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照实说来
今日这会子宋侍卫刚好下得勤来，只是边往外走这右眼皮边止不住直跳。他知道余氏今日带了宋娇去国公府赴宴，按他的想法以他而今的职位贸贸然结那等门第反而不妥。但余氏哪会管他的想法，只一门心思想着要带宋娇露脸，而这宋娇有她母亲余氏护着，向来也是他管不到的。
他现下这眼皮跳，只觉得不是好事，心想别是那两人在国公府惹了什么祸才好！出了角门便想快步往家赶。只他才刚出角门就听得有人“爹爹，爹爹”的喊，声音软软糯糯很是像他那幼女宋滢，只是，阿滢怎会来此？
他回顾四周，率先看到的就是一直陪伴幼女的婢女秋雁，再看秋雁旁边，似是小小个又挽了两个松松垮垮丸子髻的小丫鬟。此时那小丫鬟还招了招手，更显热切的唤他“爹爹，爹爹”，这是，阿滢？！
因着秋雁和小丫鬟那与自己幼女格外相似的软糯嗓音，宋侍卫便不由自由的往那小丫鬟身边走去。待得近到跟前一瞧，还当真是他的爱女宋滢！只是此刻幼女的装扮与他今早出门时想去甚远！
不说这不合身的婢女衣衫和歪歪扭扭的发髻，只看她脸上半边青灰，额头更是又红又肿肿起老大一片，宋侍卫心中就突突直跳，“阿滢，你这脸是怎么啦，谁欺负你啦？疼不疼？”
宋侍卫忙将宋滢的脸抬起左看右看，这一下又看出她似乎嘴角也是破的，登时心都一颤！他这幼女随了生母林氏的温婉貌美，从小便长得格外喜人可爱。待大一点年岁，便有那这个往日里爱荤素不忌胡开玩笑的同僚同他取笑，要他好好护好幼女别被那等子不长眼的臭小子骗去。
他每每听到这也是笑骂两句也不将这些玩笑话放在心上，只是此时此刻，看着爱女的此番情状，又想起往日那玩笑话，宋侍卫脑海中的念头顿时就要往那不太好的一方面想去了！连说出口的话语都有些颤抖：“乖乖，你告诉爹爹，可是谁欺负你啦？”
“是啊”宋滢大咧咧的肯定，只是她也不说痛，甚至嘴角都还一直带着笑意。宋侍卫心又颤了几颤，又气又急地开口：“是哪个王八羔子！是谁！谁欺负你了？”竟是连脏话都飚了出来，又转头恶狠狠的瞪着秋雁“你说，你就是这么照顾阿滢吗！啊！”
这时因是刚下勤，宋侍卫出来的早，府衙处此时还陆续有其它侍郎侍卫出的门前来。他们这下子动静又不小，有些个与宋侍卫相熟的便慢慢围过来，更有那好事的更是直接嘀咕是咋了。
宋侍卫心头一紧，他一时情急倒忘了这还是在府衙，这女儿家的颜面清白最是要紧，平日里便有那喜欢碎嘴的拿他幼女打趣他都忍不住生气，这下子真是气糊涂了！
想到这他赶紧想将宋滢带进怀里，又示意秋雁回府，宋滢却不肯。她有她自己的思量，这看热闹聊八卦她可是老熟人了，这事嘛本也是越遮掩别人就越好奇，而且她不但不想遮，还想将这事往大里闹，闹得越大越多人知道才好呢！
于是她便推开宋侍卫的手，一径开口答道：“是二姐欺负我！”听得这话宋侍卫也疑惑了，宋娇不是去了国公府赴宴吗？这是一回来就欺负阿滢？什么气性！
“她又打你了？”宋侍卫也气，但见他用又知便也知他其实一直也知道宋娇欺负宋滢的事，只是每每他想管教那余氏便拿话堵他，又有那宋娇说是小姐妹之间随意玩闹，他见真未发生过什么出格之事，又见宋滢也未说些重话，便真以为二人只是普通姐妹家的相互告状争宠而已，谁料此次竟这么严重，看宋滢这脸，怕是都快要破相了！
“是啊，她还推我！”，宋滢大咧咧的说道，此时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此前嘀咕的那几人听到此处，便有一个认识宋侍卫的直接问出了声：“老宋，你这闺女可得管啊，这打得可比老娘们都凶咧！”这是调侃了，也是想缓缓气氛，只是现下宋侍卫是又气又急，也顾不得让人看笑话了，拉了宋滢就要回府找宋娇算账！
“爹爹，二姐还没回府里呢！”宋滢这下没挣老实由宋侍卫拉着，但脚下却还是不肯走，“我是从国公府偷跑出来的，母亲和姐姐都不知道，还在国公府寻我呢！哈哈”
什么？宋侍卫又是一惊，怎么又变成宋滢从国公府偷跑了？待他看宋滢这一身婢女装，确实好像是春夏那丫头的衣衫？这是？“你说！”宋侍卫满脑子疑问，怕他这个幼女年岁尚小说不清楚，便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秋雁，皱了皱眉让秋雁来答。
