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系在腰上
“这些够不够,要不咱再多抓几只?”僻静无人的城主府围墙外,两名佩剑青年正各自拖拽着一枚麻布大袋,沿着高耸的围墙踱步向西。
“大半个皓白城的龟都在这儿了。”听着同伴发问,另一名修士回首望了望麻袋,沉思稍许后将手里的包裹往肩上一抗,“未避免人家等急,先送去给她挑挑,如若没有可心的,咱再去湖里重新打捞也来得及。”
说完,他一个利落的弹跳,迅速翻越围墙,落在了城主府后院儿里头的僻静之处。
在理。仍在墙外的青年点点头,三两步飞身跟上。
两人向着目标地点埋头前进。没走几步,前方小屋里忽而悠悠传出一阵浓郁的米香味儿。
“正午了,二少爷带着鼠鼠在厨房里做饭也未可知。”
不受宠的可怜娃娃是得自己下厨的。
“去看看。”
-
近了,近了。
脑中雷达哔哔直响,元窈下意识后撤半步。但很快,她镇定下来,面带微笑器宇轩昂地上前两步停在饭桌的旁,指尖随意地搭桌角。
众人不明就里,不禁屏住呼吸。
软萌娇俏的小姑娘憨憨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突然,她双手一拖一扬,霎时掀桌而起,趁着长桌遮挡众人视线的刹那功夫,再度化身迷你仓鼠,几个弹射起步跳跃回灶台,“锅盖”一掀,灵活躲藏在大锅之内!
“锅盖”重新合上。
整个过程行如流水、仅在电闪火石之间。
许锅盖瞪大双眼。
原来是你,为爱囚禁本龟的臭鼠鼠!
合上盖子的大锅里漆黑一片。只见一道泛着幽蓝微光的莹莹细丝,缠绕流动在头顶那巨龟的腰间。
元窈:
原来是你,四处游荡逃跑的坏龟龟!
小仓鼠窝在锅底,指着鳖壳,愤愤控诉,“一会儿没见,长这么大是合理的么?!”
【他是另一位祸主。】
哦,那随便吧。元窈收回爪。
别揍她就行。
就在此时,厨房门口传来一道陌生嗓音。
“看来不在,走吧。”
呼。
鼠鼠刚松口气,正欲悄悄抬起盖子看看情况,不料外头一干人等竟“窝里斗”地互相动起手来。
“等等,你看那边好大一只漏网之龟!”
“后退,你们是何许人也,竟敢动魔鬼大人的爱宠!”
乒乒!乓乓!
两位青年同时收腿,迅速撂倒一众乌合后行至锅边,面露喜色,一前一后默契拔出卡在锅口的巨龟,锅盖移开的瞬间——
“呔!”
弹簧鼠鼠一跃而起气势十足,大喝一声!
八目相对。
元窈眨了眨眼。
圆圆软软,充满灵气。没错,是主子的鼠鼠。
佩剑修士当即将巨龟往左一抛,目光和善友好,“主子派我二人来替您寻龟。”随后,他的目光在这一龟一鼠身上来回流转,暗叫不好。
主上的灵宠自个儿找着玩伴了,那他俩岂不是没派上用场。
青年顿觉失职,踌躇良久。突然,他眼前一亮指着身后两个大麻袋机智补救道:“专宠一只不如左拥右抱。您看,要多添些伴儿么?”
龟龟不够大,可以走量。
麻袋里,各类各色玲珑小巧的龟龟们晃了晃尾巴。
“”
许无澈倒吸一口凉气,他懂了。
这只花心鼠,竟想背着他——纳、妾!
不对。
选、妃!
