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时间一晃就是半年。
这半年发生许多事,其中最受热议的便是齐王谋反一事,证据确凿,以齐王为首的诸多大臣被抄家灭族,亦有功臣封侯加爵,其中最大功臣当属提供证据的泸州谢家。
婉姝近日听说了不少有关谢家之事,最关注的莫过于孟瑶与谢家小公子的婚事。
“瑶儿,你当真要嫁给谢小公子?”
“聘礼都收了,年后三月就成亲。”
婉姝震惊,不是很明白孟瑶的想法。
要知道,那谢小公子正是当初绑架她的人,在知晓对方身份之前,孟家一直在追杀人家,要给孟瑶报仇。
就算最后误会解除,谢家也郑重地赔礼道歉,以孟瑶的性子也当是不会轻易原谅谢寻的,怎得如今她好似很满意这桩婚事?
孟瑶看出婉姝的疑惑,沉静的面容忽然扭曲了一瞬,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婉姝放心,我当然不喜欢他,纯粹是咽不下这口气,反正以我的名声也不好嫁旁人了,倒不如去折磨仇人,也算活个痛快。”
说起来也不知谢寻怎么想的,论功行赏时提到了清河县,孟瑶被他绑架一事自然瞒不住了,虽说大家知道两人之间没有私情,但孤男寡女独处两三个日夜,孟瑶身为女子免不得会被人说三道四。
但嫁不了高门显贵,找个好郎君还是不愁的,哪能赌上自己的一生去报仇呢?
婉姝很担心孟瑶如今的内心状态,劝道:“你要报仇,大可找个上进的郎君,日后升了官位给他处处使绊子,照样不让他好过,何苦要搭上自己一辈子?”
孟瑶摇了摇头,“你当我没想过,可谢家本就显赫,如今又深得圣上宠信,我爹万不会为了我与谢家交恶,又哪能容我有这想法。”
说到此处,孟瑶稍显抑郁,但很快眼中又重新迸发出光亮。
“所以呀,我最好的报复就是嫁给她,让他娶不了心上人,再给他纳几房丑妾,有我掌家一日,必让他谢寻吃不好穿不暖,任他在外如何光鲜亮丽,到了后院他也得我给盘着,不然就闹翻天,大家一起丢脸好了。”
婉姝听完目瞪口呆,觉得孟瑶大概是魔怔了。
可婚事已定,孟谢两家长辈都很满意,不知内情的也都说两人是天定良缘,这婚事怕是反悔不得。
一想到孟瑶以后的日子,婉姝都替她着急发慌。
孟瑶却似吃了定海神针,一脸从容,“别说我了,婉姝呀,这眼看着陈妙峰娶了你嫂嫂的侄女,陈妙玲也出嫁了,咱们同龄的姑娘也都陆续定下婚事,你这怎么没动静了?”
婉姝闻言轻咳一声,目光有些闪躲,“我不急。”
孟瑶不知婉姝在王家庄子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她现在正十分抵触谈婚论嫁,只当她眼光太高,于是认同地点头。
“确实急不得,需得擦亮眼睛仔细挑。”
金秋十月,正是登高望远好时节。
婉姝央求母亲,要去香炉山看枫叶。
顾源在一旁嚷嚷着要同去,被梁氏捂住了嘴,“春日踏青你要去登山,结果没走两步就让人背,你哪懂得登高望远,分明是折磨旁人。”
顾源扒开母亲的手,“春日源儿还小呢,而今长大了,定能自己爬山。”
说完又跑到祖母身边,拉着祖母胳膊摇晃,“让我们去嘛,去嘛,好祖母。”
婉姝在另一边摇母亲胳膊,音调又软又长,“好娘亲,让我们去嘛。”
楚氏被晃得头疼,无奈道:“去,去,珍珍你赶紧带这俩泼猴一起去,让我消停两天。”
梁氏掩唇笑应一声。
婉姝与顾源对视一眼,欢欢喜喜地撒手收拾东西去了。
香炉山在荣县,此行至少要住两夜,顾家在那有庄子,生活用品样样齐全,倒不用带什么东西。
顾源悄悄溜进婉姝房间,看到她正小心翼翼地往包袱里塞着什么。
“姑姑,你在藏什么?”
婉姝被吓了一跳,赶紧将包袱收起来,转头轻斥顾源,“谁教你鬼鬼祟祟地进人房间?要吓死我呀。”
顾源歪头咧嘴笑,忽然蹦出几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词儿,“姑姑要去会情郎吗?听说情人见面会互送礼物,还会亲嘴呢。”
婉姝脸一黑,当即举起巴掌朝他冲去,“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顾源立马抱头躲到桌子底下,嚷嚷道:“府里的人私下说起这些都笑得可高兴了,姑姑为何生气呀,我还看见爹爹亲娘了呢,俩人可开心了,为何就姑姑不高兴?是不是姑姑喜欢的人不喜欢姑姑?”
“……”婉姝余光瞥到门口来人,转头看去,便见嫂嫂涨红了脸,扭头怒瞪翠儿。
翠儿连忙摆手,“不是奴婢说的,定是下人们讨论话本子没注意被小少爷听到了,奴婢回头定训斥她们。”
顾源被亲娘揪了出来,看娘亲表情,他就知自己惹祸了。
“姑姑救命!”
婉姝微笑挥手。
出发前,顾源小朋友喜提一顿屁揍,最后是趴着到荣县的。
梁氏火气过后就开始心疼儿子,到了庄子就抱着已经睡着的顾源回屋休息。
“婉姝,咱们明日再去登山,今日你若出去玩定要带上侍卫,天黑之前回来。”
“放心吧嫂嫂。”
婉姝目送嫂嫂离去,立刻招呼车夫赶车,她要去九华书院一趟。
婉姝此行确实不是冲着枫叶来的,当然也不是会情郎,明日是怀玉生辰,今年没赶上放假,她早就想好来荣县给他过生辰。
春燕不解道:“小姐不是说要给表少爷惊喜么,今日过去不就暴露了?”
