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镇21
023
宋言顿时被系统的疾呼拉回三维世界。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飞沙走石向她袭来，高大的建筑物如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倒塌。
漫天黄沙里，她什么也看不清。
人类的身躯不过肉体凡胎，和浑身布满坚硬鳞片的巨龙，连真实形体都没有的系统相比，宋言一定是最先被炸成肉酱的那个。
如果是穿越前，这种情况下，宋言最好的选择是提前给自己一刀，免得感受被炸死那一瞬，身体被炸成成无数碎肉的痛苦。
但是她现在有另一个计划。
她亲手杀的第一个人，是她生理上的父亲。
从那之后，她就明白，她的命运，只能交到自己手中。
所以她习惯了任何事都留下后手。
这次也不例外。
她心念稍动，重新进入四维空间。
像素世界在炸弹的干扰下一片混乱。
冲击波在宋言眼中是一道道射线，从魔术师人偶所在的位置发出，所过之处，像素横飞，一片狼藉。
无数毁灭性射线从那个灰色匣子发出，而那堆灰色像素，还在不断反应，发出更多射线，它们在广阔的四维空间里横冲直撞，将其他像素夷为平地。
代表魔术师人偶的像素小人，站在那堆灰色像素之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处躲避的人类，嘴角勾出一个笑。
系统语气焦急，连名带姓喊她：[宋言！]
[你在干什么！这种介于维度之间的状态，随便什么东西砸你身上，你就会变成一堆碎肉，你不要命了！]
宋言重新阖上眼：“我知道，躲回三维世界，我身边毕竟还有你和龙，在你们的保护下，我或许也不会死。”
“但是，”她微笑道，“身怀这样一个金手指，却只能躲在别人背后，也太憋屈了。”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对待敌人应当斩草除根。之前我没做好，现在补上也不迟。”
宋言这次很轻易地找到了那种玄妙的状态，无数细线从她脑中生出，链接四面八方的物体。
她的视角转换成从半空中俯视地面，视线可以从童话镇大门一直穿透到后山的古堡。
一切隐藏在她眼前都无所遁形。
她要找一样东西，来杀死魔术师。
当初她交代伯爵去做的，其实不是和傀儡师方可他们打群架，而是让他在打架地点附近，偷偷放点东西。
宋言觉得，让被自己嗑个药就打趴下的伯爵，去和傀儡师对打，多少太难为他了。
所以，宋言为他选择了更适合他的任务。
现在，她埋下的伏笔该派上用场了。
宋言坐在龙背上，发布指令：“给我一分钟，保护我的安全。”
闻言，她身侧巨大的白色骨翼完全展开，遮天蔽日，护在她头顶，挡住滚落的建筑物残骸。
系统沉默片刻，见她一意孤行，只好竖起一道透明的保护罩，将宋言严丝合缝包裹住。
细碎的落石落在她脸上，却被一道看不见的护盾弹开。
系统妥协道：[最多30秒，再多我能量不够了。]
宋言这次没有讨价还价：“好，30秒够了。”
数不清的细线从她脑中生出，像浩瀚无边的白色蛛网，铺天盖地涌向某处。
一间不起眼的小仓库，位置大概比南希藏身的位置还要偏后一点。
伯爵按照宋言的吩咐，在这里提前预备了一仓库的炸药。
宋言原本的计划是，如果在里世界找不到畸变核，就把整个童话镇一把炸了。
总能把辐射区炸出一个窟窿来。
不过现在，炸药的使用对象需要更改。
宋言梳理了一下思绪，她现在面临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她必须将一仓库的炸药一次性压缩到极小的体积，才能迸发出绝对能杀死魔术师的能量。
另一个则是，她的速度必须要快。一方面系统剩下的时间不多；另一方面，以魔术师的敏锐，她的动作被察觉到一点，就会满盘皆输。
所以，她的行动必须够准，够快。
宋言想明白这一点，将细线分成两股，一股涌向装满炸药的小仓库，另一股则悄悄将魔术师和灰色匣子严丝合缝围住。
灰匣子仍然在疯狂往外发射冲击波，细线接触到的痛感直接传递到宋言大脑皮层。
一时之间，尖锐的刺痛感爬上宋言感官，如同一把生锈的电锯在缓缓割开宋言的大脑，“滋滋”的电钻声在脑中呼啸。
宋言开始出现耳鸣的症状。
好在，马上就可以结束。
她专心将仓库里的炸药压缩到拳头大小，无数暗红色的像素在细线操控下飞快向爆炸中心移动。
魔术师骤然回头：“是谁？！”
他察觉到身后有物体在飞速接近，入目所及是一吨炸药？！
炸药？？？
没等他反应过来，炸药已经被引爆，一吨炸药被压缩在极小的空间中爆炸，造成的能量冲击，能将任何生物反复送入轮回一百次。
在魔术师错愕的眼神里，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棉花填塞的身体被炸开，碎裂成漫天棉絮，在空中飘转。
灰色的小匣子也在剧烈的爆炸中被炸成细小的碎片。
魔术师的头颅被炸到高空，翻转，眼珠正对上端坐在龙背上的宋言。
他在这一刻，有些觉得可惜。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得到那个东西。
不过，他可以在傀儡师身上留下坐标，也可以在她身上留下。
真是背时，白白浪费一具身体。
或许改天真的该去找那个神婆占卜一下？
在他的头颅被炸成碎片的前一刻，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剧烈的爆炸被宋言控制在限定的空间中，除了魔术师和灰匣子，其他人并没有被波及。
系统试探出声：[宋言？宋言？你听得见吗？]
“别吵。”宋言双唇颤动，声音很轻。
她背上湿了一片，冷汗粘腻地沾在背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但更痛苦的是，仿佛有一根尖钻直直嵌入她的大脑，在里面旋转搅拌，她的脑子仿佛要炸开。
系统：[这就是你在四维空间受到伤害，和过度使用能力叠加的后果。说了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犟呢？]
童话镇在接二连三的爆炸下，沦为一片废墟。姜夜白变回人形，找了一片干净的空地，搀扶宋言坐下。
宋言脑中的疼痛稍微缓解，问道：[他死了吗？]
系统微妙地停顿一下，才说：[他的分身刚被你炸死了。]
[这件事我很难评，也许你该庆幸他的本体还在领域里没反应过来，一个死得这么惨的分身，对他的冲击也很大。]
