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
许幼安把许家村的苏苏奶奶,接到了通川区口碑最好的特殊养老院,那里住着都是一些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精神分裂等疾病的老人,让她在那里养老,她能得到最好的照顾。许幼安也会时不时会去看看她,给她洗头、陪她聊天。
苏苏奶奶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虽然她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是很混乱,但她会拉着许幼安的手,用零零散散的话,把最近有趣的事情告诉许幼安。
她还遇到了更滑稽和讽刺的事情,苏苏奶奶的儿子得知自己的母亲被许幼安接走后,还要起诉她,向她索要赔偿,说许幼安诱拐老人。
结果许幼安都没做什么准备跟他打官司,他就被法院以不赡养老人的罪名判了一年有期徒刑,出来后还要强制执行交赡养费的义务。
她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去寻找祖母的家人,没有dna的检验,又过去了几十年,岁月已经沧桑,想要找到,几乎就是大海捞针。
祖母有一枚玉坠,许幼安就把它和祖母年轻时候的照片挂在了寻亲网上,奢望着她的家人能看到后来认领。她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寻亲网上去找了几十年前,其他人上传的登记信息,通过智能对大数据的匹配筛选,去看看有没有祖母的家人留下的信息。
但一番心血下来,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许幼安有些失落,也许她的家人也已经离开人间。
那但愿他们在天上相聚,哪怕下辈子她不再当祖母的孙女,她也期盼着祖母来生不要再受这种人生疾苦,能一辈子跟她的家人团圆。
—
十月底,许幼安回老宅,定期给祖母的书房打扫和整理。
刚收拾完,一个陌生电话就打了过来,许幼安想都没想就接了。
电话那头就传来熟悉到让她心里一抽的声音:
“安安,你还好吗?”
许幼安立马挂断了电话,心里慌乱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发愣。
过了一会,他又发来一条消息:“安安,我真的有事找你,是关于我奶奶的,可以接一下电话吗?”
发完后的一分钟,对方又打了过来,许幼安犹犹豫豫地接了。
她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祁琛,你想干什么?”
祁琛听到她说话的语气,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干涩地回答:“我奶奶快不行了,现在在医院里,想再见你一面。”
“你没有跟你奶奶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没有我怕她老人家接受不了。”
祁琛的祖母祁老夫人当年得了顽疾,看过好几次医生,甚至国外也去过了,都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方案。
最后听了朋友的介绍,她去了何云苓的医馆碰碰运气,没想到就经何云苓把了一次脉,配了几副中药,按照方子条例了几个月后,这顽疾竟然就被治好了。
祁老夫人特别激动,为了报答何云苓的救命之恩,想要多给她点报酬,却被她客气地拒绝了。
老夫人敬佩她的医术和人品,两个人就越走越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五岁的许幼安碰到了五岁的祁琛。
那个祁家被宠上天的大少爷一眼就喜欢上了许幼安,非要吵着要跟她上用一所幼儿园。
自此以后,祁琛满眼都是许幼安,祁老夫人也把他们安排到了同一所幼儿园和小学。
祁家的一些人有时候还会调侃道:“祁琛以后是个会疼老婆的。”
哪只事与愿违,最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幼安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但祁老夫人是疼过她十几年的,如今到了弥留之际,她不能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她将目光移向架子上,她记得还有手镯藏在那里。
纠结了很久,她终于开口:“什么时候?”
