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一切回到当初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子糜烂恶臭的味道，好像潲水被打翻了一样，还混合着一些屎尿的骚味。
十几个四五岁的孩子就这么被黑市交易的人贩子困在船舱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脏兮兮的木桶，里面装着掺杂了不少石粒的白饭。
这米饭看着也不新鲜了，尤其因为处于夏季，船舱闷热不透风，一群苍蝇嗡嗡地围着木桶打转。
一个稚嫩但却明显带着干涩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我好饿……哥哥，我好想爸爸妈妈。”
说着说着，本就红肿的眼睛因为眼泪更是睁不开眼了。
说话的小男孩跪爬着到了另一个体型上明显更大一些的男孩身边，揪着男孩的衣角。
哽咽道：“哥哥……”
但是稍大一点的男孩并没有作回应，他的手脚被粗大的麻绳紧紧的捆住，让他动弹不得。
这都是因为男孩性格太过刚强，原本因走失而被人贩子直接掳走后，屡次试图逃跑，但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最近一次，男孩就差一点，即可看到多日未见的太阳，却被身后一双粗糙黝黑的大手狠狠一捞，又带回了船舱底部。
这一次，没有如同以前一样幸运，被人贩子轻轻放过。
肥硕的人贩子搓着手，带着麻绳一步步逼近他所在的位置。
人贩子讨厌的手如同那个女人一样，喜欢在他身上掐打，造成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
阴沉的笑声不断从人贩子的口中传来。
谁能救救我呀？谁能救救我啊？
本就处在一个深渊的他，掉入另外一个深渊。
那个女人一定很高兴吧，这个人也一定很满意吧。
黑暗在不断地侵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当虐打结束，人贩子只是简单粗暴的扔来一个装满如连猪食都不如的米饭。
男孩却仍然被绳索紧缚，失神地趴在地上。
其他小孩的眼里，充满了惊恐，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
更没有一个人有过行动……
男孩那跌落深渊的灵魂早就被黑暗彻底侵蚀，无人听见的呐喊在那一刻也彻底消失。
过了很久以后，当小男孩跪爬到男孩身边。
小男孩的音容在男孩被抹除掉，男孩只看见周身的黑暗和隐藏在黑暗里的一只只怪物。
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似乎已经承受不住饥饿，快步跑到那让人作呕的木桶旁边，双手直接捧起一坨馊得不行了的饭，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食物的吞咽声不断在船舱里响起，依稀还能听见很小很小的抽泣声。
其中年纪最大的男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还是吃吧，活着总比饿死强！我们至少还有离开的希望，不是吗？”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孩子快步冲向那个木桶，狼吞虎咽的把木桶里的饭塞到自己早已空荡荡的胃里。
小男孩扯了扯男孩的衣角，仍是未得任何回应。
终于，他吸抽着鼻翼，踏出抢食的第一步。
后来，这样被人贩子虐打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但是，却同第一次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人可以救赎他，沉默这个怪兽，带着他，一同坠入深渊，而现在他只是一个黑暗世界里被同化的怪物罢了。
只是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天，上天感应到他沉沦于黑暗前时所许下的召唤，一个天神陡然出现在船舱口。
那时他正一如既往被该死的人贩子毒打，面对许久未见的“阳光”，他因多次疼痛而麻木无神的眼睛，仿佛注入了活力，顿时有了别样的神采。
只见那个天神背靠着光，面上覆着一个黑色的面具，身形虽然并不足够高大，但火红的头发和瞳孔却如太阳神之子一般耀眼。
那是……我的光吗？
然后便如同童话故事里所描述的一样，王子击败坏人，成功救下了公主。
他们都得救了。
光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是让人眷恋的。
然而，醒来后的男孩，却发现……
童话故事依然是童话故事，王子救下的公主都是金发碧眼的女孩，而他在其中也只是一个被顺手就起的配角罢了。
看到红发红眼的王子在自己母亲的带领下，笑呵呵地将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带回了家。
嫉妒与黑暗顿时重新笼罩在他的心间。
当周围所有的小孩都被领走，只余他一个孤零零的剩在原地，不知去向何方。
