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府不开窗,坏蛋泪汪汪
一个时辰前——
辛至终于寻机从师尊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越过重重暗器,直达许仙君洞口。
咚咚咚。
懂礼的好姑娘敲了敲洞门。
洞内死寂一息,登时传来一顿噼里啪啦的收拾声。
辛至玉指微曲,有节奏地敲击着紧闭的石门。目光四散,绕着洞府全方位打量。
没有窗户诶?
辛至的破窗计划不幸告吹。
不愧是仙君。开府不开窗,坏蛋泪汪汪。
良久,只听吱哑~一声,石门缓缓打开。
许子游警惕地探出脑袋,望向门外的姑娘,两眼露出迷茫。
有点眼熟,在哪见过?
“是辛至啊。”终于,许子游记忆回笼,嘴角一勾——更紧张了。
他悄然抬脚将满地的黑废画稿往后扒拉,“是如归掌门有什么吩咐么?我收拾收拾这就来。”
别宗的人。
完了!这要是被发现,全修界的人都会发现他当年画技惨败鸡仙后是假装封笔,其实在悄悄努力了!
而经过多年锲而不舍地努力,如今的他进步如有神助,已然优秀到可以惊艳所有人了么?
许子游自信回眸扫视自己满地的大作。
完全没有!
他当即将门缝悄悄收缩
“是我找你。”辛至抬掌将堵着门的碍事许子游往里大力一推,即刻登堂入室。
石门啪地合上。
许子游猝不及防,惊恐跌倒在数百张画稿之上。
其画品均为墨白之色,衬得许子游因极度心虚而发红的耳尖愈发娇艳欲滴。
许仙君何曾料到这姑娘如此不讲武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破门而入!
修长的指尖攥得掌下宣纸微微起皱,许子游崩溃无助地控诉着,“辛至,你知道什么叫门么?”
辛至从兜里掏东西的动作顿住。
“门,就是把人隔在外面,不被邀请就不能进来!”许仙君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辛至语气茫然,神色不解,“可是你徒弟说,门,被打开,才是它存在的意义。”
她忽然有些委屈,深觉太极宗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那本姑娘到底听谁的?”
许子游:
许无澈你个逆徒!
“他小屁孩一个懂什么,当然听我的。”许仙君从地上坚强爬起,思索两秒,又跌回地面,对着依旧委屈的辛至好言提醒道,“赔。”
“可你的门没坏啊?”辛至更委屈了。
许仙君毫无道德,皮笑肉不笑,心疼地抱紧自己,“当然是赔本君的精神”他又指了指自己跌倒在地的臀,“还有□□损失费。”
辛·梅开二度·至:
“不赔也行。”试图大讹一笔的仙君大人突然记起自己当前的处境,话锋一转,弹跳起身,欲言又止,挤眉弄眼,鬼鬼祟祟,“本君就当折算成封口费送给你,只要你不跟别人说,我待在洞府里偷摸画画不修炼。”
“怎么样?”许仙君希冀地望着眼前人,“意下如何?”
辛至环顾四周,煞有其事般恍然大悟,“原来你躲在洞府里不修炼在偷摸画画呀!”
许子游:
他真傻,真的。
许仙君蹲在地上,一张张捡起自己的大作,
他早该明白,天大地大,修界复杂,命运多舛,容不下他作画!
悲伤的许仙君痛着痛着,忽觉身旁多了个同样蹲着的人——辛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长锦盒,盒盖打开,露出内里一幅年代久远到有些泛黄的画轴。
辛至解开画卷外的细绳,一代“惊世巨作”重见天日,就这样施施然铺展在许子游面前。
记忆回笼!
许子游拾画的指尖不住颤抖。
辛至没在意许子游的异常。她展开画后,专注地将这幅画与这洞府内散落一地的画作细细比对——
同样洒脱的风格,妖娆的走笔,大胆的泼墨量!
是他!
果真是他!
辛至激动地抛下画,抓住许无澈的肩膀奋力摇晃!
“我找你好久了!今日有幸重逢,请一定和我再次好生切磋一番!”
许子游猝然再见当年自己在第十九届作画作画吾最靓大赛上所做之画,也是又惊又喜。
这幅画是他对外的收山之作啊!
当年他不幸落败,只当修界人士皆有眼无珠,有审无美。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这幅画竟还被这姑娘好生收藏着。
她定是本君的疯狂仰慕者!
等等,她刚说啥来着,再次切磋?
许子游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边那俏丽的姑娘指着她自己,喜道:“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就是当年,赢你的那只小鸟呀!”
我就是当年,赢你的那只小鸟。
当年,赢你,小鸟。
当年,赢你鸟。
许仙君掌心一松,满怀抱刚拾起的画卷重新掉落在地。
你胡说,当年赢我的,分明是只鸡。
“嘭!嘭!嘭!”