婉姝闻言眼中闪过狡黠,“既是惊喜,自然要提前安排呀,我们去找王鸿远,叫他明日约怀玉去香炉山。”
春燕恍然大悟,随即表情有一丝古怪,“小姐对表少爷真用心。”
婉姝没觉得有何不对,笑道:“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这才叫姐弟情深啊。”
自打发生绑架一事,两人关系明显亲密了不少,春燕看在眼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到证据,更不好乱说。
一路欲言又止,终是不敢瞎猜。
九华书院建在浮玉山半腰处,距离香炉山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书院不许马车上山,婉姝也不便亲自去书院找人,便让侍卫去请王鸿远下山。
此时山脚停有三辆马车和几匹马,婉姝没有下车,只打开车窗欣赏风景,没想到会看见孟璟从山上下来。
他应是在忙公务,身上穿着官服,神色谦和地侧首听身边人说话,没有任何官架子,似乎仍是她熟知的样子。
婉姝下意识想要关窗,但孟璟已经看到了她。
怔愣一瞬,孟璟朝婉姝点了下头,神色坦然。
婉姝予以同样的回应。
旁边车马正是孟璟一行人的,为了避免尴尬,婉姝缩回脑袋不再往外看,不料孟璟又过来敲窗。
婉姝探了探头,眼中闪过惊讶,礼貌唤了声,“璟哥哥。”
大半年不见,他消瘦了些,也黑了些,眼下是多日疲劳攒下的乌青,与那油光满面的朱丘大相径庭,可见这荣县县令并不好当。
孟璟没想到婉姝还愿意叫自己一声璟哥哥,目光越发柔和,心中也越发愧疚,温声问道:“来看怀玉?”
婉姝点头,“璟哥哥来查案么?”
“嗯。”孟璟知道自己不该与婉姝走得太近,并未多谈,提醒道,“近日有命案发生,凶手还未抓到,你若去香炉山记得多带些侍卫。”
“好。”
孟璟想起妹妹曾骂自己没将婉姝放在心上,才会做出订婚前夕收外室之事,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
他并非不看重婉姝,而是当时李嫣儿态度决绝,他只当她刚经历生死一时想不开,想要稳住她才答应,等她平静下来想通,自然不存在外室一说。
只怪他当时满心愧疚,又顾及李嫣儿身份,没有与婉姝说清楚,又听婉姝轻松说出退婚,便以为她本就不太想嫁给自己。
后来婉姝病倒,他才知自己错了许多,只是一切都晚了。
如今他自然不配谈什么挽回,只希望婉姝明白退婚一事没有她半点错处,她很好,不值得为他伤心难过。
只是孟璟最终也没能开口解释,因为婉姝的表情告诉他,她早已放下一切,对他亦没有任何怨恨。
“你,有事可到县衙寻我。”
婉姝只当没看到孟璟复杂的神色,笑着道好。
“小姐,王公子来了。”春燕闷声提醒,气鼓鼓地盯着孟璟,就差直言让他快点走。
孟璟看了眼从山上跑下来的王鸿远,识趣地没有多问,告辞离开。
倒是王鸿远盯着离去的孟璟,语气不明地问婉姝,“你与孟县令很熟?”
当初孟顾两家到底只是谈婚论嫁,并未定下婚事,退婚一事自然也只是口头之说,也不会有人自找麻烦宣传此事,故而知情者很少。
婉姝眨了眨眼,随口应道:“从小认识。”
王鸿远蹙了蹙眉,也不好多问,心里想着回头得提醒怀玉几句,一定要提防什么青梅竹马。
“对了,婉姝找我何事?”王鸿远十分好奇婉姝为何单独找自己,还特意交代要躲着怀玉。
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在王鸿远紧张的目光中,婉姝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下午放课后,楚怀玉一直在练武场与人切磋。
王鸿远见完婉姝赶来已是傍晚,场上只剩怀玉一人在练剑,这半年怀玉是如何发了疯似地练武,他都看在眼里,也知晓原因。
但每每回想起在温泉池旁看到的他那一身青紫,心里佩服的同时又不忍直视,从那以后便很少来练武场看他。
楚怀玉耍完一套剑法,瞥了眼王鸿远,并不好奇他来做什么,调息片刻后继续练剑。
王鸿远挠挠头,在怀玉又结束一套剑法后赶忙开口。
“那个,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香炉山枫叶正红,明日咱们……”
话未说完,便被拒绝。
“不去。”
楚怀玉看时辰差不多,收起剑准备回宿舍做功课。
王鸿远跟在后头,自信满满地诱道:“我要说婉姝明日会去香炉山呢?”
在听到婉姝名字时,楚怀玉便停了脚步,看向王鸿远的目光颇冷,“不许唤她名字。”
王鸿远嘴角微抽,“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我跟你说,今日秋实去城中采买,你猜他看到了谁?孟县令和婉姝一起吃茶呢!”
楚怀玉闻言脸色倏地沉下来,目光不善地盯着王鸿远。
王鸿远移开目光,指向身后的秋实,“不信你问秋实?”
秋实被自家公子交代过,立马答道:“小的确实瞧见了,当时怕自己看错还特意凑近了些,正好听到孟县令约顾姑娘去香炉山赏红叶,顾姑娘没说不去。”
王鸿远适时发出疑问,“你说他俩是何关系?”
“没有关系!”
“那明日你到底去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