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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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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妹立在花坛边踢雪堆,余光瞧见楚怀玉出门,转身上前几步,想问问他哄好小姐没有。

    可没容她开口,楚怀玉就冲出了门。

    宝妹啧了一声,跺跺脚踢掉鞋尖的雪渣,扭头跑进屋子,看见婉姝趴坐在窗边的案桌前,忙上前围着她转圈。

    “小姐怎的坐下了,疼不疼呀,宝妹扶你上榻吧?”

    “不用了,我想坐会儿,你去看看春燕吧。”

    婉姝将头埋在臂弯里,不让宝妹瞧见自己发红的眼睛,三言两语将她打发走。

    婉姝再次因怀玉而心烦意乱。

    明明是怀玉擅自作主赶走她好姐妹,他凭什么生气呀?

    婉姝并不恨陈妙玲息事宁人的做法,但知道后心里多少有点不自在,又看到怀玉露出那副受伤的表情,仿佛她多么狠毒,婉姝当时就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虽不能接受怀玉爱慕自己,却也不曾觉得他这样多么令人讨厌,只当他情窦初开,错将对姐姐的喜欢当成男女之情。

    她不想和怀玉闹僵的。

    可是怀玉只一句错了,便丢下她说走就走,好似受了天大委屈。

    婉姝觉得受委屈的明明是自己,是她受人算计,又摔得臀痛脚疼,坐不得走不得,还被怀玉甩脸子,她就跟被人拿针扎了心口似的。

    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中眼泪打湿了衣袖,婉姝哭得好生委屈。

    “臭怀玉,小气鬼,我再也不理你了。”

    陈妙玲回府后也闷在房里哭了一场,谁也没叫瞧见。

    午时张岿回来得知陈妙玲被婉姝拒之门外,小心翼翼问她是不是有误会。

    陈妙玲一向温柔的目光泛着冷意,“是否有误会夫君不知吗?柳园那丫鬟死了,又有烂赌鬼哥哥做证,旁人找不到证据埋汰张府,夫君便以为旁人都是傻子吗?”

    他以为面上摘干净了,就万无一失了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岿被妻子突如其来的犀利弄得一愣。

    他身为家中嫡长子,又身居要职,从来不是温和的性子,如今被他以为的完美妻子冷脸质问,就差指着鼻子骂他宠妾昏头,心里也来了气。

    张岿脸色沉了沉,“旁人如何想是旁人的事,你身为张家长媳竟然如此口不择言,可有将张府名誉放在心上?你别忘了张家不止我一个嫡子,母亲绝不允许张家未来主母是个言行鲁莽的。”

    “你说我鲁莽?”陈妙玲不可置信地望着张岿,自己不过埋怨两句他太过护着柳姨娘,甚至没有明说,他便这般全盘否定自己?

    陈妙玲只觉自己保持了十七年的端庄贤淑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一个笑话。

    “对,是我鲁莽无知,不懂管教下人,心胸狭隘,这大房的事我实在掌不明白,夫君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来管吧!”

    陈妙玲对张岿失望至极,直接放下筷子,起身离了主屋。

    张岿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妻子两句她就撂挑子不干了,更加来气。

    “你别后悔!”

    瞧着丫鬟们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张岿面子挂不住,一脚踢开凳子,怒气冲冲地离府。

    原本他还因成婚前就接柳姨娘入府而愧对妻子,见她温柔大度,更是用尽好脾气哄着,结果她就如此回报他!

    刚入府半年就敢这般耍性子,若是不治治她,以后还得了?

    于是晚上回府时,张岿直接去了柳园,他决定晾妻子几日,让她知道,如果学不会讨好丈夫,换来的只有两人离心,到时难过的只会是她。

    结果刚踏入院门,一道黑影忽地从张岿眼前落下,重物落地的瞬间发出“嘭”一声闷响。

    接着耳边响起阵阵尖叫。

    “柳姨娘!”

    “不好啦,柳姨娘跳门楼自尽了!”

    门灯下,张岿怔怔地看着地上不停抽搐的女子,雪白的中衣勾勒出她婀娜的腰身,但张岿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双很会勾人的长腿。

    而那两条腿此刻正以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隐隐可见有红色从袜尖溢出。

    据柳姨娘屋里的人说,柳姨娘今日很是疲惫,于是早早便让下人熄灯,守夜的丫鬟打盹儿,并未瞧见柳姨娘出门,是院子里的小厮看见柳姨娘爬梯子上了院墙,然后走到门楼上,一跃而下。

    据说柳姨娘当时双眼发直,举止僵硬,就跟着了魔似地。

    张岿不相信邪祟之说,更不信柳姨娘会自杀,立刻封锁院子彻查,结果一无所获。

    柳姨娘没有死,但断了双腿,最诡异的是她清醒后完全没有当时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是一只正在学习起飞的雏鸟。

    ……

    陈妙玲听说此事时十分惊讶,不知怎么又想起昨日楚怀玉的话,顿时脸色煞白。

    难道是他?