元·被昔日同僚许某狠狠鄙视,并因共事太久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窈:好累好离谱。四天还是太长了,她怎么还不死。
小仓鼠疲惫一笑,顶着众人震惊的视线再次摇身一变,幻化成小团子,嘴皮子飞快张合,破罐子破摔——
“没错我是负心鼠。没错我是仓鼠精。劳烦你们抬上这只呆龟,陪我出门一趟去救我的另一位爱妃。”
-
人潮流动的热闹街市上,小少年安静立于道中。
念安没怎么出过门。
他更习惯于窝在废弃的深宅大院里,守着自己冷清的一亩三分地,默默偷听墙外商贩热情的叫卖声。
想象着墙的另一头,会是怎样繁华欢欣的景象。
少年收回探出的手,什么也没说,仔细辨认方向后,抬步往城主府走。
空中已然消散大半的黑咒颤了又颤,陡然消失。
一道黑咒翻涌的瘴气屏障拔地而起,挡住他的去路。
灵力自掌心涌出,念安抬手,一下将其击散。
才迈三步,又一道锐利屏障擦过靴尖,雨后春笋般直直破土。
【灵主,记忆回溯是避不开的。】
“没空,我要回去拆礼物。”
阻碍再拦、再破。
念安神识中的那道声音沉寂一瞬,忽而促狭地笑了。
【要我说啊,您与元窈互相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若真有心,就该把出祸境的方法当成生辰贺礼送您啊。】
念安顿住了前进的步伐。
【灵主,您猜这破境之法,到底是她成功杀了您,还是您成功杀了她呢?】
“不会。”念安锁了锁眉心,“肯定还有别的破境之法。何况我们如今相处得不错”
【你不会真以为她在救赎你吧?】
念安抿抿唇,不言。
【省省吧。从一开始,元窈想救的就是许无澈。再后来,她想救的是念安。】
“闭嘴。”少年兀地出言打断,眼底泛起一抹诡异的猩红。
【她如今还能对着你笑,愿意和你说上两句话,不过是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罢了。】
疯狗嗅到了鲜美的血肉。
黑咒悄然裹住动怒的少年,轻滋慢长。
【您在这个祸境里待得太久,久到都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了,是么?】
“我让你闭嘴!”少年心下骤乱,抬起掌心直直击向面前的拦路屏障!
无痕,无损。
屏障迸发出阵阵劲光。
它变强了。
而他念安愣愣望着眼前光芒大振且毫发无伤的阻碍物。
他变弱了。
境由魇生,境顺忆流,境随心转。
祸主心一乱,力有不足,掌控不了自己的祸境。
自然有东西为他代劳。
-
三人一龟匆匆疾驰着从街角拐出。
骤地,元窈驻足在原地,抬头望天。
【宿主,有股奇怪的力量出现了。】
不祥、磅礴、内敛、癫狂。她也感觉到了。
只见漫天黑咒躁动不安,交错相撞,下一秒,却陡然全部消失不见。
活的?
等等。元窈呼吸一窒。
“那不是诅咒,是密集缠绕的黑色根茎!”
要命,那颗紫黑花苞开始长了!
可这样数量众多又根深蒂固的茎,得盘踞了多少年?
又怎么可能一下拔除的了。
【滴!宿主,检测到终极祸植!】
“中级嘛,我都看到了。”
【不是!是终极!送终的终!这株起码有上千年了!】
什么!?
元窈当场破防。
“念安!”她登时提速,顺着幽蓝悬丝呼喊消失的少年。
“念安!”
大路中央,念安闻声猝然抬头。只见不远处,小姑娘满脸焦急,正在四处寻他。
清亮的视线几次扫向他,却又越过他,望在后方,又急急划走。
有这破瘴挡住,她看不到他。
意识到这一点,念安抬手便要再次破阵——
【一个害她、毁她甚至要杀她的人。灵主,你觉得元窈知道了你的身份后,会怎么对你呢?】
苍白的指尖顿在冰凉屏障前。
【崔鸣尘,你醒醒吧。】
一叶障目。
瘴气自地底翻腾而起,疾速入侵蚕食整片祸境。
迷离中,城主府前悬挂的檀木金丝牌匾再次虚糊,‘许’字缓缓沉褪。少顷,真正的赤金大字重浮水面。
崔。
宁穹乃号,岁昌年的皓白城城主,姓崔。
能见度陡降。
元窈心中暗叫不好,更加一刻不敢停歇。
悬丝右拐,她来不及喘气,赶忙招呼众人,“我们去右边找!”
