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敌友
刘主任张大嘴巴惊了半晌，喃喃道：“你是说老张？这不可能，我们已经合作过很多年了，就像亲兄弟一样……”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那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虽然你把项目给了他，但很快他就会发现这项目的油水太少，少到甚至不够他要返给你的回扣。”
刘主任眼神闪动一下，表情已变得恶狠狠：“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你不必担心。”女人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有些骇人，“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动不动就说举报——小心招来杀身之祸，明白吗？”
刘主任当然已经明白了，躲在门后的林白也明白了。凶手应该就是刘主任口中的“老张”，因为他在电话中随口说出的“举报”一词而心生杀意，把他约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杀他罢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神秘女人的目的与林白其实是相同的，那就是要阻止凶案发生，至于采用什么方法，则因为个人行事风格的不同而不同。
显然这个女人更擅长说服，用半恐吓半威胁的方式，在凶案发生之前向受害人陈明利害，从而未雨绸缪，将凶案扼杀在开端之中。
这么看来，这女人的手段显然比林白要高明多了。
果然，刘主任神色已有松动，嘴里咕哝一句：“疯女人。”但他没有回ktv，而是快步向小巷的另一边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仿佛逃跑一样迅速消失在巷子拐角处。
不管怎么说，至少林白幻觉中的画面肯定不会出现了。她躲在门后，放下心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女人的声音突然阴鸷地响起：“行了，别躲了，出来吧。”
林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对方显然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想跑也跑不掉，于是她硬着头皮从门后走出来，慢慢地走到了那女人的面前。
当距离那女人如此之近的时候，林白才发现，女人实在是长得很好看，当然这种好看与陆伊宁全然不同，如果说陆伊宁是一种阳光开朗的甜美，那么这个女人则散发着成熟凌厉的魅力，就像是一条美女蛇，尖尖的獠牙极具美感，但随时准备着给人以致命一击，将毒液瞬间麻痹你的全身，让你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真是奇怪，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想到陆伊宁。林白皱了皱眉头，决定把这念头从脑中赶走，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人。
“你是谁？”林白决定先发制人，开口问道。
那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却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林白。”
林白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却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想到你这么……瘦弱，一点不像会拥有那种能力的人。”
林白完全被搞糊涂了：“什么能力？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人定定地看着她：“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也对，这个时空的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虽然组织暂时还没有下达对你进行接触的命令，但既然命运把你我带到了这一刻，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你先了解一点。”说着，塞了一张名片在林白手里。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在巷子尽头出现，那身影对着林白和女人所在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林白！”
是陆伊宁的声音。林白感到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转头去看，果然，陆伊宁高瘦的身影正向她飞奔而来。从看清楚陆伊宁的那一瞬，林白便感到内心一块石头落了地，好像心本来悬浮在天地之间，悠悠荡荡没有着落，此刻已经笃定和安宁起来，只要她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怕了。
她再转向面前女人的时候，发现眼前已空无一人，那女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还捏着那张名片，似乎只有这小小物件可以证明，方才林白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林白对着手里的小小名片愣神时，陆伊宁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看着林白，“我看见信息以后马上就赶过来了，真对不起，今晚被一些私事缠住了。”
“没事。”林白摇摇头，“事情已经解决了，别担心。”
“解决了就好。”陆伊宁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远处，脸上出现了警惕的表情。“刚才那女人是谁？”她盯着林白开口问。
