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敌是友
这一下是要往后厨去，她眼见另一队好几个侍女似在打量她，却也不慌不忙，只笑盈盈的望回去。横竖她现在的装扮是赴宴的丫鬟，她又表现的大大方方不似那心虚之人，即便这些侍女有觉出不妥去说与那管事嬷嬷听的，那嬷嬷也得先来看看她是哪家侍女不是？
事宴事多，等这会子功夫一过她想探的消息多半已经探出来了，到时候她便是借口肚饿又或是走错路，以国公府的规矩，总也不至于会当众为难她下那客人脸面吧！
这么想着，宋滢也跟着那队侍女进到那廊下月洞门处，只见曲折婉转的长廊之后便又是开阔的庭院，但此处又与先前辉宏的中庭不同，明显局促的多。但见的右边是一簇青竹，郁郁葱葱，左边又是一处月洞门，洞门后似有假山，松石，似乎是一处人工池塘。
侍女们脚步不停，宋滢暗暗留意着周遭线路，自紧紧的跟在身后，不多久便听见前方隐约是传来些许人声，带碗碟的清脆声，宋滢不由探出身子望去，确是后厨到了！但！那门口却是有带刀侍卫守着！
她不禁心中一紧，确是她想岔了！前世她被程元宜所救后过了太久舒心日子，想到过去常常与那些农家妇人聚在一起家长里短的闲暇时光，便觉着要打听着赴宴的男宾最是该找些仆妇。
今日国公府这宴席一摆，自然那后厨便是最多仆妇的地方，又恰好见那撤碟丫鬟，这才一门心思要往后厨来，却不想忘了她现在可不是在皖南那山高皇帝远的乡野之地了。这可是天子脚下永林县，国公府又是永林县大户，今次设宴后厨乃是重中之重！想当然没可能那么轻易就让外人入得这后厨重地，只两名带刀侍卫怕还是少的呢，只是眼见着要到了月洞门跟前了，此时她再退出去反而更显心虚惹眼，所以纵是微微懊恼面上却还端着盈盈笑意，假作不见那两名侍卫般，自往那院门前去！
“站住“！果然，一队侍女之后突兀多出个小丫鬟，看装扮还不是府中的丫鬟，两名侍卫都默契的抬手，将宋滢拦了下来“你是何人？后厨重地不得擅闯！”。
“我，我不是坏人“宋滢眼眶蓄起眼泪，一副快被吓到哭的摸样，小声辩解到“我就是肚子饿，想像几个姐姐讨些吃食，”。该说不说她现在的年纪真好，刚十岁上的小丫头，面皮薄是自不必说，那胆量自然也是自是不惊吓的。
是以突然被这么呵斥她现在这仓皇样也更显真切：“我，我不知国公府规矩，不知道这后厨不能来得”说罢，宋滢眼泪也适时的落了下来，抽抽搭搭的好不可怜，只可惜那侍卫却丝毫不为所动，“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回去！”
其中一个厉声呵斥，眼见着她哭的哽咽，另一个侍卫似不忍心的开口道：“想找吃食去外院去！这里不能进！”宋滢无奈，只得稍福了福身子应下，又眼巴巴的望了那后厨一眼，便要往外院走。
她和侍卫这会子的动静按说也不小，可她放眼望去整个后厨里净是一人也不见出来观望，想来这国公府后厨也是规矩森严，即使她进得这后厨怕也是套不出那许多话，看来这条路只能作罢。
宋滢耸拉着脑袋往外走，边走边苦苦思量，这宴席时间可不会等她，难道她便只能硬闯吗？可是硬闯她这身装扮也是不妥，只怕进得女厅便会被宋娇一眼认出来，又何谈去到男宾席上？
还是说要像夏青那样，非得打晕一个国公府下人？只是这样一来她也无法全身而退，说不得还得开罪国公府，该如何是好呢，千头万绪萦绕心间，她往回走的脚步也不知觉沉重起来。
“喂，小丫头，这给你”，只宋滢还没走出几步便又被拦了下来，她讶异回头，却是刚才那侍卫中的一个，此刻递了一个油布包给她面前来“这是？”是用油布纸包着的一张荷叶馍饼，里面似乎是还包了肉，宋滢轻轻嗅了嗅荷叶的清香配着丝丝卤肉香气，甚是诱人。
宋滢不禁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这倒不是装的，实是今早她才刚吃几口早食便被余氏拉来赴宴，到了国公府被宋娇那一推直接就晕了，开宴自是无人唤她，但不知是不是宋娇还吩咐了话，竟是连她醒了也未见国公府下人给她送膳，是以她这会子是真的饿了。
这油纸包里的香气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不经连肚子也咕噜噜响了，忙不迭的接了油纸包过来，侍卫瞧着她的样也是真饿了，便道：“你不要乱跑，吃了便去那东华门等着，宴席结束自跟着你家主子回府去！”