足尖轻点地面即将离开。
小姑娘却生生顿住脚步。
她犹豫着折返道中,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好像有谁在那边注视着她,很悲戚的样子。
【咱先悄悄把下面这件事弄完,不要被她发现秘密,再没事儿人一样回你们的小院子,细细地想办法解释啊。】
不能再让元窈掺和了,养了这么久的祸种,真要破了,它便功亏一篑了。
【你是男主,而我是书灵。】
【灵主,我不会害你的。】
凉风掀起发梢。
大雾四起,元窈伸出双手向前摸索,无意识地踏过冰冷的屏障——与念安擦肩而过。
崔鸣尘紧闭双眸,任由纯黑光芒将他死死囚禁,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终于还是留恋那仅剩的片刻温存,放弃了抵抗。
-
甬巷昏暗,一排身着城主府服饰的卫兵正义凛然,贴墙而站。
“叶家问罪的人已经到了。虽说父亲以诞辰设宴为由暂且稳住了对方,但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不平,皓白城内谁也别想稳当过日子。”衣冠精致的少年立于危墙的另一侧,双手交叠于背后,眼底寒光一凌,“父亲母亲已然做好取舍。什么人嘴最严实,都知道吧?”
以防替罪羊翻供的最好办法,自然是斩草除根。
“是!”数十名卫兵齐声应答。
念一颔首。
起雾了?
少城主望着脚边翻腾的灰色瘴气,正疑惑,余光一晃,却见胞弟已然孤身站在巷口。
念一秀眉微皱。
派去引诱的人呢,怎么就他一人回来了。
不管了。
关键时刻少城主并不废话,抬手向前一倾。卫兵首领即刻会意,旋身上前拖住巷口的小人儿便是粗暴一拽。
日光穿透迷障倾洒在少年稚嫩的肩头,未等消散,已然被昏暗无情吞噬。
灵力从四肢飞速流逝。
念安兀自笑出声来。
再一次,他依旧是那年困于深巷中、任人宰割的废物。
纯黑中渗出艳色。
根茎疯长。
-
悬丝划破半空,直直向着远方延伸而去,却在位于城北的一处偏僻巷口前猝然止住。
元窈挥开迷雾,上前摸了摸——凝实坚固,触之有反噬之感。
是结界。
【只能暴力破界了,但需要很长时间。】
不行,太慢了。
元窈拧了拧眉,攥紧双手在界前来回踱步,四下观察。任职执法堂多年,她曾见过无数结界:但凡由灵力构建而成者,有其坚若磐石之处,就必定也有施力不均形成的薄弱之处。
找到它,便是突破口。
只可惜如今自己灵根受损,对灵气的流动敏感度大大降低。元窈扭过头望向身后两名抬着巨龟的元婴修士。剑体双修,也不合适。
哎,这可如何是好。
元窈焦急懊恼地揪着头发。满目灰白下,视线不自觉扫向那截断在半空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幽蓝悬丝。
!
“统统,无论如何,靶灵都会一直系在祸主手边是么?”
【不一定。】系统否认,【也可能系在腰间。】
参考某龟。
“”没事,足够了。
元窈当即凑近悬丝,仔细观察它插入结界后另一端消失的位置。
须臾,小姑娘对准站定,立于结界前,转身招呼叶扶郁留下的两位修士,“请两位用毕生功力,痛击我的脑门!”
不用找灵力薄弱之处了,隔绝类屏障最忌讳百密一疏,如今悬丝穿屏而过
“啊!?”几番拉锯解释后,头冒冷汗的修士们终于颤抖着右手,闭眼狠狠发力!
滔天威力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直冲脑门,就在天灵盖被创成稀巴烂的刹那,元窈猛地一个猫腰右移,擦着致命攻击堪堪避过。
“咔嚓。”只听大厦倾颓之音传来。
结界破了。
拜托,一个孔耶。还有比这更大的破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