秋雁因此前已是得了宋滢嘱咐要照实说，现在看情形老爷确实不同寻常，似乎格外生气。便事无巨细，将夫人如何一大早就硬拉小姐赴宴，二小姐又如何在国公府公然推到小姐，讲到小姐晕倒二小姐还百般遮掩，不肯救治而她瞧着小姐差点就要醒不过来时更是哽咽了好一会，几乎讲不出声来。。。
却说宋侍卫听到此处也是眼圈都红了，直揉着宋滢那要掉不掉的丸子头，心下是既心疼又愤怒！那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听着渐渐也不嘀咕了，有那知情的便心道这宋家二小姐与这三小姐也就差几个月而已，这么小小年级的女娃便这等跋扈欺人的女娃，将来这何人敢娶！
宋娇此时自是不知，因着宋滢这一通大闹，她在这永林县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甚至还得了个“母老虎”的称号，因着她这闲话和称号，待耗到了待嫁之龄好几年她这亲事都是一筹莫展，直到余氏花了大力气为她筹谋打点，才总算是说定，只不过这也是后话了，这里暂且略过不提。
秋雁还在说着，待听到宋滢醒来就将夏青一拳打晕又把衣衫换给夏青，宋侍卫又是满脑袋问号了，打断秋雁问宋滢是怎么回事。“是她不肯给我换衣服啊！我都说了不喜欢那衣服啊！就因为那衣服二姐姐才打我！”宋滢说着气话但脸上还是一脸不变的盈盈笑意，还问宋侍卫：“这样一来她有衣服穿我也有衣服穿，多好啊！是吧！爹爹，我聪明吧，”说罢还哼哼两声，好似还挺自豪要跟他邀功似的。
宋侍卫这时才觉出不对来，她这幼女似乎从刚刚见他就一直在笑，问她疼不疼痛不痛也不说，只是笑，这？？“阿滢，你，你怎”他看着幼女额角那一大片红肿，还有那一直没停过的盈盈笑意，心里又突突直跳，有心想问，又怕问出来只怕是不好，便道：“好好，阿滢最聪明，我们回去看大夫”，说罢便抱了阿滢，又示意秋雁跟上回府。
旁边那看热闹的人还未散，有那等看出些门道的便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不得了不得了，这小女娃怕不是磕傻了吧？”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古代医术不发达，小孩子未发育完全的头骨又极为脆弱，每年底那等不小心撞到头，或是摔傻或是磕傻又或是碰傻的可都有不少，众人见宋滢脑门上明晃晃一大片红肿，话语反应又奇奇怪怪，便有了此话，但谁愿意自家孩子被说傻！实话也不行！！！
率先开头这么说的人自是被宋侍卫狠狠一瞪，他是正经行伍出身，虽是太平盛世没有上过那等子阵仗，却也是正经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时一怒起来还很是有些渗人！那说闲话的赶紧噤了声，又有那等与宋侍卫同是今日执勤的侍卫，往日也是各个岗位执勤惯了的，见此情状，也自发驱赶起那些看热闹，还下了禁言警告，让那等子爱编排的都闭紧嘴巴不得传今日之事！
这再小的官也是官不是，这些个看热闹的被好一通威胁驱赶，确实也不敢再逗留，只不过日后还是防不住有那话头流出来，详详细细的描述了今日情形，还有那等子特别八卦的，神通广大到连带着将那国公府今日是何光景也一并打听出来了。这么两厢一合计，这热闹俨然就是严丝合缝的一出大戏，再加上这唏嘘结局曲折经过，日后也还很是流传了一阵，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此刻宋侍卫抱着宋滢，听她耳边爹爹，爹爹的叫唤只觉更加酸楚，他对林氏情深，自然对这幼女也是百般怜爱，只可惜林氏临终提点他切不可对宋娇和幼女厚此簿彼，否则就是为幼女招来祸患！他这才收起心思，只做严父状一视同仁般对待几个女儿。
但他现下想来真真是全错了，他真不该听了林氏的话，一早就该休了那余氏才是！只是此时再痛心追悔也是无用，他自顾自埋头疾走，但有那好心的同僚想帮忙的去寻了轿撵来的他也一概不用，只一门心思想着，不管如何，这些年亏欠幼女的他今后都要一一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