    很快陈妙玲就否定了心中猜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张府行这种堪称妖术之事,楚怀玉应该没这本事。

    陈妙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小春眼中流露出惊恐与不敢置信。

    翌日,望月城忽然传出张府闹鬼的传闻,张家太太大怒,命人严查是谁胡乱嚼舌根,张岿也被骂了一通。

    而陈妙玲没理会张府的鸡飞狗跳,早早出门,在外买了许多首饰吃食,然后提着所有东西去探望婉姝。

    这次无人阻拦,但院里多了个让陈妙玲发怵的人。

    “顾大哥安。”

    顾承封坐在院中喝茶,并不意外陈妙玲到来,脸上的笑意一如从前和煦,“婉姝在屋里,去吧。”

    可陈妙玲知道,眼前这位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笑面虎,此刻她不禁怀疑柳姨娘那事是不是他做的。

    一想到顾家可能知晓了一切,陈妙玲越发紧张,硬着头皮进了屋,好在婉姝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玲姐姐,快过来坐。”婉姝趴在床上,笑着招呼陈妙玲,待她坐到床头,主动拉起她的手,为昨日的事情道歉。

    “对不起呀玲姐姐,昨儿怀玉回书院了,他担心有人打扰我才吩咐侍卫关门谢客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不懂事的侍卫竟拦了你,已经严厉斥责过了。”

    陈妙玲闻言心里更是愧疚,半点怨言也无,反而笑道:“我倒是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弟弟。”

    心里却道,原来楚怀玉昨日早就离开了望月城,果然不是他。

    婉姝垂下眸子,难得没有附和夸怀玉的话,又怕被陈妙玲看出异常,便转移话题道:“明日我就回信都了,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

    陈妙玲笑道:“旁的不说,瑶儿成婚我准去……话说,连瑶儿那皮猴子都要嫁人了,婉姝你何时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啊?”

    婉姝努努嘴,没什么兴致道:“看缘分吧,我不急。”

    陈妙玲闻言笑意更深,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哦,这样啊,看来某位公子没能入得了婉姝的眼,只能单相思咯。”

    婉姝眼皮一跳,还以为陈妙玲说的是怀玉,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慌张地有些结巴,“玲姐姐别胡说,我,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陈妙玲没想到婉姝反正这么大,狐疑道:“赵公子可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她觉得赵珅挺不错的呀。

    婉姝一愣,“赵公子?”

    “对呀,你以为是谁?”

    “没,没谁。”

    “看来有不少公子心仪我们婉姝呀,那可得好好挑挑。”陈妙玲打趣道。

    “我觉得赵珅就不错呀,人性相貌都不俗,其祖父更是三朝元老,在京城很有地位,听说赵家最近还出了位贵妃呢,颇得天恩,如此也算配得上我们婉姝。”

    “玲姐姐,你再拿我取笑,我就不理你了。”

    两人笑闹了半晌,谁也没提扫兴的话,临近午时,陈妙玲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午饭时,顾承封在屋里陪妹妹吃饭,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听说张府昨夜闹鬼,一个小妾摔断了腿。”

    婉姝差点被饭噎到,被宝妹喂了口水才顺下去。

    “这么激动作甚?”顾承封挑了挑眉,笑得颇有深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做的。”

    “谁叫哥哥突然提鬼,人家吓到啦。”

    婉姝如是说,心里却以为是陈妙玲帮她报仇了,虽说手段有些惊人,但还是忍不住心里高兴。

    玲姐姐果然还是很在意她的。

    顾承封瞥见婉姝偷偷傻乐的样子,摇了摇头。

    妹妹被人欺负,有人替自己出手教训,倒是省了许多麻烦,可昨夜之事绝非出自陈妙玲之手。

    如此非常的手段,让顾承封想到了一个人。

    冀州前任都御史秦啸澜之子——秦眉。

    秦眉从小就是出了名的病秧子,传闻其父曾花费大半身家为他求得一药引,成功为他续命,秦眉十五岁才第一次在众人前露面,据说长得惊为天人,自那以后再无人说他病秧子,而称其病美人,还有叫他仙子的。

    只是好景不长,秦眉在十六生辰时忽然发疯,拿锤子砸断了自己的双腿,秦啸澜花费很大力气才压下此事,并很快调职入京,之后冀州少有关于秦家的消息。

    而秦眉正是楚怀玉的继兄,也是在那一年,秦家将楚怀玉赶出了家门,当时他不过十岁。

    又两年后,楚怀玉被外出公干的顾贤遇见,因案情需要查了他身份,之后便将其带回顾府。

    当年楚怀玉实在狼狈可怜,顾承封又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并未多想,如今想来,秦家举家迁至京城,连奴仆都尽量带着,为何偏偏容不下楚怀玉呢?

    秦眉真的有疯病吗?

    还是与张府柳姨娘一样,遇见了…鬼?

    “哥,你没有公务要忙吗?不会是专门来望月城接我的吧?”

    顾承封的思绪被婉姝打断,正好吃饱了,便放下筷子,起身掸了掸衣袍,笑道:“除了接你,我还有一笔旧账要与人算一算。”

    半年前,王彦青拿他妹妹的安危冒险,这笔帐也是时候该说道说道了。

    至于楚怀玉,只要在顾府这几年没做伤天害理、有损顾家之事,以前的事情可以不追究。

    不过孩子大了,也是时候该放他自由。

    顾承封想,今年大概能好好过个年,多陪陪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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