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夜白的梦（9）
040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宋言耳边响起。
三颗子弹，两颗空膛。
她被打中的几率是五分之三。
一直安静盘在她手腕上的小金此时鳞片炸开，蓄势待发，企图窜出去咬宫应一口。
如果忽略它身体微弱的颤抖的话。
宋言指尖轻轻抚过它的额心，触感冰凉、光滑，稍稍平复了她此时的紧张。
她放缓呼吸，抬眼和宫应对视：“将军，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良民，身为小殿下的家庭教师，在找小殿下的途中撞见你们，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来可疑呢？”
她语气和缓温柔，眼中浮着一层淡淡的紧张，极尽柔弱可欺之态。
系统忍不住拆台：“手无寸铁？良民？不是吧谁家好人徒手炸副本啊？”
宋言在它面前，没那么好脾气，冷酷道：“来活了，黑他。动作不快点，你家宿主就要没了。”
系统沉默了几秒，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说了能量不够，一天能给你开的挂有限制，你真当我无所不能啊。”
“砰——”
宋言前额处传来枪响。
这是一发空弹。
剧烈的震鸣声传到她脑中，一时之间，她的头颅都跟着嗡嗡作响。
宫应嘴角上扬，却只有一边翘起：“家庭教师？小殿下今天的课程表里没有你，借口拙劣了，下次再练练。”
“可惜，你没有下次了。”
他嘴角浮出一个凉薄的笑，拇指再次扣下扳机。
三发子弹，一颗空膛。
宋言生还的几率是四分之一。
要赌这四分之一吗？
宋言心念急转，在扳机扣下前一秒，福至心灵道：“是沈姝沈小姐让我来的。”
扳机被按下一半，随即终止。
但枪口仍然顶着宋言的额头。
冰冷，坚硬的触感在她前额灼烧。
她斟酌道：“沈小姐召我入宫，帮她照管小殿下，因为她今天本来想去见您的。”
“见我？”宫应冷笑一声，“皇后不见外臣，你在造她的谣？”
话虽如此，左轮抵着宋言额头的力度却松了些许。
宋言在脑中梳理了一下人物关系，继续编下去：“不是的，沈小姐是真的想见将军。她说同将军情同手足，早已把将军看作和议会长一样的人，只是将军似乎同她之间有什么误会。”
“情同手足。”宫应神情阴沉，将这四个字徐徐念了一遍，一字一句都淬着寒气，“她沈姝真是脸面大，她一句情同手足，我就得巴巴地赶上去给她当狗？”
言辞之间，竟是已经直呼沈姝的姓名，丝毫不顾忌她王宫女主人的身份。
他声音仿佛淬了冰，眼瞳沉沉地盯着宋言，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宫应自少时起，便时常绷着张脸，不欲多话。后来长大了越发出类拔萃，脸上也就带上了精英的傲慢，出口不是嘲讽，便是奚落。可此时的他，眼尾却爬上一抹妖冶的嫣红，整张脸都在那抹嫣红下显得妖异无比。
他那张永远只在冷笑和嘲讽两种表情间切换的脸，此时竟然一寸寸鲜活了起来，万般情绪在他眼中交杂，竟难以辨明，那到底是剜心蚀骨的恨，还是难以言表的爱。
“沈姝面子真大啊。”宋言在王宫过道上穿行，感慨道。
方才她搬出沈姝，宫应嘴上说着不信，态度却和缓了些许。后来她编到沈姝托她约宫应相见，宫应却提前离场那段的时候，宫应沉默了很久，将左轮插回腰间，竟然一声不吭撇下她往王宫内走了。
看方向，是沈姝的寝殿。
在门口叠罗汉的黑甲卫兵面面相觑，长官跑了，这该怎么办？
他们没胆子冲进王宫，只好在门口翘首以盼，一个个凝成了山一样的望宫石。
唉，傲娇早就退环境了，宫将军啊。
系统毫不意外道：“宫应，沈姝，姜维这三个角色在原文中本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大三角。算你机灵，知道把握人物关系破局，没交代在那里。虽然这是个梦境，但是你死在这里，灵魂可就永远留在梦里了。”
宋言听出系统言外之意，意外道：“你知道？你知道还不提醒我，害我吓得半死。对了，你有原文怎么不发给我，吃独食？这可不够仗义。”
系统觉得宋言这个吓得半死有待商榷，它沉默了一会，回答：“按理说，你能看的剧情只包含男女主还有你这个炮灰的感情线部分，但是我更新了，可以给你开个后门，把全文pdf打包发你。”
宋言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不问你不说，我一问你惊讶。说好的合作，对合作伙伴藏着掖着，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嗯？”
系统：“”
它当初就不该在一众灵魂里选中她绑定，这张嘴，怎么就没给她毒哑呢？