在男孩不曾看见的角落里，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红发红眼的大男孩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紧盯着他的背影。
当小男孩在好心人帮助下重新回到那个女人所在的住所时，却发现，那个女人早在他失踪的一个月后就患病身亡了。
他这终于没有任何牵挂了。
后来，便是被人强绑到一个红灯区，同人签订了完全无任何自由的卖身契。
不过好在成年前只是给人跑跑腿罢了，而成年后……
他便被一个叫科莫的彻底笼罩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从未想到，科莫便是那个自己一直信仰并想要得到的光。
那自己之前嫉恨彭克、嫉恨艾丽和萨克耶又是做什么呢？
自己的一生都活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科莫发色的变换，证明了其具有双系魔法的实力。对着自己隐藏那么多年，可真是有够难为他的。
脸上的讽刺意味愈来愈大，让这可笑的一生都结束吧，愿……没有来生……
终于，络野对自己下了一个命令。
瞬间，一道亮眼的光闪过，陡然响起的爆炸声瞬间响彻在天地间。
“不！”
科莫发了疯一般冲向络野所在的地方，试图留下他任何一点的痕迹，却只握住了虚无。
两行清泪从这位一向邪肆高傲的男人眼角滑落。
我从未想过离开你，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从你被解救下来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守护在你的身旁，只是我的家族并不允许我接你回家，我只能让我不断成长，才能将你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又一道令人心惊的爆炸声响起，那是一个迫切追寻深爱之人所在的灵魂。
错误的方式和隐瞒酿成了最后的苦果。
众人显得很唏嘘，沃桑在络野爆炸的那一刻便昏倒在地。
而廿卿和彭克无视了身周的一切，他们是走了，可是谁又能带回我们的家人呢？
不远处的神物仿佛有感应一般，刺眼的光芒顿时从内部发射出来。
将众人照得睁不开眼，只能以袖遮挡。
无人发现，神物缓缓缩小，快速的滴落到一盆灿若星河的植物上。
待光芒散去，众任发现神物却已无踪迹。
“是我等与神物无缘啊！”老怪叹了一口气，便用矮小瘦削的身子扶起沃桑，准备离开此地。
“大师，请稍等。此次犹似被控制事件，不知白塔作何打算？”
老怪想了想，答道：“终归会给你们个交代的，你们如有疑问，亦可亲自调查一番。”
说完，便动用空间铭文离开了此地。
远处的魔兽植们似乎也感应到了神物气息的消失，便都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白塔主事人都已离开，其余势力的众人也不打算在此久留，便也打算出去招呼上同伴一起离开。
彭克和廿卿仍然傻傻的呆立着。
众人摇摇头，叹息一声，终究都走了。
廿卿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为什么自己不能代替萨克耶叔叔或艾丽姐姐呢？
为什么留下自己这个最没用的？
安慰不了彭克叔叔，也报不了仇……
突然，怀中的小花花在异常的抽搐，原本如星河一般耀眼的花苞不断抖动破碎，碧绿的玉杆也发出用力弯折的声音。
廿卿表情充满了恐惧，不断抱紧怀中的小花花，他不敢想象自己在失去萨克耶叔叔和艾丽姐姐后，还会失去自己最亲密的伙伴。
两道灵引被直接收到还在颤动的花苞里，彭克也震惊的盯着小花花，这是？
原来是萨克耶和艾丽紧闭着双眼的灵魂陡然浮现在空中，却一下子朝着小花花的方向奔去，然后消失不见。
但是现在小花花却不断作破碎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会怎么样。
从核心区到达核心区外部的众人，本想着此次可以平安无事带领自家队伍回家。
却发现，属于络野和科莫的势力的人，都或疯或傻或死了，甚至不知为何连同彭克他们猎狐兵团的博德也变得疯疯癫癫。
自己队伍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未丧失理智，但都受了或大或小的伤。
为此，大家心里也明白，估计疯傻的众人如同沃桑一般，因为和络野相处太久才被严重影响和控制。至于这位博德，毫无疑问，是一个叛徒。
众人并未多聊，便带领自家人手赶紧回禀报和治疗。
也许，人族界域的天，要变了……
而猎狐兵团的人在驻地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到彭克和廿卿出来的身影，正想询问艾丽和萨克耶到哪里去了。
却发现，彭克神色充满了悲伤，他的怀里抱着艾丽，背上背着萨克耶，旁边的廿卿亦步亦趋的跟着，双手也小心紧捧着什么。
过了很久，之前神物消失的地方，陡然从虚空中浮现两个黑色的身影。
“这个没用的东西，耽误了我们主上的大计。”一道攻击发泄似的劈向大地，留下一条焦黑的痕迹。
“现在神物也不知所踪，我们要如何向主上交代。”另一位黑色身影也愤怒道。
“只能从另外的地方重新布局了。”
之后，黑色身影便齐齐消失。
无人看见的地方，一些黑色的粉末被隐藏在森林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