃脸,一看年岁就不大,站在她后面给她梳头,说话细声细气的。

    那边酒暖哭着解释:“没有没有。我怎敢害姑姑?我侥幸得陛下看重,还不是因为姑姑调教得好。姑姑的教导之恩,我和妹妹一刻也不敢忘。”

    “没忘了就好,”胡姑姑冷哼一声,恶狠狠道:“那这次就也让她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干活的时候多长点心眼,别毛手毛脚的,弄坏了贵人的东西。”

    她一把夺过被酒暖拉住的衣袖,带着几个宫女走了,留下酒暖一人还站着抽泣。

    阿蛮靠在树后只等着酒暖也离开,没想到等了许久,酒暖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

    “好了别哭了,受了欺负光是哭顶什么用。”阿蛮从树后走出来,冲着酒暖喊。

    酒暖没想到树后有人,被吓了一跳,擦擦眼泪定睛一看,竟然是皇后娘娘,惊吓更大了。

    “皇皇后娘娘,您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您怎么会到这儿?”

    “大约一刻钟前吧。”阿蛮想了想说道。

    酒暖脸上是不确定的神情,“那方才姑姑与我的谈话,娘娘都听见了?”

    阿蛮点点头。

    “娘娘恕罪,”酒暖赶紧跪下,“奴婢不知道您在这里,扰了娘娘清净。”

    “无妨,不知者无罪。”这小妮子也不知道累,动不动就跪。

    酒暖赶紧拿衣袖悄悄擦干净眼泪,起身跟在阿蛮后面。

    阿蛮回头望望她:“你就没什么想对本宫说的?”

    酒暖想了想说:“民间说春捂秋冻,现在天气虽然暖和了,娘娘身上的衣衫也还是单薄了些,以后出门奴婢给娘娘多备一件袍子。”

    这都哪跟哪啊。

    “关于你妹妹的事,你就没什么想求本宫的吗?”

    酒暖咬了咬嘴唇,眼睛里又泪汪汪的,她赶紧把眼泪又咽了回去。

    “我妹妹素月是尚服局胡司衣手下的女史,娘娘入宫前,她因做坏了长公主的一件衣裳被发去慎刑司受了杖刑,回来后胡司衣说她犯了大过,罚她今日在醉意宫门下跪一天。奴婢的妹妹从小身子弱,所以奴婢来求胡姑姑宽恕。”

    “方才那个女官说对你和你妹妹都有教导之恩,想必你在入凤华宫前,也是她手底下的了?”

    “正是。奴婢前不久还和妹妹同是胡司衣底下的女官。陛下那日路过尚服局进来坐了坐,夸奴婢给他做的上元节礼服好看,见奴婢比别人心细,就提拔奴婢来任凤华宫的掌宫宫女。”

    看来好手艺不如好运气,上头的一句话,就能抵过下面人好几年的努力。

    “那你如今是凤华宫的大宫女,不比那个司衣的位分低,为何还那么怕她?”

    酒暖低着头嗫嚅道:“胡司衣对奴婢和妹妹有恩,奴婢不敢忘本。”

    阿蛮嗤笑道:“少糊弄本宫。就她那个作威作福的样子,能对你们有什么恩?从前肯定没少作践你们。你不如实说来,我就罚你妹妹一直在宫门底下跪着。”

    酒暖一听慌了,又重重跪下,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娘娘的。不瞒娘娘说,奴婢和妹妹自入宫后被分到尚服局做女史,在胡姑姑手下没少吃苦头。就连这次她说奴婢妹妹做坏了长公主要的衣裳,也是有意栽赃。奴婢被调到凤华宫后,她之所以还这么欺负奴婢和妹妹,是因为”

    她不敢再说下去,偷偷拿眼瞥阿蛮。

    “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下去啊。”阿蛮看她半吞半吐的样子甚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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