天空一声巨响,迸发绚丽火花。忙碌了一天,没开天窗的卢师傅大肆庆祝,开炸房屋。
卢鼎刚抖落满脑壳的瓦渣,头一仰,就见空中两道流星正在极速闪动,奋力厮杀。他甩甩头,定睛又瞧。
“嚯!”卢师弟不由叹道,“这两位,高低得有个杀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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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人怎么突然发疯!”辛至凝出火焰长枪,全力抵挡住脖前透凉的灵剑。
许子游咬牙切齿,调动灵剑转向再次袭去,“你当年横插一脚夺我画赛魁首宝座,今天又登堂入室,打上门来耀武扬威!”
“士可杀不可辱!”
“我发疯!?本君还要发癫呢!”灵气镀剑身,杀气渡人魂。许子游举起长剑,剑影扩形数十倍!
长枪一甩,腾腾甩出一排烈烈火焰,奋力抵挡前方扑面的磅礴剑气。
“不是!”辛至大声解释,嗓音透过火与气,声声传至暴走的许子游耳中。
“我真是来找你切磋的,不是耀武耀威!”
“这么多年,我潜心钻研画技,打败大师无数,回首辉煌往昔,还是觉得只有你,能有和我一较高下的实力!”
“你当年画得超棒的!”
什么?
许子游登时一个踉跄,左脚绊右脚,又一个踉跄,右脚绊左脚。
他陡然收回力,收起剑,满脸正色道:“不打了,先停战,本君的耳朵坏了。”
许仙君揉揉耳朵。
不行,他得走,治病要紧。
眼睛垮了,耳朵总得保住呀!
许子游转身就走。
“我说的都是真的!”辛至追在后面喊,“你真的画得超棒!请与我再比试一场!”
许仙君含泪愈逃愈快。
药修长老!快来救救子游!子游病得好重!
直到——
“仙君别急着走啊!如若不比,你将你的其他大作卖给我收藏也行呀!”
辛至拦在他面前,掏出了一袋金币。
混乱的许仙君登时清醒了。
世间多人,而人有嘴,张嘴讲话,或真或假。
甜言蜜语更是假上加假,嘴皮一动毫不费劲忽悠罢了。
谁信谁傻。
但有一种甜言蜜语例外。
那就是先给你一顿天花乱坠地夸,接着真金白银地砸。
他把人摁在地上揍的时候,就连最硬的骨头也会改口对他的画一阵猛夸。但这位姑娘许子游抬眸,泪洒当场。
这位辛至道友,她愿意掏钱买耶,她居然说买去收藏诶!
他的耳朵没坏。
这姑娘说的,是!真!的!
许仙君不由热泪盈眶,放下仇恨原地升华,当场掏出几卷珍藏的满意画作原地与知己共赏。
这么多年啦!
他从凡间打到修界,终于等到她!
“哇!哇!哇!这张好好看,”辛至一张张看得爱不释手,“那张也是!都好好看!”
她两眼发光,指着其中一张上面的那团浓淡相间、横竖交错的圆团,问:“此处仙君用的什么笔法?好生灵巧!”
许子游努力回忆。
少顷,他一拍剑柄,“那处是我作画兴奋之时,用沾墨的手一拳捶在画纸上,留下的印儿!”
辛至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
“许仙君,不愧是你!”
阔气的辛至手一挥,“我都喜欢,请全部卖给我!”
她回去好生研究一番,画技定然能再上一层楼!
“这”许子游不由犹豫,这些画他也超爱的
就在此时,辛至掏出了第二枚塞满金币的钱袋子,“我出双倍!”
欠下三千年俸禄的许仙君沉默了。
那是金币么?
不,那是他赎身的希望,和接触画界新作的光明大道!
许子游的视线在辛至怀里的数十幅画卷和她手中的金币袋子上扫来扫去。
牙一咬眼一闭!
“卖!”
只要他还健在,就能源源不断地创造出大作!
“仙君,”辛至发出用力拽拉的声音,“您都说卖了,长痛不如短痛,送开手吧您!”
“别!别带走它们!让我再好好儿和它们告个别”
两人在半空拉拉扯扯。
地上弟子们在废墟里开心下注:情债vs外债vs血债。
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沸水开锅。
元窈离开试炼场,从旁路过,拽着江问霁飞驰而去,头都不敢回。
她就说嘛,这几天外面真的好乱好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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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们”闹哄哄,一名成丹峰弟子混杂其中,神情恹恹,并不下注。
他抬眸扫过辛至和许子游,忽然忆起书灵形容辛至时用的八个大字:
审美独到,目光如炬。
审美毒倒,目光如锯。
一字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