语气虽还是生硬，却也缓和许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这年级又还跟自己妹子似的一般大，侍卫此刻提点也是出于心下不忍，宋滢自然明白，连声道谢后，又行了几次礼才脚步轻快地往前院去。
她这下是真欢喜，荷叶馍馍自然是好的，但她更在意的是这裹饼的油纸包，包馍馍的油纸包乃是一面光滑一面粗糙，这光滑一面自不必说，是来避油光的，粗糙那一面可大有作为！可以直接用来写字作画！
只是这会子很少有人会用油纸书写，其一是寻常小贩未必用得起这油纸包，便是有那用的起的，也是普普通通稀疏薄透的，包上一张油饼就沾了满手，又何谈写字？
但国公府这油纸包乃是一等一的材质，但见那荷叶馍馍里的肉汁有些许溢出来，也全油纸被那光滑一面挡了，不见渗出半点。宋滢难掩激动，连忙将油纸包小心展平，还顺手就把那上面沾染的点点油光，在衣衫上擦了擦，反正这是夏青的衣服。
她心中放松，眉头也舒展，接下来只需找到一两根烧火的木棍或是炭笔，她便可将那恶人的罪状一一书写出来，只待那时她便直接递到前厅去！这么一想，她更是振奋，待返回再经过那月洞门前时，只略一思索便踏了进去。
她此前经过时远远望了下，见此处似乎是有假山，还有池塘，须知这池塘边易长得一种青花草，汁液乃是青红色，颜色虽不好看却也能维持八九天都不消退，因而也有那乡野间的小娘子，闲暇时总爱采这种青草做些蔻甲逗乐，她在皖南那几年也试做过许多花样来打发时间。
此时想起，便想来碰碰运气，她记得清楚这院落右边可是有一从青竹，倘若从这院里找到青草，出来取了那青竹支为笔，青草汁为墨竹枝为笔，也一样可以书写！她这会子也顾不上吃了，大口嚼了几下那荷叶馍馍后便夹在腰间，便直奔那池塘去。
这处小院似乎格外寂静，即使是在往返后厨与前厅的必经之路上，可这国公府的宴席气息却是一点也没有传到这里来。偌大院落万籁寂静，只偶尔听得几声蛙叫虫鸣，还有些许煞风景的，刺啦刺啦划拉声，正是宋滢在池塘周围些许景观草从里划拉一通！
她这是心下着急，远看这池塘并不大，但凑近就知面积着实不小，不仅如此，真正这处院落才发现远比她想象中格局开阔。这池塘自不必说，她巴拉半天才翻了不到一半的草丛，靠这池塘东南面还正正修建着一处凉亭，目测也只比中庭那处八角琉璃塔小上那么一点而已。
亭四周布着纯白帷布，另有精致穗条轻轻系起，将亭中间一石方阁台并石凳团团围住，再有那亭子旁边用索石细细圈起一株古树，看似颇有些年岁，树干的年轮怕是要拉上好几个她双臂圈起才圈的够。
因这时节已近中秋，这古树满树金黄，伴着秋日习习的微风，透着那时隐时现的日光，也是独有的一番风景，若是有文人雅客，在这帷幔萦绕的凉亭中或执棋，或书写，或烹茶，都正正是别有一番意趣。
可这么意境的风景宋滢此刻却是无心去看，她打定主意要来此找青汁草，巴拉半天却一无所获，且这院落远比她想象中干净整洁的多，想是因着此处风景，主人家怕是也常在此设宴，便也经常派人打扫。
她心知时间紧迫，且说不得这打扫之人什么时候就要再来，眼瞅着还剩下一大半未翻到的池塘，她咬咬牙，索性放弃了找青汁草，径直往那凉亭去寻。若是那凉亭是文人雅客常来的，说不定亭内便备有纸笔？怀着些许希冀，她长舒口气便朝着凉亭奔去。
“砰！”正全力冲刺的宋滢脚踝忽然一痛，接着便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上，她龇牙咧嘴的起身，揉向脚踝处，再看向地面，面前只有一地石子，但她不会无缘无故摔倒！这是，有人！
她心下一惊，这处院落怕是也有侍卫，只是不同于后厨那两个带刀侍卫，这院里的人怕是不想露面，她这会子起身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人出声，见鬼了！要真是个小姑娘这会子怕是要吓得跑出去！
可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也见识过这世间明刀暗箭，哪里会不知道这小小暗器，只是这人手法着实精准，实是高手，力道掌握的极为精准，出手只为阻她但却并不想伤人，否则以她一个小姑娘的娇娇身躯，这会怕是连动也动不了，哪里会只揉了两下脚踝便又活蹦乱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