“我也不知道。”林白苦笑，“是一个奇怪的人。”于是把刚才经历的一切向陆伊宁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明白。
陆伊宁静静听着，面色越发显得严峻。最后，林白将手中的名片举起来：“她留下这个名片就消失了。”
两个人头挨着头，一起屏息静气向那张小小的名片看去。
名片是纯白色的，设计十分简洁，正中印了一个名字：“陈歌”，没有职位信息，只在右下角印了一个手机号码。
而名片的左上角，则写了一大串英文字，后面跟了一个缩写，似乎是公司或者机构的名字。
“space-timeadministrationbureau，s—t—a—b。”林白一字一句地将那英文念了出来，“时空管理局？stab，是刺的意思？”
陆伊宁的脸色变了。这变化被林白敏锐地察觉到了。
“你怎么了？”林白看向陆伊宁，“你认识这个名字？”
“当然不。”陆伊宁断然否认，“我只是觉得……很荒诞，像科幻电影一样。”
确实，“时空管理局”，听起来很像是科幻电影中会出现的机构，绝对不应该属于当前这个时代，在现实的背景下显得格格不入。
两个人呆呆地站立在小巷子里，初春夜晚的寒风吹起，吹得二人身上都起了一丝寒意。
还是陆伊宁先打破了沉默：“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好。”林白将那张名片塞进衣兜里，与陆伊宁一起并肩离开。
两个人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一路无话。
林白又一次悄悄地看着陆伊宁望向窗外的侧脸，这一次，她感觉那人的脸上有很多复杂的神色，有一些恐惧，有一些无奈，又有一丝纠结和不安。
经过这一晚上的惊险，林白内心有太多的疑问。那个名叫“陈歌”的神秘女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会知道刘主任可能被杀的预测？刘主任已经逃过了一劫吗？凶案还会发生吗？“时空管理局”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当然，更多的疑问却是对着陆伊宁的。她为什么会突然爽约，放林白的鸽子？为什么一晚上都在忙，没有任何回音？她看见名片之后的那种异样脸色，又是因为什么呢？
疑问太多，但林白什么也没有问。
也许是因为信息量过载，她需要一些时间去好好消化一下。
如果说此前陆伊宁在她生命中的偶然出现，像是阴雨绵绵的世界突然照射进来一缕灿烂的阳光。那个活泼灵动的人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了林白本来阴沉森冷的生活。
但如今，天空好像出现了一些不知来源的乌云，就要再一次毁掉她刚刚有点起色的人生了。
林白将头靠在座椅背上，看着窗外缓慢后移的城市灯光，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寂寞。
也许还是太累了，她安慰自己。回去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不用上班，休息一下，一定就会恢复的。
当天晚上林白还是没有睡好。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像是裹脚布一般的乡土剧，剧情诡异又拖沓，不断重复着一些固定的画面，机械式地传递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
梦中的她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长得望不见尽头。但每走一步，那条路突然就会生出无限个岔路口，她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应该选条路，就只好随机选择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一旦她踏上了某条道路，其余的选择便完全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林白回头去看，只能看见一条孤独的来路。
就这么周而复始，她终于厌倦，停下脚步，决定不再继续这样没有意义的前行。但她一停下来，眼前道路的岔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陆伊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白，口中毫无感情地重复着一句话：“向前走，向前走。”这一句魔咒似的话语让林白感到头痛欲裂，但陆伊宁越来越多，出现在了每一个岔路上，所有的陆伊宁都在面无表情地说：“向前走，向前走。”
又一个不同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名叫“陈歌”的女人。“小心一点，你有特殊的能力。”但只有声音，人却未出现。
林白想喊，但她喊不出声。她跌坐在地上，感到绝望从心底弥漫开来，像浓厚的雾气笼罩在她的身边，让她深陷其中喘不过气来。但是陆伊宁的身影在移动，突然所有的陆伊宁像一个巨大的罩子一样铺天盖地向她压过来，将她牢牢地束缚住了，动弹不得。那女孩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恍惚中与陈歌的脸重合在一起，突然张开满是獠牙的一张血盆大口，向着林白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下来。
在剧烈的疼痛中，林白骤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感觉身上冷汗迭出。
夜色静悄悄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家里。
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梦里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
林白勉强命令自己按下心神，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又躺了下去，辗转反侧一会，也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晚余下的时间，梦境再没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