—
到了那天,许幼安便按照电话里的约定,准时到了医院,祁琛说要来接她,她没有答应。
她到的时候,祁琛已经医院门口等候她了,看到许幼安的右手腕上带着他送的手镯,他突然胸口一颤。
“久等了。”许幼安面无表情地开口,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样,“我们上去吧。”
他的目光又放到许幼安的肚子上,虽然她穿着宽松的衣服,但也能看出她小腹已经隆起的形状,他顿感一阵悲凉。
就一个月前的那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许幼安,便想知道她最近的情况,林书宇没有告诉他,他只能自己去打听,当他得知许幼安怀了杨嘉逸的孩子的时候,他顿时又气又急,他想去质问许幼安。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去问她呢,只能让她更厌恶自己。
“走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冷冷地看着他。
祁琛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灰心丧气地给她带路。
等到病房的时候,许幼安才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进去。
“奶奶。”她亲切地喊了一声。
祁老夫人看到许幼安来了,眼里顿时有了一些光亮。
“安安”老夫人说话的气息很微弱,她拼命地伸出手。
许幼安立马走过去,蹲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左手。
“我在,奶奶您说。”她很是心疼,就两年的时间,那个精神满面的老太太竟然苍老病弱成这个样子。
“最近是不是跟阿琛吵架了?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他说会改了。”
许幼安心中酸涩,只能苦笑着,顺着她的话应道:“嗯嗯,就一些小事情冷战了一段时间,不过我们现在和好了,奶奶不用担心。”
祁老夫人看到许幼安的右手上带着他们祁家祖传的翡翠手镯后,这才欣慰地笑了笑。
“看到你们这些孩子好,我也能瞑目了。”
许幼安眼睛泛红,强忍着眼泪,哽咽道:“奶奶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还要看到我和祁琛”
她低下头,突然就如鲠在喉,后面的话她实在难以说出口。
“奶奶会在天上保佑你们,平安顺遂,白头偕老”
许幼安心虚地点点头,她不敢直视祁老夫人满是热切渴盼的眼神。
她在病房呆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医生过来给她换药的时候,她才出来。
走出的那一刻,她如释重负。
这样善意的谎言,也能让她老人家能安心的离开。
她也希望祁老夫人不要去责怪她,毕竟是祁琛先负了她。
“祁琛。”他叫住了坐在长椅上的他。
他眼巴巴地抬起头,期望着她能问自己些什么。
许幼安坐在他旁边,把手镯摘了下来,递给了他,“这个是你给我的那枚手镯,你检查一下,我保存的很好,没有任何损坏,现在还给你。还有你原来送过我的所有首饰项链,我都拜托林书宇归还给了你,你应该收到了吧?”
看到她认真地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样子,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压着他,让他难以喘气。痛苦瞬间在心里蔓延,让他一时间哑口。
她现在冷漠的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存在过一样,哪怕是能看到她朝着自己发一通火,骂自己一顿,打自己一顿都好过这样的态度。
“安安,你别这样无情,我想你。”他开口。
“我无情?”她不禁蹙眉,听到他说话胃里不免有些反胃,“是谁先背叛对方的?现在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放下这段感情了,你还要来恶心我一把?你这么卑鄙无耻吗?”
“不是的,安安,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琛看到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想立马解释。
许幼安压根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把桌在放在他的手上,起身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了。
“安安。”祁琛便急着起身想去追她。
他想去拉她的手,被许幼安狠狠甩开了,然后大声道:“别碰我!”
许幼安瞪了他一眼,然后加快脚步。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来到了楼梯口时,正好碰到了上来的杨嘉逸。
许幼安惊讶地看了一眼,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立马躲到了杨嘉逸身后,委屈地告诉他:“嘉逸,这个人一直缠着我。”
杨嘉逸把她护在身后,看向祁琛的眼神犹如利刃一般锋利,带着不可置疑地杀气,“我警告你,请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祁琛看到许幼安这样躲着自己,心又凉了半截。
他听到杨嘉逸的话,又不屑一笑,还想跟他争论:“你算什么?我跟安安认识了二十多年,是你这种个人随随便便插足的?”
看到两个人身上都有火药味,许幼安赶紧出来制止,她叹了一口气对祁琛说:
“你的祖母还在病房里,我不希望在这里吵起来,我们彼此放过对方,好聚好散可以吗?”
恳求的话语却说出了最绝情的感觉,她的一字一句像一根根扎狠狠地扎中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要溺毙在这种痛苦里。
许幼安拉着杨嘉逸离开,祁琛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追下去,他只能躲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独自承受着感情决裂的凄凉。
—
杨嘉逸扶着扶幼安坐上了副驾驶,并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我不是让你不用来接我的?”许幼安怕杨嘉逸担心,所以把自己的行程会完完全全地告诉他,包括今天去医院的事情,杨嘉逸也是支持她的。
他启动了车子,眼里都是对许幼安的心疼,他如实地回答:“我总是心慌,总害怕你有事,所以就过来了。”
“嘉逸。”她珉了珉嘴唇,忍不住开口道,“你不要误会,刚刚是祁琛一直缠着我,我都快烦死了。”
杨嘉逸心底一阵柔软,没想到她会主动向自己解释。
“安安,我会无条件相信你。”他的眼神柔情而又专注,藏着独属于她一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