[但是他很快会找到你，我还是那个建议，找个靠谱的安全区躲起来。或者，趁现在杀了你旁边这个男的，夺走他的天赋，跑得越远越好。]
系统像是预判了宋言接下来想说什么，提前道：[你别想用异能图鉴收录，它干不来这活，收录一点低级天赋可以，高级天赋无法复制，只能剥夺。]
宋言低头思索片刻，最终道：“我们还是回安全区吧。”
系统分析了一会她话语的含义，不可思议道：[你的意思是，你因为不想杀他，宁愿回安全区？]
系统：[宋言，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怎么和我说的吗？“呆在安全区和坐牢有什么区别？”你把自己说的话当屁放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那小子长得漂亮，对他起恻隐之心了吧？？啊？？]
系统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宋言，我提醒你，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什么和什么啊？”宋言听不下去了，无语道，“我只是觉得，回安全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干嘛搭上一条人命。”
她语气有些艰难：“我觉得，我现在还不能轻易杀掉一个和我无冤无仇，甚至还帮过我的人。”
“也许你会把这称作软弱，但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讲究公序良俗，我们一般不会轻易杀人。”
她说：“也许日后，我会成为一个只要觉得对方对我有威胁，就会杀掉对方的人。但是，你得给我时间。”
宋言靠着一块石头坐下，闭目养神。
其实她不杀姜夜白的理由，不只是“她不想杀人”这么简单。
她思考的内容比这多得多。
她从南希那里知道，沈以泽和苏芙来自一个被神毁掉的世界，为了给他们的世界复仇，他们一直追着神的踪迹，来到了这个世界。
而“高维碎片”，是打开不同世界大门的钥匙。
系统对于“高维碎片”的说法是，它能打开低维到高维世界的通道。
其实在这里宋言就有一个猜想。
如果高维碎片能打开世界之间的通道，那么她可不可以通过这块碎片，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
系统的“纸片人”理论，更让她怀疑，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是自己原本世界在某个维度的投影。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她才会绑定穿书系统，被要求改变一个纸片人的命运。
那么，哪一块碎片能打开通往她原本世界的通道。
对于这个问题，宋言觉得，如果她能收集到其他碎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一块块试不就行了，就像拿着一串钥匙去开门，总有一把能开。
但是去哪找其他碎片呢？
根据现在的线索，一块可能在“作者”手里，“向量操控”可以修改命运，和“作者”呈现的特征相当吻合。
宋言对作者几乎没有一丝线索，但是，信息流最密集的帝都，无疑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再加上魔术师即将到来的追杀，更让她觉得帝都是个风水宝地。
既然已经决定去安全区，杀姜夜白就变得很没有必要。
他一看就不简单，虽然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但是宋言不想给自己惹没必要的麻烦。
对了，沈以泽手上应该还有其他几块碎片，这点，也许可以问问苏芙？
宋言睁开眼，想起身去找苏芙。
在她抬起眼皮的一瞬，一张放大的人脸陡然撞入眼帘。
？？？
是姜夜白的脸。
他正在试探宋言鼻息，诧异道：“诶，有呼吸啊，我看你一动不动”
他对上宋言的神色，果断将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宋言正暗自心惊，他是怎么能在完全没有惊动自己的情况下，到自己跟前来的？
如果他是想杀自己？
恐怕此时她的脑袋已经不在脖子上了。
姜夜白已经将一块干净的湿手帕递过来。
他柔声道：“擦擦，你的眼睛全被汗和灰尘糊住了，应该很难受。”
宋言接过来，往脸上随便一抹，手帕上顿时多了一道黑印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在姜夜白眼中的样子，恐怕很不好看。
她抬眼看向姜夜白，可能是因为他离她太近了，五官比社交距离要看得而更清晰一些。
他的眼睛偏圆润，双眼皮褶皱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睫毛纤长卷翘，漆黑的眼眸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样秀气的五官，其实有些女相。但是他的五官轮廓深邃，带几分混血感，很好地中和了这点女孩子气，更近似于目前帝都追捧的“美少年”。
从审美的角度来讲，宋言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张脸，够得上系统评价的“漂亮”二字。
皎洁的月光落在童话镇的残骸上，等明天太阳升起，死在这里的人能入土为安，活着的人也能继续明天的生活。
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未必是件幸事。
宋言目光所及，满地疮痍，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笛声，如泣如诉。
她不由有些感慨。
姜夜白站在她身侧，侧耳一同听笛，有感而发：“曲中闻折柳，故园哀思，实在令人闻之落泪。”
他说的话让宋言脑子宕机一秒，如暑天坠入九重寒冰，惊愕地望向他。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典故？
然而下一秒。
就在姜夜白笑吟吟的目光中，宋言应声倒地。
她失去意识前一秒，终于想起来，是帕子，姜夜白这个狗东西给手帕下了药！