宋言根据记忆往沈姝寝殿方向走，如果没有意外，她能在那里同时碰到宫应和姜夜白，她主要是去找姜夜白，毕竟这个梦的主人是他，她还得想办法把他弄醒。
至于宫应，有沈姝在，他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嗯他们那边确实没有什么意外，这个意外，发生在了宋言自己身上。
她又迷路了。
倒也不能完全怪她，王宫里回廊曲折反复，又到处是一样的景致，宋言一个没注意，就走到了另一条岔路上。
系统和她之间产生了嫌隙，也没及时提醒她，于是宋言很自然地，经过三个分叉口后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了。
她思索片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自己找到路的可能性还没抛硬币按照正反面走的正确率高。她从手腕上抓出小金，在她身上盘了这么久，它好像又粗了一点点。
大概是从筷子粗细到毛笔粗细的变化。
小金绿豆大的眼睛也变成硬币大小，它睡得有点蒙，勉强睁开眼睛，金色眼瞳里，瞳孔眯成一条竖线，看起来并不危险，甚至有点呆萌。
宋言不自觉摩挲下颔，道：“这样吧，仙龙指路。去吧，小金！”
“噫噫——”小金开心地点了点头，它盘在宋言身上的大多时候在睡觉，在梦中观看祖先的记忆。龙族的传承是通过记忆进行的，你继承我的血脉，便也继承我的记忆，我和我的先祖的一切。
小金还是一只幼年龙，对于祖先的传承只窥探到冰山一角，但已经足够它理解宋言的意思。
妈妈终于有事情拜托我去做了！我是妈妈的小棉袄。等等，妈妈、小棉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它脱口而出？
算了，这不重要。
它将自己浮在空中，柔软的白色骨翼未完全长成，飞行还没能成为它的本能。它小心地控制平衡和前进方向，在经过分岔口时停留片刻，然后坚定地选了一个方向往前飞。
小金的方向感很好，宋言跟着它走，竟然走出了柳暗花明的感觉。
在经过一个转角时，系统终于出声。
[停下，这里有东西。]
那是一扇普通的雕花大门，和周遭环境相比，显得相当朴素，既没有悬挂天价油画，也没有镶嵌各色宝石。
它只是一扇门而已。
系统沉吟道：“我感受到了高维碎片的气息就在这扇门后。”
宋言推开门。
门后，是一张标准尺寸的办公桌，桌上压着一份文件。
宋言抽出那份文件，不忘掩上门，才打开它。
这是一份报告。
[星纪188年11月7号]
新进的208个实验体，有187个通过了一轮测试，各项数值达标，准备进行二轮改造。
（备注：老实说，这个达标率高得吓人。之前我们招募志愿者，达标率能有百分之五十就已经很高了，但是自从我们改变了实验体获取途径，实验体质量都提高一大截。）
[星纪188年12月25号]
二轮改造完成，187个实验体锐减到35个。4号实验体超乎我的想象，她和畸变核的融合度相当高她是为异能改造而生的，甚至不需要三轮改造，她已经是一个完美的改造体。
[星纪189年2月7号]
三轮改造正在进行，这批实验体的改造率是百分之五，还是太低了，我们制造改造体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畸变种进化的速度，前线的异能者要撑不住了
（备注：4号实验体没有进行三轮改造，她在二轮改造中展现的融合度已经很高，三轮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是前线战士们的损耗太严重了，军部和我们借走了她，来帮助异能者们祛除精神污染。）
[星纪189年4月10号]
4号太好用了，有了她的加入，前线异能者的损耗率整整降低了百分之十！但是他们太不爱惜她了。4号被送回来的时候，天赋使用过度，整个人已经呈现半畸变状态，军部授予了她“少将”的荣誉头衔，她是这场战争的英雄，军部会送给她一个特殊的纪念章。
纪念章上要刻上她的名字，她在二轮改造后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我决定给她取名“梦游者”。
[星纪189年5月15号]
这一个月里，梦游者只有几个小时是清醒的。她在半畸变和完全畸变状态之间反复我们在对她进行观察，如果必要，我们会销毁她。
我有点舍不得，不仅因为她是我最完美的作品，而且我和她相处了半年多，更多时候，我把她当女儿看。真的要销毁她吗？他们劝说我她只是我们制造的战争武器，我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越和她相处，我越感到可怕。
在我将人改造成武器的同时，我感觉我自己也在被改造成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